第1846章 有我无敌(51)
雨是后半夜缠上来的,裹着山雾把整座野坟岭泡得发胀。吴迪蹲在老槐树下,盯着脚边那截青灰色的砖,砖缝里嵌着半片腐烂的棺钉,锈迹在雨水中晕成暗红色,像滴凝固的血。
“就是这儿了。”他摸出后腰的洛阳铲,铲头在雨里泛着冷光。三天前在废品站收到的那只铜烟盒,盒底刻的“丙字三号”此刻正烫着他的掌心——这是当年“倒斗”行里的记号,指的是民国年间官盗留下的暗窖,专门存放从皇陵里倒出来的“硬货”。烟盒内侧的拓印地图,标的正是这片野坟岭的位置。
雨越下越急,砸在槐树叶上噼啪作响,倒像是有人在暗处拍手。吴迪铲下去第一下就觉出不对,土层里混着碎骨渣,不是寻常黄土的松散,倒像是被夯实过的三合土。他把铲头抽出来,借着头顶矿灯的光细看,碎骨上竟缠着几缕黑丝,不是头发,更像某种织物的纤维,在雨里微微蠕动。
“邪门。”他啐了口唾沫,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握紧铲柄又往下扎。这次洛阳铲没入半尺就被卡住,传来“铛”的一声闷响,像是撞到了金属。吴迪心里一紧,野坟岭这种荒地方,哪来的金属物件?他小心翼翼地把周围的土拨开,露出块巴掌大的青铜片,上面刻着个狰狞的兽头,眼睛的位置嵌着两颗暗红色的珠子,在矿灯光下闪着妖异的光。
这时候,身后突然传来草叶摩擦的声音。吴迪猛地回头,矿灯的光柱扫过雨幕,只见离他三丈远的地方,站着个穿蓑衣的人影,斗笠压得很低,只能看见下巴上的山羊胡,被雨水泡得油亮。
“后生仔,这地方不是你该来的。”那人的声音像磨过的砂纸,“丙字三号窖早就被‘土耗子’掏干净了,剩下的都是些不干净的东西。”
吴迪没放松警惕,手悄悄摸向身后的工兵铲:“老人家,我就是来挖点草药,您这话啥意思?”
蓑衣人嗤笑一声,抬起头,斗笠下露出张沟壑纵横的脸,左眼是个黑洞洞的窟窿,右眼里布满血丝:“挖草药?那你说说,这青铜兽面是哪朝的物件?”
吴迪心里一惊,这老东西是行家。他索性不再隐瞒:“民国二十三年,孙殿英部的一个连长私藏的,据说里面有件‘玉琮’,能镇邪。”
“玉琮?”蓑衣人突然激动起来,山羊胡都在抖,“你知道那玉琮是从哪来的?是从辽景宗的陪葬坑挖出来的!那坑里埋的不是财宝,是个‘血煞’!”他突然往前凑了两步,黑洞洞的眼窟窿对着吴迪,“那连长把玉琮藏进暗窖,就是想用它镇住血煞,结果自己反被反噬,整个人被啃得只剩副骨头架子,就埋在这棵老槐树下!”
吴迪顺着他的话看向脚下,刚才挖出青铜兽面的地方,土层确实比周围松软,像是被翻动过。他突然想起烟盒内侧的拓印,除了地图,还有行极小的字:“血祭玉琮,尸解重生”。当时没在意,现在想来,这话透着股说不出的瘆人。
“您咋知道得这么清楚?”吴迪握紧工兵铲,“难道您见过?”
蓑衣人突然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低得像耳语:“我是那个连长的勤务兵……当年是我亲手把他埋在这儿的。”他指着老槐树的树干,“你看那儿,还有我刻的记号。”
吴迪举着矿灯照过去,树干离地三尺的地方,果然有个模糊的“武”字,被风雨侵蚀得快要看不清了。他心里的疑虑消了些,刚想再问,脚下突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拱。
“不好!”蓑衣人突然大喊,“你挖穿了血煞的封印!”
吴迪低头一看,刚才挖出青铜兽面的地方,土层正在往下陷,形成个黑洞洞的窟窿,一股腥臭味从里面冒出来,像是腐肉混合着铁锈的味道。他刚想后退,窟窿里突然伸出只惨白的手,指甲又黑又长,死死抓住了他的脚踝。
“救命!”吴迪吓得魂飞魄散,挥起工兵铲就往下砍,却被那只手死死钳住,纹丝不动。他低头看去,那只手的手腕上戴着个铜镯子,上面刻着“丙字”二字,正是那个连长的东西!
