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林震岳
第一节：林震岳
灰袍老者，墨尘，浑浊的眼珠缓缓转动，终于落在我身上。他的眼神空洞，声音也干涩得像砂纸摩擦：“小子，阴棺人开棺，是命数。避不开的。去吧，按规矩来。”
规矩？阴棺人开棺的规矩，就是用命去填！我心头涌起一股冰冷的绝望和愤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我死死地盯着那口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色棺椁，身体因为恐惧和抗拒而微微颤抖。视线掠过那些兴奋议论、等着分一杯羹的修士，掠过林震岳威严冰冷的脸，最后停留在墨尘那张枯槁麻木的脸上。
“我……”喉咙像是被堵住，我艰难地发出嘶哑的声音，“我会死。”
林震岳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神里甚至带着一丝不耐：“能开林家之棺，是你的荣幸。动手！”最后两个字，如同惊雷炸响，带着不容抗拒的灵力威压，震得我耳膜嗡嗡作响，气血翻涌。
两个玄衣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铁钳般的手再次扣住我的肩膀，不容分说地将我拖向那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黑棺。脚下禁锢法阵的灵光随着我的靠近，微微波动起来，发出低沉的嗡鸣。
冰冷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心脏，几乎停止跳动。我拼命挣扎，双脚在泥泞的地面上蹬出凌乱的痕迹，喉咙里发出困兽般的呜咽。但玄衣卫的力量根本不是我能抗衡的，我的挣扎徒劳而可笑。
被拖到黑棺跟前，那股甜腻中透着腐朽的异香浓烈到令人窒息。棺椁上那些暗红色的扭曲纹路仿佛活了过来，在视野里诡异地蠕动、流淌。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阴冷悸动猛地爆发，像无数冰针瞬间刺穿四肢百骸！左臂内侧，一个从未有过的、如同燃烧烙印般的灼痛骤然袭来！我闷哼一声，身体剧烈地痉挛了一下。
“磨蹭什么！”林震岳的厉喝再次响起。
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猛地按在我后背上，一股巨力传来，我的脸几乎撞上那冰冷滑腻的棺盖！与此同时，另一只手粗暴地将一柄造型奇特的青铜短凿塞进我的右手——凿身布满斑驳绿锈，刃口却闪烁着幽冷的寒光，手柄末端镶嵌着一颗浑浊的、如同凝固血滴般的暗红晶石。凿子入手，一股阴寒刺骨的气息瞬间顺着手臂蔓延上来，几乎冻僵了我的半边身子。
这是“启阴凿”，阴棺人世代相传的工具，也是催命的符咒。握着它，就是握住了通往地狱的门票。
“开棺！”林震岳的声音带着最后的警告。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贪婪的、紧张的、冷漠的、鄙夷的……汇成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后背上玄衣卫的手掌像烧红的烙铁，散发着威胁的热度。避无可避。
死寂。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那股甜腻的腐香，熏得我头晕眼花。握着启阴凿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冰冷的青铜几乎要脱手而出。左臂内侧那烙印般的灼痛一阵强过一阵，像是在呼应着棺椁内某种沉睡的邪恶。
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没了最后一丝侥幸。
我猛地闭上眼，牙关紧咬，几乎要咬碎自己的牙齿。然后，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将颤抖的右手狠狠抬起，将那柄散发着不祥寒意的启阴凿，对准了棺盖与棺身之间那条散发着淡淡青雾的缝隙！
“嗤——！”
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摩擦声骤然撕裂了雨棚下紧绷的寂静！那不是金属与石木摩擦的声音，更像是尖锐的爪子刮过朽骨，带着一种深入灵魂的恶意！
