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0章 双生劫数暗潮涌

晨雾漫进御书房时,南宫烬的指尖在古籍上又顿住了。

纸页摩擦声比他的呼吸还轻,沈烬盯着他后颈绷紧的线条——那是他查探剧毒时才会有的警觉姿态。"双生劫......"南宫烬喉结滚动两下,指节因用力泛白,"这里记着前朝大昭寺空明禅师的预言录。"他将古籍转向沈烬与楚昭,泛黄纸页上的墨迹被晨露洇开些微,却仍能看清那行血字:"双生魂,同命劫,遇则缠,敌则裂。"

沈烬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分明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却又像被人按进冰潭里,从脊椎骨往上冒寒气。"同命劫......"她重复这三个字,目光扫过楚昭紧绷的下颌线。

他站得离她半尺远,却像隔着千重山——自方才谋士暴毙后,他的气息便沉得像块压舱石。

"难怪。"楚昭突然开口。

他的声音低哑,像是被砂纸磨过,"母后临终前抓着我的手,说'昭儿,你与她命中注定,不可相守'。"他转身时,龙纹暗绣的玄色朝服带起风,吹得沈烬额前碎发乱飞。

他的眼尾泛红,眼底翻涌着沈烬从未见过的情绪,像是痛苦,又像是释然,"原来我们早在前世......"

"不止前世。"南宫烬打断他的话,指尖快速翻动书页,"空明禅师说双生魂是天地初开时的碎片,各执半魄,轮回七世方得圆满。

若七世内相杀......"他突然闭了嘴,喉结动了动,将后半句咽回肚子里。

沈烬却看清了那行字。"天地倾覆。"她轻声念出,声音发颤。

烬火在她掌心不受控地窜起半寸,又被她强行按灭——指尖灼痛,比不过心口的钝疼。

原来她的执念、她的复仇、她的烬火,从一开始就被写进了天地剧本里。

楚昭突然握住她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像是要将她的寒气逼出来。"所以呢?"他望着她左眉尾的朱砂痣,那是她前日新点的,此刻被他的指腹擦得有些模糊,"沈烬,你要信我。"他说这话时,眼尾的泪痣跟着颤动,像颗将落未落的星子,"不管是前世今生,不管是劫数还是宿命......"

"我要破。"沈烬截断他的话。

她望着御案上那半卷残页,"双生劫既然是局,就有破局的法子。"她抽回手,烬火在指尖跃动成细小的火苗,"南宫,你方才说的圣火坛......"

"我查过古籍。"南宫烬从袖中摸出块焦黑的玉牌,边缘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前朝圣火坛镇压着神灵之魂,用烬火点燃祭坛,能唤醒神魄问命。"他将玉牌推到沈烬面前,"但烬火本就是禁忌之力,加上圣火坛的咒......"

"我去。"沈烬抓起玉牌。

她能感觉到楚昭的目光像团火,烧得她后颈发烫,"与其被命运牵着走,不如自己撕开这张网。"

楚昭突然攥住她的手腕。

他的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却在触到她腕间新添的烫伤时松了松。"我跟你一起。"他说,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沈烬,你不是一个人。"

南宫烬突然咳嗽起来。

他背过身去,指节抵着唇,指缝里漏出闷笑:"两位,先听我说完。"他转身时,眼底还泛着水光,不知是笑出的泪还是别的,"圣火坛在太液池底,入口藏在枯荷轩的锦鲤石雕下。"他从怀里掏出张泛黄的舆图,展开时飘下几片碎纸片,"我昨夜翻了三进库房,才从先太后的陪嫁箱底找着这个。"

沈烬盯着舆图上的红点。

那是圣火坛的位置,用朱砂画得触目惊心。"何时动手?"她问,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子时三刻。"南宫烬将舆图折起,塞进沈烬袖中,"神武门偏门留了暗哨,我让陈渊去打点了。"他顿了顿,又补了句,"白璃说她能引开守夜的禁卫军,溯光珠的光够晃他们半柱香。"

楚昭突然伸手按住舆图。

他的拇指压在圣火坛的红点上,像是要将那处灼穿。"若神魄说......"他没说完,喉结动了动,"若神魄说我们注定相杀?"

沈烬望着他。

晨光透过窗纸落在他脸上,将他的轮廓镀成金色。

她伸手抚过他眉骨,那里有道极浅的疤痕,是前日替她挡刺客时留的。"那就杀。"她笑了,眼里的火比烬火更烈,"但我要先杀了这破劫数。"

南宫烬突然转身走向门口。

他的脚步声在空荡的御书房里格外清晰,走到门边时又停住:"我去拿避火珠。"他说,声音闷在门框里,"圣火坛的火不是凡火,你们......"他没说完,门"吱呀"一声被他拉开,晨雾涌进来,裹着他的话散了。

楚昭望着沈烬。

她站在御案前,烬火在指尖跳着细碎的光,将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团烧不毁的魂。

他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发烫的耳垂:"后悔吗?"