“用黑驴蹄子!”蓑衣人突然扔过来个油布包,“快!塞进去!”
吴迪腾出一只手抓起油布包,里面果然是块黑驴蹄子,还带着股骚臭味。他想也没想,掰开那只手的手指,把黑驴蹄子塞进窟窿里。只听“滋啦”一声,窟窿里传来凄厉的惨叫,抓着他脚踝的手瞬间松开,缩回了土里,地面的震动也停了。
两人都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雨还在下,老槐树下的窟窿冒着白气,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烧。
“这就是血煞?”吴迪心有余悸地看着窟窿,“不是说被玉琮镇住了吗?”
蓑衣人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眼神复杂:“玉琮早就被人偷走了……十年前,有伙盗墓贼来过这儿,把暗窖掏了个底朝天,连带着玉琮一起拿走了。从那以后,这野坟岭就没太平过,每年都要丢几头牲口,还有人说晚上看见过白影子。”
吴迪突然想起刚才挖出的青铜兽面,忙回头去看,却发现那东西不见了,原地只留下个深坑,像是被什么东西拖走了。他心里咯噔一下,刚才光顾着挣扎,竟没注意到什么时候丢的。
“别找了,”蓑衣人叹了口气,“被血煞拖回去了。那兽面是当年镇墓的法器,现在没了它,血煞更难对付了。”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后生仔,听我一句劝,赶紧走,这地方不是你能应付的。”
吴迪看着脚下的窟窿,又想起烟盒上的“玉琮”,心里反而冒出股劲来。他倒斗不是为了发财,是为了查清爷爷的死因——二十年前,爷爷就是在倒辽景宗的陪葬坑时失踪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只留下半块刻着“血煞”二字的玉佩。
“我不能走。”吴迪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那玉琮在哪?您知道吗?”
蓑衣人愣了一下,随即苦笑:“十年前那伙盗墓贼,领头的叫‘李三鞭’,据说后来去了内蒙古,在那边倒腾古墓。不过没人知道他具体在哪,只听说他手里有件能避邪的宝贝,估计就是那玉琮。”
吴迪把工兵铲别回腰间,又捡起洛阳铲:“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得去趟内蒙古。”
蓑衣人看着他,眼神里说不清是佩服还是惋惜:“你这后生,跟你爷爷一个倔脾气。”
吴迪猛地抬头:“您认识我爷爷?”
蓑衣人没回答,只是从怀里掏出个用油布包着的东西,递给吴迪:“这个你拿着,或许能用上。”说完,转身就钻进了雨幕里,斗笠的影子很快就被山雾吞没,像从没出现过一样。
吴迪打开油布包,里面是半块玉佩,质地温润,上面刻着个“吴”字,正好能和他手里的半块拼在一起。拼合的瞬间,玉佩突然发热,上面的“血煞”二字和“吴”字竟然慢慢融合,形成个新的图案,像是只展翅的鸟。
“是玄鸟纹。”吴迪心里一动,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辽景宗的陪葬坑里,有件刻着玄鸟纹的玉琮,是用来镇压血煞的神器。看来这玉佩和玉琮之间,有着某种联系。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鱼肚白。吴迪把玉佩揣进怀里,又看了眼老槐树下的窟窿,里面已经没了动静,只有那股腥臭味还在弥漫。他知道,这里的事还没完,但当务之急是找到李三鞭,拿到玉琮。
他收拾好工具,沿着来时的路往山下走。野坟岭的雾气还没散,远处传来几声狼嚎,听得人头皮发麻。吴迪摸了摸怀里的玉佩,温度还没退去,像是爷爷在冥冥中指引着他。
内蒙古的草原,辽景宗的陪葬坑,失踪的爷爷,神秘的血煞……无数线索像散落的珠子,而那玉琮,就是能把它们串起来的线。吴迪知道,这一路肯定不会太平,但他别无选择,只能一步步走下去。
走到山脚下时,他回头望了眼野坟岭,老槐树的影子在雾中若隐若现,像个沉默的巨人。吴迪深吸一口气,转身朝着镇上走去,他得先找个地方休整一下,然后买张去内蒙古的火车票。
前路漫漫,风雨未知,但他的脚步,已经踏上了新的征程。
绿皮火车在戈壁滩上颠簸,车窗外的夕阳把沙丘染成血红色,像摊开的巨大伤口。吴迪趴在小桌上,手里转着那半块拼合完整的玉佩,玄鸟纹在暮色里泛着暗光。对面座位的老头抽着旱烟,烟杆上的铜锅磨得发亮,时不时用浑浊的眼睛瞟他一眼,像是在打量什么稀奇物件。
“后生,去内蒙古挖沙子?”老头吐了个烟圈,烟味混着车厢里的汗味,呛得人嗓子发紧。
吴迪收起玉佩,扯了扯嘴角:“找人。”
“找人?”老头笑了,露出豁了的门牙,“这地界除了沙子就是石头,能藏哪儿去?除非是埋在沙子底下的老东西。”他突然压低声音,“你是去找李三鞭?”
