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阿黄的警示
寒潭水取回来了!
"
秋生扛着三坛水从院外冲进来,竹篓在肩头晃得哐当响。
潭水浸得坛身发凉,顺着他胳膊往下淌,在青石板上洇出深色的脚印。
九叔掀开坛盖,凑过去嗅了嗅,眉头却皱起来:
"不对,寒潭水该有松针的清苦,这味儿......
"
"后山修路呢!
"秋生把竹篓往地上一扔,裤腿还滴着水,
"我绕到西坡,结果碰到个地洞,潭水从里头漏了小半!
"他扒拉着湿头发,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压低声音,
"那地洞壁上有红漆印子,像......像棺材上的封条!
"
九叔的手指在坛口顿住。
他想起白日里在县衙后院井壁看到的青砖——那些砖缝里渗着的黑液,分明与地洞封条上的红漆同个年份。
"先搬水去井边。
"他抄起道袍搭在臂弯,
"布阵要紧。
"
子时三刻,县衙后院的枯井在月光下泛着青灰。
文才抱着最后一根枣木柱猫腰过来,雷纹在夜色里闪着暗金;秋生则拎着铜瓢,往井周围的土坑里浇寒潭水,水入泥土时发出
"滋啦
"的声响,像热油泼进冰面。
"金位定!
"文才将木柱重重砸进东边土坑,震得井沿的野葛簌簌落。
秋生刚要往西边土坑倒水,脚下突然
"咔
"地一响——他踩中的青石板陷下去半寸,露出
"小心!
"九叔的瞳孔骤然收缩。
话音未落,窟窿里喷出一股黑褐色的暗流,裹着腐叶和碎骨,劈头盖脸砸向秋生!
秋生被冲得踉跄后退,后腰重重撞在井沿上,铜瓢
"当啷
"飞出去,潭水泼了他半身。
九叔反手抽出腰间的铜钱串,道袍在风里猎猎作响。
他手腕一抖,铜钱串如灵蛇般缠住秋生的腰带,猛一拽将人扯到身侧。
暗流擦着秋生的裤脚冲上天,在月光下拉出一道腥臭的弧线,最后
"啪嗒
"砸在五步外的砖墙上,竟腐蚀出个焦黑的窟窿。
"师父!
"秋生捂着撞疼的后腰,脸色煞白,
"这、这是啥?
"
九叔盯着墙上的窟窿,指尖蘸了蘸地上的暗液——黏腻,发烫,像熬化的沥青混了血。
"任家旧宅的机关。
"他扯下道袍给秋生披上,
"当年任家炼尸,怕外人破局,在地脉里埋了煞泉。
你踩的是引动阀。
"他伸手拍了拍秋生后背,语气却没松半分,
"记着,做道术要像做实验——每个步骤都得先测风险。
你前儿要是听我话,先拿石子探探地面......
"
秋生缩着脖子直点头,发梢滴下的潭水在道袍上晕开深色的圆。
文才抱着木柱凑过来,刻刀还插在腰带上:
"师父,还布不布阵?
"
九叔抬头望了眼天——子时已过三刻,月亮正往云层里钻。
他摸出怀里的罗盘,指针在盘面上疯狂旋转,最后
"咔
"地钉死在
"煞
"位。
"布。
"他抄起桃木剑往地上一插,
"煞泉喷了更好,正好引煞气出洞。
"
文才和秋生对视一眼,又各自“猫腰”干活。
当最后一根枣木柱砸进土坑时,九叔咬破指尖,在井沿画出五道血线——青、赤、黄、白、黑,对应五行方位。
他掐诀念咒,道力从掌心涌出,顺着血线钻进地下,像根无形的针,挑开了压在镇下三年的煞网。
地底下传来闷雷似的轰鸣。
井里的黑液突然沸腾,翻涌着冒出泡来,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文才被呛得直咳嗽,伸手去捂鼻子,却见九叔的道袍无风自动,额角的汗顺着下巴往下淌——他的道力正与地下的煞气较劲,活像两头角力的牛。
"退!
"九叔大喝一声。
秋生刚拽着文才往后跑两步,就听
"轰
"的一声,井口喷出一人多高的黑柱!
黑柱里裹着碎骨、烂布,甚至还有半枚锈迹斑斑的铜钱——正是白日里九叔放下井的那枚。
九叔咬着牙往前跨了半步。
他的指尖还在渗血,在地面画出个扭曲的
"封
"字,血珠顺着笔画往下淌,滴进泥土里滋滋作响。
黑柱撞在
"封
"字上,像被无形的墙挡住,慢慢散成黑雾,顺着血线往地下钻去。
"收!
"九叔一掌拍在井沿。
井口突然陷下去三寸,黑雾
"咻
"地全钻了进去,只留井里传来渐渐远去的呜咽声。
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扶住旁边的枣树,额角的汗把道冠都浸透了。
文才和秋生冲过来扶住他。
秋生看着井里重新归于平静的黑暗,声音还发颤:
"师父,这就......破了?
"
"破了一半。
"九叔抹了把汗,目光扫过后院的砖墙——墙根下,一块青砖的缝隙里露出半截红漆印子,隐约能看出个
"任
"字。
他蹲下身,指尖抠开砖缝,竟摸出半块雕着蝙蝠的玉佩,玉质已经发黑,却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任家旧宅的标记。
"他捏着玉佩站起身,
"现任知县搬来前,这院子空了三年。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县衙正厅的方向——那里还亮着灯,人影在窗纸上晃了晃,像是在翻找什么。
阿黄不知何时凑过来,湿鼻子蹭了蹭九叔的手。
九叔蹲下身,摸了摸它耳后的白毛:
"谢谢你,伙计。
"阿黄低低叫了一声,尾巴尖轻轻晃了晃,眼睛在月光下泛着水光,像藏着句话没说。
次日清晨,九叔在义庄门口劈柴时,听见两个挑水的村妇在议论。
"王婶家闺女昨儿去县衙送鸡蛋,到现在没回家。
"
"李屠户家小子也是!
说是帮知县老爷搬东西,天黑了都没见人影......
"
九叔的斧头停在半空。
他望着镇东头飘着的皂色旗杆,阳光里,那旗杆的影子正正罩住义庄的门槛。
阿黄突然从他脚边窜出去,脊背上的毛又炸成刺,喉咙里滚着压抑的低吼,眼睛死死盯着镇东方向——那里,县衙的朱漆大门正缓缓打开,走出个穿青衫的身影,手里提着个布包,布包角露出半截红绳。
九叔皱起眉头,心里泛起一丝不安:“这红绳……怎的像是捆过纸扎人的?”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