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尸穿道袍,我的替身竟流着她的血?
那感觉,仿佛有一根无形的血色丝线,从他掌心深处的命脉被硬生生抽出,穿透皮肉,连接到眼前这具诡异的行尸之上。
剧痛之下,他体内的法力竟出现了前所未有的凝滞,犹如江河断流,道法运转处处受制!
“不好!”九叔猛然醒悟,这具干尸绝非寻常的傀儡,它的炼制手法阴毒至极!
“这是‘血引尸’!用我和婉儿的精血混合秘法炼制而成,它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克制我的道法!”
他话音未落,一旁的文才已是脸色煞白,急声叫道:“师父!那枚玉佩不是林师姑临终前贴身所藏吗?她……她怎会将如此重要的东西假手于人?”
一直沉默的梦蝶娇躯一颤,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恐惧:“除非……除非有人在她死后,从她的尸身上……取走了最后一点骨血!”
这句话如同一道九天玄雷,在九叔脑海中轰然炸响!
林婉儿的葬地,是他亲手所选,布下重重法阵,就是为了让她能安息长眠。
如今,不仅安宁被打破,连遗骨都遭人亵渎!
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与彻骨悲痛的气息,自九叔身上轰然爆发,吹得四周阴风倒卷,草木瑟瑟!
然而,他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茅山高人。
强烈的震荡只是一瞬,九叔便强行压下翻涌的心神,眼神变得锐利如鹰。
他深知,此刻的愤怒只会成为敌人的养料,唯有冷静,才能破局!
“秋生!”九叔沉声断喝。
“在!”秋生一个激灵,立刻应道。
“左侧三十步,坟群!”九叔语速极快,不容置疑,“点燃三张‘阳火雷’,扔进去,动静越大越好!”
秋生虽不明所以,但对师父的命令早已形成本能的服从。
他没有丝毫犹豫,从怀中掏出三张明黄色的符箓,指尖法力一催,符箓无火自燃,化作三颗拳头大小、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雷球。
他卯足了力气,猛地朝着左侧那片孤坟甩去!
“轰!轰!轰!”
三声巨响接连炸开,金色的阳火瞬间吞噬了数座坟头,冲天的火光将半边夜空映得亮如白昼。
浓烈的阳气与阴地煞气剧烈冲突,发出一连串滋滋的爆鸣,声势骇人,仿佛有千军万马正在那边厮杀。
“文才!”九叔再次下令。
“师父!”
“噬信阵以怨念为食,以地煞为根。取铜管,引三丈外的溪水,从地下冲刷阵基,削它根基!”
文才领命,立刻从法袋里取出一根手臂粗细的空心铜管,飞速奔向不远处的一条山溪。
他将铜管一头插入溪水,另一头则深埋入脚下的泥土中,口中念念有词,催动了一道微型的“引水咒”。
霎时间,冰凉的溪水顺着铜管汩汩涌出,无声无息地渗入地下,开始悄然冲刷、瓦解那“噬信阵”的根基。
声东击西之计已然展开,那血引尸的动作果然出现了一丝迟滞,仿佛被阳火雷的巨响吸引了片刻。
就是现在!
九叔眼中精光一闪,身影如鬼魅般悄然移动,没有带起一丝风声,瞬间绕到了干尸的身后。
他双指并拢,点在眉心,低喝一声:“破妄!”
刹那间,九叔眼前的世界褪去了所有色彩,化为黑白二色的线条。
阴气、煞气、怨气……所有能量的流动轨迹都清晰可见。
他看到,无数道怨毒的黑气从四面八方汇入干尸体内,而干尸体内所有的能量,最终都汇聚向一个点——并非胸口的禁钥,而是其脊椎第三节处!
那里,竟死死嵌着一截断指骨!
那截指骨不过寸许长,却泛着一层幽蓝色的磷光,如同一颗邪异的宝石,正是它,在源源不断地为胸口的禁钥提供着逆旋的邪力!
“婉儿……”九叔的心脏又是一阵抽痛。
他认得那截指骨,那是林婉儿的!
他不再犹豫,手中桃木剑的剑尖凝聚起点点金光,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精准地刺向那截断指与脊椎骨的缝隙。
只听“叮”的一声脆响,桃木剑轻轻一挑,那截泛着幽蓝磷光的断指骨便被应声挑飞!
在断指离体的瞬间,九叔的轮回之眼毫无预兆地被动激发!
眼前景象飞速变换,百年前的画面如潮水般涌入他的脑海:那是在一条波涛汹涌、黑气缭绕的冥河边,林婉儿脸色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手持一柄利刃,毫不犹豫地斩下了自己的左手小指!
鲜血尚未滴落,就被她以一道神异的法印封住。
她将这截断指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玉匣之中,亲手将其沉入了冥河的最深处。
一个微弱的意念随之传来:“神血不祥,易遭觊觎,沉此一指,永绝后患……”
画面破碎,现实重归。
九叔双目赤红,一股难以遏制的狂怒让他仰天怒吼:“是谁!是谁掘了她的葬地,惊扰了她的长眠!”
这声怒吼饱含着无尽的悲愤与杀意,震得远处的秋生和文才心头一颤。
梦蝶的泪水早已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她颤抖着,似乎想起了什么:“冥河……冥河渡口……最近,最近总有一些看不清面容的黑影在夜间渡河。艄公……艄公从不阻拦,就像没看见一样……”
九叔眼神瞬间化为万载寒冰:“他不是中立,他是在等!在等这一刻的到来!”