吴迪心里一凛,不动声色地反问:“大爷认识?”
老头往窗外瞥了眼,确认没人注意,才凑近了些:“十年前在鄂尔多斯见过一面,那人一手‘寻龙点穴’的本事出神入化,就是心太黑,据说当年从辽上京遗址弄出件宝贝,转手卖了天价,够他躺平三辈子。”他顿了顿,烟锅在鞋底上磕了磕,“不过这几年没他消息了,有人说他死在黑水河的古墓里,也有人说他被‘粽子’缠上,成了废人。”
“黑水河?”吴迪抓住关键词,爷爷的笔记里提过这条河,说是辽代贵族的安葬之地,河床下藏着不少大墓。
“那地方邪性得很,”老头缩了缩脖子,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河水一年到头都是黑的,底下全是淤泥,别说盗墓,连渔民都不敢靠近。去年有伙年轻人不信邪,驾着摩托艇想去捞点东西,结果连人带船没了影,只在下游找到半截胳膊,上面全是牙印,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啃的。”
吴迪摸出怀里的玉佩,玄鸟纹似乎感应到什么,微微发烫。他想起蓑衣人说的玉琮,难道李三鞭真的把它藏在了黑水河的古墓里?
火车在深夜抵达中转站,吴迪背着帆布包走出站台,冷风吹得人直打哆嗦。站前广场上停着几辆破旧的越野车,司机们裹着军大衣,见他出来就围上来:“去鄂尔多斯不?黑水河?搭个伴呗?”
一个留着络腮胡的壮汉挤到前面,露出颗金牙:“兄弟,去黑水河?我老张熟门熟路,保证把你送到地方,价格好说。”他眼神扫过吴迪的帆布包,“看你这行头,是去搞‘副业’的吧?放心,我嘴严。”
吴迪打量着他,壮汉手上全是老茧,虎口处有个月牙形的疤痕,像是被什么东西咬的。他想起老头说的牙印,心里打了个突:“多少钱?”
“往返一千,油钱另算。”老张拍了拍车引擎盖,“我这车改过,底盘高,淤泥地也能跑。”
吴迪没还价,直接上了副驾。帆布包里的工兵铲硌着腰,他摸出那半块玉佩,借着车内的小灯细看,玄鸟纹的翅膀处有个极小的缺口,像是被利器砍过。爷爷的失踪会不会和这个缺口有关?
越野车在戈壁上行驶,车灯劈开黑暗,照见路边偶尔出现的白骨,不知道是人还是牲口的。老张开着车,嘴里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时不时从后视镜里看吴迪一眼,眼神有点怪。
“兄弟,你去黑水河找啥?”老张突然开口,“要是找李三鞭,我劝你还是算了,那孙子要是还活着,早该出来嘚瑟了。”
“你认识他?”吴迪反问。
老张咂了咂嘴,从怀里摸出个酒葫芦,猛灌了一口:“何止认识,当年我还是他手下的‘土夫子’,跟着他倒过辽代的墓。”他指了指自己虎口的疤痕,“这就是当年在黑水河留下的,被‘水猴子’咬的。”
吴迪心里一动:“水猴子?”
“就是水里的粽子,”老张的声音低沉下来,“黑水河底下的古墓里,养着一只千年水猴子,浑身是鳞,牙齿比刀还快。当年李三鞭带我们去掏墓,就是为了那只玉琮,说能克制水猴子。结果呢?玉琮是拿到了,可水猴子被惊动了,我们队里死了七个人,我这条命是捡回来的。”
“那玉琮呢?”吴迪追问。
老张突然踩了刹车,越野车在戈壁上滑出老远。他转过身,眼睛在黑暗里闪着光:“你到底是谁?为什么非要找玉琮?”