启阴凿的尖端刺入棺缝的瞬间，一股难以想象的、粘稠如沥青的阴寒气息顺着凿身狂涌而上！这股力量冰冷、污秽、充满了无尽的怨毒，瞬间冲垮了我脆弱的抵抗。左臂内侧那灼热的烙印猛地爆发出刺目的幽光，皮肤下的血管骤然凸起，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紫色，如同一条条扭曲的毒虫在皮下疯狂蠕动！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我眼前发黑，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弓起，又因玄衣卫的钳制而无法倒下。握住启阴凿的右手臂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皮肤表面瞬间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白霜。
“轰隆隆——！”
仿佛来自九幽之下的沉闷巨响从棺椁内部爆发！整个巨大的黑棺剧烈地震颤起来，如同有远古巨兽在其中苏醒、撞击！棺身上那些暗红色的扭曲纹路骤然亮起，如同烧红的烙铁，散发出刺目的猩红光芒！空气中弥漫的甜腻异香瞬间暴涨十倍，浓郁得化不开，几乎形成肉眼可见的青色烟瘴，疯狂地向外喷涌、扩散！
“灵气！好浓郁的灵气！”那个山羊胡修士第一个失声尖叫，脸上充满了狂喜和迷醉，贪婪地大口呼吸着。
“哈哈哈！成了！果然是天大的机缘！”富态修士激动得满脸通红，手舞足蹈。
“快！吸纳入体！莫要浪费！”更多的修士反应过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地运转功法，拼命吸纳那弥漫开来的青色烟瘴。他们脸上洋溢着病态的潮红，眼神迷离，仿佛饮下了世间最醇香的美酒，修为瓶颈在灵气的冲刷下蠢蠢欲动。
只有我！
在那启阴凿刺入、黑棺爆震、青雾喷涌的刹那，我左臂烙印的剧痛达到了顶点，仿佛整条手臂都要被撕裂、焚烧！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诡异的视觉变化——我的眼睛像是被强行剥离了一层无形的薄膜，世界瞬间变得“清晰”无比。
在那喷涌的、被所有修士奉若至宝的浓郁青色灵气中，我看到了！
无数条！密密麻麻！如同潮水般从棺椁缝隙里喷涌而出的东西！
它们近乎透明，只有指甲盖大小，形似蛆虫，但身体表面布满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不断开合的细小吸盘！它们在浓郁的灵气青雾中疯狂地扭动、弹跳、穿梭！速度快得如同鬼魅！那根本不是什么灵气精华！
“虫子！是虫……”我目眦欲裂，用尽最后的力气嘶吼，想要警告那些贪婪吸食的修士。
但我的声音被淹没在更大的喧嚣中。
“哈哈哈！瓶颈松动了！我感觉到了！”一个年轻修士狂喜地大笑，浑然不觉一条透明的蛆虫正顺着他大张的口腔，闪电般钻了进去！
“精纯！太精纯了！此乃神物！”一个女修闭着眼，满脸陶醉地深深吸气，鼻翼翕动间，数条透明的蛆虫已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她的鼻孔！
那些贪婪吸食的修士，每一个张开的嘴巴、每一次深长的呼吸，都成了这些透明蛆虫绝佳的通道！它们如同无形的鬼影，悄无声息地、争先恐后地顺着口鼻、甚至耳朵、皮肤毛孔，疯狂地钻入那些毫无察觉的躯体！
惊恐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冻结了我的血液。我看到那个面容阴鸷的老者，他也在吸纳，脸上带着一丝谨慎的满足，却浑然不知，几条蛆虫正顺着他松弛的颈部皮肤，诡异地“融入”进去！
“林家主！此乃天佑林家啊！”一个依附林家的家主谄媚地转向林震岳，满脸堆笑，声音洪亮。他修为不弱，吸收的“灵气”也最多，此刻红光满面，气息澎湃，似乎随时能突破境界。
林震岳威严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矜持的笑意，显然对这场面极为满意，对即将到来的“收获”充满期待。他甚至微微颔首，似乎准备接受这份恭维。
这时！
“噗——！”
一声沉闷的、如同湿透的破布袋被瞬间撑爆的异响，毫无征兆地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