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仁不义
包间里的灯光很柔和，一点都不刺眼，张扬抬起头，逆着光看了看，一脸平静，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波澜。
虽然张扬早就猜到贺旭刚肯定会找他说这件事，只是他没想到这事竟然来得这么快，让他完全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他最近和贺旭刚接触了几次，发现贺旭刚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纯粹。也许是贺旭刚突然变了，也许是贺旭刚经历了众多的事以后成长了，而张扬一时半会难以接受现在的贺旭刚。
是走，还是留？张扬犹豫了片刻，眼神最终变得坚定。到底该如何选择，张扬的心中立即有了答案。
“张扬，你到底是怎么想的，给个话啊？”贺旭刚冲着张扬的肩膀捶了一拳，“你要是没有想明白，我替你做决定吧。你留下来，咱们兄弟齐心，其利断金。目前我保证给你足够优厚的条件，不光是职位，还有待遇。等以后干得好了，我还能给你争取干股，你看怎么样？”
崔静坐在一旁，一直很安静地听着二人说话，脸上始终浮现着浅浅的微笑。当他听到贺旭刚极力挽留张扬的时候，用温润纤细的手拢了拢头发，插空说道：“你好，张扬，我冒昧地说几句话。贺旭刚为了让你留下来，在周总面前极力推荐，说了很多好话。虽然咱们初次见面，不是特别了解，但是我早就听贺旭刚说了有关你的很多事情。我觉得凭你的能力和眼力，一定能成大事，但是自古以来，成大事者，都是需要机会和平台的，否则只能当孤胆英雄，令人惋惜！”
张扬双手合十，冲着崔静表示谢意。贺旭刚更是对崔静满眼欣赏，和崔静一起等着张扬的答复。
“刚子，对不住了。”张扬知道当自己做出这个决定的时候，一定会再次伤了贺旭刚的心，但他不得不如此抉择，“刚子，说实话，我特别感谢你能挽留我，但是我觉得我留下来不合适。一是因为当简风家具遇到困境，却让我坐收渔翁之利，这叫不仁；二是因为如果让我只顾眼前利益，得罪姚岚，这叫不义。刚子，咱们是苟富贵，勿相忘的兄弟，相处这么长时间，我希望你能理解我。我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不仁不义的事，我真的做不出来。”
“张扬？！”贺旭刚完全没想到张扬面对这么好的条件，竟然拒绝了与他同进同退，共同创业的机会。他的眉宇间充满了怒气，但他始终压制着心中汹涌翻腾的情绪，“是不是因为我当了简风家具的副总，你心里不服气？还是因为别的原因？”
张扬摇头摆手地说道：“刚子，都不是。我刚来深圳，就被骗进了传销。无处可去的时候，是你收留了我，带我进了简风家具。我说过，这份恩情，我一定不会忘的。自从到了简风家具，虽然只待了半年时间，但也算有些感情。说实话，简风家具并不大，充其量就是一个小作坊。但姚兴旺和姚岚待咱不薄，给了咱们很多机会。我有我做人的底线和原则，凡事盈亏有数，弓不能拉满，事不能做绝，人情不能透支。当我知道你突然当上了简风家具的副总经理之后，说实话我真的很震惊，但是心里更多的是高兴。所以，我希望你好好干，希望你早日能够实现你的理想，但也别忘了当初南下深圳的目的，找个时间好好跟姚岚聊一聊，解释清楚，能让姚岚坦然接受这个事实。”
“张扬，那我呢？”贺旭刚涨红了脸，两手开始发抖，但他突然意识到自己有些情绪失控，接着长长出了一口气，转而笑着对张扬说，“好……好！我理解你的决定，接受你的选择。”
崔静意识到情况不对劲，赶紧站出来说：“贺旭刚，张扬，你们别聊工作的事了！咱们今天是来吃饭的，不是谈工作的。你们哥俩好长时间没见面了，趁这个机会，好好吃饭喝酒，好好聊天叙旧！”
崔静真是聪明伶俐，察言观色的能力确实不错。只说了一句话立马缓解了剑拔弩张的气氛。
“对对对，张扬，咋们不说这事了，咱们今天是来吃饭的，你看这么多菜还没吃几口呢，已经放凉了。”贺旭刚借坡下驴，一改刚才的姿态，“明天就是正月十五了，万家团圆的日子到了。在深圳，如果要找关系最亲近的人，好像还只剩下咱哥俩了。”
张扬端起酒杯，连喝三杯，一杯表示歉意，一杯表示祝贺，最后一杯祝三人元宵节快乐！
三人边吃边聊，边喝边笑，其乐融融。崔静时不时恰到好处地说一两句，提一杯酒，让包间的气氛温馨十足。