吴迪掏出玉佩,玄鸟纹在车灯下清晰可见:“我爷爷是吴啸天,二十年前在辽景宗的陪葬坑失踪了,我怀疑和这玉琮有关。”
老张看到玉佩,突然像见了鬼一样,往后缩了缩:“吴啸天……他是当年的‘摸金校尉’?难怪你有这玉佩。”他叹了口气,重新发动汽车,“李三鞭当年拿到玉琮后,说要去黑水河的主墓,彻底解决水猴子,结果一去没回头。我们都以为他死了,直到半年前,有人在黑水河下游看到一个疯老头,手里拿着个玉琮,见人就喊‘水猴子要出来了’,那模样,像极了李三鞭。”
吴迪心里燃起希望:“他还活着?”
“活着跟死了差不多,”老张摇头,“那地方邪性,别说活人,就是牲口进去都得疯。我劝你,要是只想找爷爷,拿到玉佩就行,别去碰黑水河的主墓,那是个死局。”
越野车在天亮时抵达黑水河岸边。河水果然像墨一样黑,河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水藻,散发着腐臭的味道。岸边停着几艘破旧的摩托艇,艇身上长满了锈,像是被遗弃了很久。
“前面就是主墓的入口,”老张指着河对岸的一处断崖,“当年我们从那里打了个盗洞进去的。不过现在肯定被淤泥堵死了,得重新找入口。”
吴迪拿出洛阳铲,往河边的淤泥里插了插,铲头带上来的泥里混着些黑色的鳞片,边缘锋利,像是某种水生动物的。“水猴子真的存在?”他忍不住问。
老张蹲下身,捡起一片鳞片,脸色凝重:“这是‘鲛鳞’,只有活了千年的水猴子才会长。看来它最近经常上岸,恐怕真要出事了。”
就在这时,河对岸的断崖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东西塌了。吴迪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断崖上出现了一个黑洞洞的口子,浑浊的河水正往里面灌。
“是盗洞!”老张突然激动起来,“有人比我们先到了!”
吴迪放下望远镜,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会不会是李三鞭?”
“不可能,”老张摇头,“他疯成那样,怎么可能找到入口?怕是另一伙盗墓贼,闻着味儿来了。”他突然往摩托艇那边跑,“快!我们得赶在他们前面进去,不然玉琮就被抢走了!”
吴迪跟在后面,帆布包里的工兵铲硌得他生疼。他回头望了眼黑水河,水面平静得可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盯着他们。玄鸟纹的玉佩在怀里发烫,仿佛在警告他不要靠近。
但他没有退路。爷爷的失踪,李三鞭的疯癫,水猴子的传说,还有那神秘的玉琮……所有的线索都指向黑水河的主墓,他必须进去一探究竟。
摩托艇在黑水河上行驶,引擎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惊起几只水鸟,扑棱着翅膀飞向远处。吴迪站在艇尾,看着越来越近的断崖,心里清楚,等待他的,可能是比野坟岭的血煞更可怕的东西。
断崖上的盗洞越来越清晰,洞口周围散落着新鲜的泥土,显然是刚打开不久。吴迪甚至能看到洞口处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往里面探头探脑。
“加快速度!”老张猛拧油门,摩托艇像离弦的箭一样冲向对岸。
就在这时,黑水河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一只长满鳞片的大手从水里伸出,朝着摩托艇拍来。吴迪瞳孔骤缩,那手上的鳞片,和他刚才在岸边捡到的一模一样。
“是水猴子!”老张大喊,猛打方向盘。
摩托艇险之又险地避开大手,却被巨浪掀得倾斜,吴迪一个没站稳,差点掉进水里。他死死抓住艇边,看着那只大手缩回水中,水面上只留下一圈圈涟漪,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它醒了,”老张的声音带着颤抖,“我们不该来的。”
吴迪没说话,只是握紧了怀里的玉佩。玄鸟纹的光芒透过布料隐隐透出,像是在给他力量。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他们已经被水猴子盯上,进不进主墓,都是死路一条。
摩托艇终于靠岸,吴迪和老张跳上断崖,朝着盗洞跑去。洞口的人影听到动静,转身看了过来,是个穿着冲锋衣的年轻人,手里拿着把工兵铲,警惕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谁?”年轻人问,声音有些发紧。
“路过的,”老张敷衍道,“这洞是你们打的?”
年轻人没回答,只是往洞里退了退,像是在保护什么。吴迪注意到他的背包鼓鼓囊囊的,棱角分明,像是装着个方形的东西。
难道是玉琮?吴迪心里一动,刚想上前,身后的黑水河突然再次掀起巨浪,这次不是一只手,而是一只巨大的头颅从水里探出,眼睛像灯笼一样红,嘴里长满了尖利的牙齿,正是老张说的水猴子!