就在此时,被挑出断指的血引尸仿佛失去了最后的束缚,也失去了唯一的弱点。
它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尖啸,猛地转过身,干瘪的双爪上血煞之气缭绕,化作两道血色利刃,以奔雷之势扑向九叔!
面对这致命一击,九叔不退反进!
他左手拇指在唇边一咬,挤出一滴殷红如宝石的精血,闪电般点在自己眉心!
“婉儿!以我之血为引,唤你残识归来!”
随着精血融入,九叔的身上猛然爆发出另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那气息圣洁而高远,带着一丝神性的威严。
他的双眸之中,左眼依旧深邃,右眼却亮起了璀璨的金色光芒。
一时间,仿佛有两个灵魂在他的体内共存。
一个威严的男声与一个空灵的女声,跨越百年时空,奇迹般地重叠在一起,齐声喝道:
“血归本源,禁令重开!”
话音落,法旨出!
那枚原本逆旋的禁钥猛地一顿,随即开始以正常的轨迹飞速正向旋转!
干尸体内,那些由九叔和林婉儿精血混合而成的血丝,仿佛遭到了源头的雷霆轰击,一根接着一根,纷纷爆裂、断开!
“师父!”文才那边也已功成,他见状大喜,急中生智,抓起一张本欲用来镇压尸体的“镇灵符”,以指为笔,蘸着自己的口水,飞速在符上改写了几笔。
原本镇压的符文,瞬间变成了引导回归的“归元咒”!
“着!”文才大喝一声,将这张临时改写的符咒准确无误地贴在了那截尚在半空翻滚的断指之上。
“滋啦——”
符咒与断指接触的刹那,爆发出刺目的白光。
那截泛着幽蓝磷光的断指骨,仿佛被最纯粹的力量净化,在一瞬间化为了飞灰,消散于无形。
“嗷——”
血引尸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哀嚎,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彻底失去了所有生机,化作一具真正的枯骨。
危机解除,可九叔的心却沉得更深。
他缓缓走向那具枯骨,就在尸身即将彻底风化之际,一缕极淡的黑雾从其口中悠悠飘出,在空中凝聚成一行小字:
“命线未断……主上……在等您回家。”
回家?
九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诮:“我师父早就死了,我林九,早就没有家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的梦蝶却忽然发出一声惊呼,她指着干尸已经开始碎裂的咽喉部位,声音发颤:“九叔……你看那里!”
九叔顺势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干尸的咽喉里,死死卡着半片早已褪色、破烂不堪的布条。
尽管污浊不堪,但那熟悉的靛蓝色,以及布角上那个用金丝线绣出的、早已磨损的“玄”字,九叔至死也不会忘记!
那是他师父当年最常穿的那件道袍的残角!
一个让他自己都感到荒谬和恐惧的念头,如疯长的野草般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没死……”九叔浑身剧震,喃喃自语,“二十年前那场尸王之战……死的……死的那个是替身!”
这个认知,比刚才发现婉儿遗骨被盗,还要让他感到天翻地覆!
夜色更深,淅淅沥沥的冷雨不知何时飘落下来。
九叔、秋生、文才三人带着满腹的惊疑与疲惫,重返义庄。
可当他们推开院门时,却齐齐愣在了原地。
院子里,那盏他们离开时早已吹熄的防风烛,此刻竟静静地燃烧着,昏黄的烛火在微雨中摇曳,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更诡异的是,正堂的八仙桌上,竟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三杯尚在冒着热气的清茶。
而在茶碗底下,还各自压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文才颤颤巍巍地走上前,拿起一张符纸,失声叫道:“是……是师父的‘安神符’!这笔法……跟师父一模一样!可是……我们根本没回来过啊!这茶是谁泡的?”
一股寒意从三人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义庄之内,除了他们师徒,再无旁人。
秋生脸色惨白,手指颤抖地指向通往师父内室的房门,牙齿都在打颤:“师……师父……你看……门缝底下……有……有影子!”
九叔的目光瞬间凝固。
那门缝下,果然透出一道被烛火映照出的、清晰的人影。
那影子一动不动,仿佛已经站了很久。
整个义庄静得可怕,只有雨点打在屋檐上的滴答声,和三人越来越重的心跳声。
九叔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他示意秋生和文才退后,自己则一步步缓缓走向那扇紧闭的房门。
他握住冰凉的门环,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水。
“吱呀——”
房门被缓缓推开。
只见昏暗的内室中,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手持一柄桃木剑,正对着墙上挂着的祖师爷画像。
那身形,那站姿,那握剑的手势,九叔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仿佛感应到了门口的动静,那道身影缓缓地、一寸一寸地转过身来。
当那张脸完全暴露在门外透进的烛光中时,秋生和文才同时倒吸一口凉气,如坠冰窟。
那张脸,赫然是九叔自己!
一模一样的面容,一模一样的道袍,甚至连眉宇间那份挥之不去的疲惫与威严,都复刻得惟妙惟肖。
然而,当那个“九叔”抬起眼帘时,真正的恐怖才降临。
他微微一笑,嘴角翘起的弧度带着一丝说不出的邪异。
他的右眼,是九叔标志性的、流转着淡淡金光的破妄之瞳;可他的左眼,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漆黑,宛如吞噬一切光明的墨渊。
那双诡异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门口真正的九叔,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灵魂上的丧钟:
“我等这一刻,等了九世——现在,轮到我来做师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