张扬心里一直有个疑问，想当贺旭刚的面问清楚，但始终不知道从何说起才算合适。他不知道贺旭刚到底因为什么当上了简风家具的副总。周福祥阅人无数，按年龄和资历阅历来说
，他身边有不少能力比贺旭刚强的人，为什么非要任命贺旭刚担此重任，难道周福祥真是另有所图？张扬不知道姚兴旺和周福祥具体是怎么谈的，更不知道周福祥心里是怎么打算的，但事已至此，大局已定，只能顺其自然，无为而待了。
贺旭刚和张扬半年未见，有些贪杯，不一会酒劲上头。酒不是什么好东西，纣王贪杯致亡国，张飞醉后惹杀祸，李白好酒死江心，渊明善饮生痴儿。而贺旭刚也同样因为喝多了酒，再次暴露出了本性。虽然他极力压制自己，但他压根不是酒的对手。
此刻的他，微醺着眼，涨红着脸，对着张扬指指点点说道：“人啊，谁不想事业有成，梦想成真？一个真正能成大事的人，一定要具备这两种特征。只有这样，最终才能扶摇直上，平步青云。第一要心怀济物之心。佛家讲，心包太虚，量周沙界，就是同样的道理。第二要有盖世之气。就像咱陕西的秦腔，唱戏的最讲气势，俗话说，像不像，三分样。举手投足之间，要有那股劲头。就像楚霸王项羽当年看见秦始皇巡游会稽的时候，说出了彼可取而代也。汉王刘邦见了秦始皇出游的时候同样激动地说出了大丈夫当如此。这就是所谓的盖世之气。人要是没有这样的胸襟和气魄，只能是安于现状的等闲之辈！”
崔静翘起嘴角，抬起葱白的玉手轻轻拍着，甜甜地笑着说：“贺旭刚，你把周总给咱们讲的课，理解得可够深刻的。我真是太佩服你了，没想到你学得这么快，讲得这么好，都快赶上公司的那些金牌讲师了！”
“开玩笑，我可是堂堂985大学毕业的名牌大学生，能不优秀吗？”贺旭刚沾沾自喜，眉飞色舞地端起酒和二人碰了一下，一饮而尽，“张扬，人生永远没有太晚的开始，只有太早的放弃。我希望你再好好考虑一下我刚才给你说的事。想当初，咱哥俩南下深圳，你是为了事业，我是为了爱情。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当初的梦想，你可要好好珍惜，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虽然我知道凭你的能力，不管到哪，你肯定能出人头地，但一下子想要混到我现在给你的待遇，可不容易。这不仅需要时间，更需要机遇！”
此刻，张扬恍惚间觉得眼前的贺旭刚有一些熟悉，好像现在的他才是曾经那个他所认识的哥们。
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用右手把玩着空着的啤酒杯：“刚子，咱们刚说了今天晚上不聊工作，好好叙旧，你怎么又开始了！”
“刚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说实话，人各有志，不必强求。你总不能因为这个不认我这个朋友吧！”张扬给贺旭刚和自己倒满酒，端起来喝了一杯。
“怎么可能？”贺旭刚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有那么小气吗？我只是觉得可惜，想让你再好好想想。”
张扬扫了一眼崔静，见她大方得体地端坐着，突然邪恶一笑：“刚子，咱们出去上个厕所吧！”
贺旭刚心领神会，立即起身，跟着张扬出了门。他知道张扬肯定有话要说，一定是当着崔静的面不方便说，所以才找借口出去上厕所。虽然他们半年多未见面，但这种默契依然存在，也绝对不会随着岁月流逝而消失殆尽。
到了洗手间，两人站成一排，张扬问：“刚子，你实话告诉我，你和崔静到底是什么关系？”
贺旭刚突然一愣，浑身抖了一下：“你想啥呢，我和崔静就是普通的同事关系。”
“不可能吧，我看她看你的眼神可不是普通的同事关系。”张扬一脸狐疑地盯着贺旭刚，“你可要记得当初你南下深圳的目的，就像你刚说的你是为了爱情。”
贺旭刚一边洗着手，一边唱着刘欢唱的《从头再来》这首歌：“心若在，梦就在，天地之间还有真爱。看成败，人生豪迈，只不过是从头再来……”
“你最近和姚岚有联系吗？”张扬给贺旭刚一根烟，拿出打火机给他点燃，“我觉得你一定要找姚岚解释清楚，要不然你们最后的结果不好说。你换个角度想想，要是你爸辛辛苦苦经营的企业突然被别人抢走了，你会是什么心情？”
贺旭刚接连叹气摇头，嘴上却说：“怕什么，反正我们谁都没有说分手。不需要解释，交给时间吧，时间长了，她自然会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