“快跑!”老张拉着吴迪就往盗洞里钻。
年轻人也反应过来,转身冲进洞里。三人刚钻进盗洞,身后就传来一声巨响,整个断崖都在震动,像是水猴子在用头撞击岩壁。
盗洞里一片漆黑,弥漫着泥土和腐朽的味道。吴迪打开头上的矿灯,光柱照亮前方的通道,狭窄而陡峭,显然是人工开凿的。
“这是新打的盗洞,”老张摸着岩壁,“手法很专业,应该是老手干的。”
年轻人走在最前面,突然停了下来,矿灯照向前面的拐角:“有人!”
吴迪和老张凑过去一看,只见拐角处躺着个人,穿着破烂的衣服,头发胡子长得像野草,正蜷缩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水猴子……玉琮……出来了……”
老张突然惊呼:“是李三鞭!”
吴迪的矿灯照在李三鞭的手上,只见他死死攥着个东西,正是那只刻着玄鸟纹的玉琮,和他的玉佩一模一样。
就在这时,盗洞外面传来水猴子的嘶吼,震得岩壁上的泥土簌簌往下掉。通道开始摇晃,像是随时会塌掉。
“快走!这洞撑不了多久!”老张喊道,想去拉李三鞭。
李三鞭突然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死死盯着吴迪:“玄鸟……玉佩……合二为一……才能镇住它……”他把玉琮往吴迪手里塞,“快……去主墓室……血祭……”
话没说完,他突然抽搐了一下,头歪向一边,没了气息。
吴迪握着玉琮,感觉它和自己的玉佩产生了共鸣,玄鸟纹的光芒越来越亮。他知道李三鞭说的是实话,要想镇住水猴子,必须把玉佩和玉琮合二为一,在主墓室进行血祭。
“走!去主墓室!”吴迪喊道,带头往通道深处跑去。
老张和年轻人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盗洞外面的嘶吼越来越近,岩壁的震动也越来越剧烈,他们能听到身后的通道正在坍塌,把水猴子暂时挡在了外面。
通道的尽头是一扇石门,上面刻着和玉琮一样的玄鸟纹。吴迪试着推了推,石门纹丝不动。他把玉佩和玉琮贴在石门上,玄鸟纹的光芒瞬间融合,石门发出“咔嚓”一声,缓缓打开。
门后是一个巨大的墓室,中央停放着一具石棺,棺盖上刻着辽代的文字。墓室的墙壁上画着壁画,描绘着一个戴着玉琮的巫师正在镇压一只水怪,场景和黑水河的传说一模一样。
“这就是主墓室,”老张喘着气,“石棺里应该就是辽景宗的尸骨,血祭应该就在这里进行。”
年轻人突然指向石棺后面:“看那里!”
吴迪和老张的矿灯照过去,只见石棺后面的墙壁上有个暗格,里面放着一个青铜盒子,盒子上的锁已经被打开,里面空空如也。
“里面的东西被拿走了!”老张惊呼,“那是用来血祭的‘镇魂珠’!没有它,血祭根本进行不了!”
吴迪的心沉了下去,难道他们还是来晚了一步?
就在这时,整个墓室突然剧烈震动,石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外面传来水猴子的嘶吼,越来越近,显然它已经突破了通道的阻碍,正在往主墓室赶来。
“怎么办?”年轻人的声音带着哭腔,“我们被困住了!”
吴迪看着手里的玉佩和玉琮,又看了看石棺上的辽代文字,突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句话:“玄鸟泣血,镇魂归位”。难道血祭用的不是镇魂珠,而是……
他割破自己的手指,把血滴在玉佩和玉琮上。玄鸟纹的光芒突然暴涨,将整个墓室照亮。石棺开始震动,棺盖缓缓打开,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个凹槽,形状正好能放下玉佩和玉琮。
“快放进去!”老张喊道。
吴迪把玉佩和玉琮放进凹槽,两者完美契合,形成一个完整的玄鸟图腾。石棺里突然射出一道金光,直冲墓室顶部,在上面形成一个巨大的玄鸟虚影,发出一声尖锐的鸣叫。
外面的水猴子嘶吼突然停止,整个墓室的震动也停了下来。
吴迪松了口气,以为血祭成功了。就在这时,石棺里的玄鸟图腾突然变黑,金光变成了黑光,墓室顶部的玄鸟虚影也变得狰狞起来,眼睛里冒着红光。
“不好!”老张脸色惨白,“血祭出错了!玄鸟被污染了!”
墓室的地面开始裂开,黑色的淤泥从裂缝里涌出,里面夹杂着鳞片和骨头,像是水猴子的巢穴。吴迪感觉到一股巨大的吸力从裂缝里传来,像是要把他们拖下去。
“快跑!”他喊道,带头冲向石门。
但石门已经被黑色的淤泥封死,无论他们怎么推,都纹丝不动。
年轻人突然指着石棺:“看!那里有个通道!”
吴迪和老张的矿灯照过去,只见石棺底部出现了一个洞口,里面黑漆漆的,不知道通向哪里。
“是密道!”老张眼睛一亮,“当年李三鞭说过,主墓室里有个密道,通向河对岸!”
三人跳进密道,身后的墓室正在坍塌,黑色的淤泥淹没了石棺,玄鸟图腾的黑光越来越亮,像是在嘲笑他们的徒劳。
密道里狭窄而潮湿,弥漫着一股腥臭味。吴迪在前面开路,矿灯的光柱照亮前方的路,不知道通向哪里。他知道,他们虽然暂时逃离了主墓室,但危险并没有解除,被污染的玄鸟图腾,还有那只水猴子,都在黑暗中等待着他们。
密道的尽头传来微弱的光亮,像是出口。吴迪加快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活下去,找到真相。
新的未知,在密道的尽头等待着他。
密道里的腥臭味越来越浓,像打翻的鱼舱。吴迪举着矿灯在前头蹚路,靴底踩在黏腻的淤泥里,发出咕叽咕叽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要被拽进地心。身后的老张和那年轻人紧随其后,急促的喘息声在狭窄的通道里撞出回音,混着远处隐约传来的水流声,像某种不祥的鼓点。
“这密道是斜着往下的,”老张突然开口,声音压得极低,“按方位算,早过了河底,怕是通到黑水河的暗涌里了。”他手里攥着半截工兵铲,铲头在刚才的混乱中磕出个豁口,“当年李三鞭说这密道是辽代工匠留的逃生路,看来是骗我们的。”
年轻人叫赵磊,是个学考古的大学生,跟着导师来黑水河考察,结果导师在断崖处失踪,只留下半张标着主墓入口的地图。他喘着气问:“那……那我们现在往哪走?”矿灯的光扫过前方,通道突然拐了个急弯,尽头隐约透出点幽蓝的光,不像自然光。
吴迪摸出怀里的玉佩,玄鸟纹此刻烫得吓人,像是揣了块烧红的烙铁。“往亮处走,”他咬着牙,“玉佩有反应,说明附近有东西。”
转过弯,眼前的景象让三个人都僵住了。密道尽头是个天然溶洞,钟乳石倒挂在头顶,像无数把倒悬的冰锥,尖端滴着水珠,砸在底下的水洼里,溅起细碎的蓝光——那是水里的荧光藻在发光。溶洞中央立着块丈高的石碑,碑上刻满了辽代的契丹文,最顶端嵌着块拳头大的水晶,正幽幽地散发着和水洼同源的蓝光。
“是‘镇河碑’,”赵磊突然惊呼,从背包里翻出本磨损的笔记本,翻到某一页指着说,“我导师的笔记里记过,黑水河底下有块辽代石碑,据说能镇压水患,原来在这儿!”他的矿灯照在石碑底座,那里刻着个模糊的玄鸟图案,和吴迪的玉佩如出一辙,“你看这鸟纹,和你那玉佩……”
话没说完,溶洞深处突然传来哗啦一声水响,像是有什么大家伙在水里翻了个身。吴迪立刻把矿灯扫过去,只见溶洞右侧的暗河里,水面正一圈圈往外鼓泡,幽蓝的光随着水波起伏,隐约能看见底下有个巨大的阴影在缓缓移动,轮廓像头没了壳的巨龟,背上长满了参差的骨刺。
“是水猴子的老巢,”老张的声音发颤,攥着工兵铲的手背上青筋暴起,“这暗河连着黑水河的主河道,它肯定是顺着密道追过来的。”他突然指向石碑,“那水晶!是‘定水珠’!辽代用南海珍珠磨的,能定住活水,当年李三鞭要找的说不定不只是玉琮!”
吴迪盯着那定水珠,突然发现水晶里裹着点什么东西,像片蜷缩的枯叶。他刚想凑近看,脚下的淤泥突然剧烈翻动,一只布满黑鳞的爪子猛地从地里探出来,直抓他的脚踝!这爪子比在河面见到的更大,指甲缝里还嵌着碎骨,腥臭味直冲鼻腔。
“小心!”老张挥起工兵铲劈过去,铛的一声脆响,铲头被弹开半尺,爪子上的鳞片却只掉了几片,露出底下渗着黑血的肉。那爪子吃痛,猛地缩回淤泥里,原地只留下个冒着泡的窟窿,黑红色的血水混着淤泥汩汩往外冒。
“它能在泥里钻!”赵磊吓得往后缩,背包撞在钟乳石上,滚出个金属盒子,“这是我从导师失踪的地方捡的,不知道是什么。”
吴迪捡起盒子,冰凉的金属外壳上刻着个“吴”字,竟是爷爷那代摸金校尉用的“乾坤盒”。他猛地想起爷爷笔记里的记载,这种盒子是用来装“镇物”的,盒底有机关,能根据玉佩的纹路打开。他赶紧掏出玉佩贴在盒盖上,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盒子弹开了,里面躺着半张泛黄的羊皮纸,上面用朱砂画着个复杂的阵法,中央标着镇河碑的位置,旁边批注着行小字:“血启玄鸟,珠归其位”。
“是爷爷的笔迹!”吴迪心头一震,“这阵法是说要用血激活玄鸟纹,再把定水珠嵌进石碑的凹槽里,才能彻底镇住水猴子!”他的矿灯扫过石碑,果然在玄鸟纹的胸口处有个凹陷,大小正好能放下定水珠。
就在这时,暗河的水面突然掀起巨浪,那巨大的阴影猛地冲出水面,露出全貌——哪是什么巨龟,分明是只长着鳄鱼头、人身子的怪物,背上的骨刺间缠着水草和碎骨,两只灯笼大的红眼睛死死盯着石碑上的定水珠,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低吼,涎水顺着尖利的獠牙往下滴,落在水里激起大片蓝光。
“它要抢定水珠!”老张嘶吼着扑过去,想用工兵铲砸向石碑上的水晶,“不能让它拿到!”
但水猴子的速度比想象中快得多,它猛地甩动尾巴,带起的水流像面墙拍过来,瞬间把老张掀飞出去,撞在溶洞岩壁上,闷哼一声晕了过去。赵磊吓得腿软,瘫在地上连滚带爬地往密道入口退,却被突然从泥里伸出的爪子缠住脚踝,拖向暗河。
“赵磊!”吴迪急中生智,抓起地上的乾坤盒砸向那爪子,同时抽出腰间的工兵铲,割破掌心,将血抹在玉佩上。玄鸟纹瞬间爆发出刺眼的金光,他抱着玉佩冲向石碑,将滚烫的玉佩死死按在碑上的玄鸟图案里。
滋啦——金光与石碑接触的地方冒出白烟,契丹文的刻痕里突然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纹路流淌,像给石碑镀上了层血膜。水猴子似乎怕这金光,嘶吼着后退了半尺,但眼睛里的贪婪更甚,猛地张开大嘴,喷出股黑色的粘液,直直射向石碑顶端的定水珠。
“就是现在!”吴迪借着金光逼退粘液的瞬间,纵身跳上石碑底座,伸手去抠那块水晶。定水珠嵌得极紧,他用尽全力才把它掰下来,掌心立刻被水晶的寒气冻得发麻,里面裹着的那片“枯叶”掉了出来,竟是片风干的人耳,耳垂上有个熟悉的月牙形疤痕——是爷爷的!
吴迪的脑子“嗡”的一声,爷爷果然来过这里!他来不及细想,抓起定水珠就往石碑胸口的凹槽按。就在水晶即将嵌入的刹那,水猴子突然疯了似的扑过来,巨爪带着腥风拍向他的后背,赵磊的惊叫声和老张模糊的呼喊同时炸响。
千钧一发之际,吴迪突然感觉手腕被什么东西拽了一把,身体猛地往前扑,定水珠正好严丝合缝地嵌进凹槽。刹那间,整个溶洞的金光暴涨,镇河碑上的契丹文全部亮起,组成个巨大的玄鸟虚影,展翅的瞬间发出震耳的啼鸣,声波像把无形的刀,瞬间将水猴子的巨爪震得粉碎!
水猴子发出凄厉的惨叫,庞大的身躯被金光笼罩,鳞片寸寸剥落,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骨头,最终在蓝光与金光的交织中化作一滩黑水,渗入暗河的淤泥里,连点痕迹都没留下。
溶洞里恢复了寂静,只有钟乳石滴水的声音。吴迪瘫坐在石碑前,浑身脱力,掌心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赵磊挣扎着爬过来,扶起他:“你没事吧?”
老张也醒了,捂着流血的额头走过来,看着石碑顶端渐渐熄灭的蓝光,长出一口气:“总算……总算搞定了。”
吴迪捡起地上那片风干的人耳,指尖颤抖。爷爷的耳坠上有月牙疤,这是他小时候总爱摸的记号,绝不会错。耳片背面刻着个极小的“逃”字,边缘还有齿痕,像是被匆忙咬下来的——爷爷当年是故意留下这个记号,告诉后来人他逃出去了?
他突然想起乾坤盒里的羊皮纸,翻过来一看,背面还有行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字:“西去百八十里,沙下有城”。
“沙下有城?”赵磊凑过来看,“难道是传说中的黑水城?辽代的军事重镇,后来被风沙埋了。”他的矿灯照向溶洞深处,那里的暗河不知何时拓宽了,水面上漂浮着些腐朽的木板,像是艘沉船的残骸,“这暗河说不定能通到黑水城的遗址。”
老张突然指向沉船:“看那船板上的标记!是‘摸金符’的纹路!”
吴迪举着矿灯看去,果然在块相对完好的木板上,刻着个模糊的倒三角,正是爷爷那辈摸金校尉的记号。他心里突然涌起个念头:爷爷当年从这里逃出去后,去了黑水城?
玄鸟玉佩此刻渐渐冷却,玄鸟纹的翅膀处,那个缺口不知何时补上了一角,露出底下更复杂的纹路,像是张地图的局部。吴迪把玉佩贴在镇河碑的玄鸟纹上,两者接触的地方突然亮起,石碑上的契丹文开始重组,最终形成个指向西方的箭头,箭头末端标着三个契丹字,赵磊翻译过来是“长生殿”。
“长生殿是辽代皇帝的寝宫,”赵磊的眼睛亮起来,“黑水城的遗址里真有这个?难道……难道你爷爷去那儿找什么东西?”
溶洞外突然传来轰隆声,像是黑水河的水位在下降。吴迪走到暗河边,矿灯照向水面,只见原本漆黑的河水正在变清,底下的淤泥里露出些陶器的碎片,显然是水猴子被镇压后,河水开始恢复原样。
“我们得去黑水城,”吴迪握紧那片风干的耳,“爷爷的线索在那儿,李三鞭的疯话、水猴子的来历、还有这玉佩的秘密,说不定都能在那儿找到答案。”
老张看着渐渐变清的河水,又看了看溶洞深处的暗河,叹了口气:“这暗河怕是真能通到黑水城,只是不知道要走多久。”他捡起地上的工兵铲,“不过总比原路返回强,外面指不定还有多少麻烦。”
赵磊把导师的笔记本揣进怀里,眼神坚定:“我跟你们去,我得找到我导师。”
吴迪点点头,率先迈上那艘沉船的残骸。木板在脚下发出吱呀的呻吟,像是不堪重负。他回头望了眼镇河碑,金光已经褪去,只有定水珠在凹槽里散发着柔和的蓝光,像只安静的眼睛,注视着他们走向未知的前路。
暗河的水流很缓,带着他们的小船往深处漂去。头顶的钟乳石越来越稀疏,光线渐渐变暗,只有水里的荧光藻还在顽强地闪烁,画出条幽蓝的航线。吴迪摸出玉佩,玄鸟纹此刻平静如水,仿佛刚才的激烈从不存在。
他知道,黑水城不会是终点。爷爷的失踪,李三鞭的玉琮,还有那神秘的长生殿,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秘密,或许和辽景宗的陪葬坑有关,和二十年前那场失踪有关,甚至和那只被镇压的水猴子,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小船转过一道暗河的弯道,前方突然出现片更广阔的水域,水面上漂浮着无数根朽木,像片被遗忘的森林。吴迪举起矿灯,隐约能看见远处的水面上,立着个模糊的轮廓,像是座坍塌的城门。
“是黑水城的城墙!”赵磊激动地喊道。
吴迪的矿灯照过去,城墙顶端的垛口间,似乎站着个黑影,正一动不动地望着他们的方向。玄鸟玉佩突然又开始发烫,比在镇河碑前更甚。
新的阴影,在黑水城的废墟里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