"后悔什么?"沈烬歪头看他。

"后悔遇见我。"

沈烬笑了。

她踮脚吻了吻他的唇角,烬火在两人之间窜成小小的火苗,又倏地熄灭。"楚昭,"她望着他发红的眼尾,"我最后悔的,是没早一点遇见你。"

窗外的铜铃突然响了。是午膳的时辰到了。

沈烬望着御案上的半卷残页,"双生劫"三个字在光里忽明忽暗。

她将残页收进袖中,转身时撞进楚昭怀里。

他的怀抱温暖有力,像道不会倒的墙。

"走。"她抬头看他,"先去用午膳。"

楚昭低头吻她的额头。"好。"他说,"但今夜......"

"今夜,"沈烬摸了摸袖中的舆图,"我们去撕了这劫数。"

月光爬上宫墙时,南宫烬将三枚避火珠塞进沈烬掌心。

指腹擦过她发烫的手背:"子时三刻,神武门偏门。"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句,"别让我等久了。"

沈烬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廊角。

风掀起她的裙角,带起一阵沉水香——和楚昭身上的一样,却多了股若有若无的腥气。

她皱眉嗅了嗅,目光扫过御书房角落的香炉。

"怎么了?"楚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沈烬转身,将避火珠收进锦囊。"没什么。"她笑了笑,"时候不早了,该去歇着了。"

楚昭牵起她的手。"好。"他说,"但今夜......"

"今夜,"沈烬望着他的眼睛,"我们去破劫。"

廊下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将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团烧不尽的火。

子时三刻的太液池泛着青黑的光,池底的水草像无数只鬼手,缠上沈烬的绣鞋。

她攥着避火珠的掌心沁出冷汗,却被楚昭用体温焐得发烫——他始终将她护在身侧,玄色大氅下摆沾着水藻,在幽暗中像团化不开的墨。

"到了。"南宫烬的声音闷在水下。

他的指尖划过锦鲤石雕的眼,石缝里突然渗出暗红的血,在水中晕成蛛网。

沈烬的烬火在袖中蠢蠢欲动,烫得她腕骨生疼——这是圣火坛近在咫尺的征兆。

石雕"咔"地裂开。

三人鱼贯而入时,沈烬听见楚昭极轻的抽气声。

坛内的温度比池底高了十倍,石壁上嵌着的夜明珠泛着妖异的紫,将祭坛中央的青铜鼎照得发亮。

鼎身刻满她看不懂的咒文,每道纹路里都凝着半凝固的血。

"用烬火点燃鼎心。"南宫烬的声音发紧,他的指尖按在腰间的药囊上——那是他准备压制反噬的最后手段,"记住,只能引动三成力,否则......"

"我知道。"沈烬打断他。

她走向祭坛时,裙摆扫过满地的碎玉,那是历代试图问命者的残骨。

楚昭跟在她身后半步,玄铁靴碾碎玉片的脆响,像极了她心跳的节奏。

当她的指尖触到鼎心的刹那,烬火"轰"地窜起。

赤金火焰裹着她的手,顺着鼎身的咒文蔓延,疼得她膝盖发软。

楚昭立刻攥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灼伤的皮肤渗进来,竟让那灼痛消了两分。

"沈烬!"南宫烬扑过来要拉她,却被一道无形的火墙挡开。

他的额角撞在石壁上,血珠顺着眉骨往下淌,"反噬太快了!

你......"

"撑得住。"沈烬咬着牙。

她能看见自己的血管在皮肤下泛着妖异的红,像无数条小蛇在爬。

鼎心的火焰突然暴涨三尺,空中浮起一团白雾,渐渐凝成人形——是个穿鹤氅的老者,眉骨处有道箭疤,正是前朝史书中记载的最后一位国师。

"双生劫已启。"国师的声音像砂纸擦过青铜,"七世轮回,半魄相缠。

破劫之法......唯有舍弃一人。"

沈烬的指尖剧烈颤抖。

她听见楚昭在身后低咒一声,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后腰——那是他怕她栽倒时的习惯性动作。

可此刻这温度却烫得她眼眶发酸,原来她早把他的存在,当成了比避火珠更有效的护身符。

"你们终于知道了?"

阴恻恻的冷笑从祭坛后方传来。

林怀远的身影从阴影里踱出,朝服上的金线在紫光下泛着冷光。

他的左手握着半块玄铁令牌,和南宫烬之前给的焦黑玉牌严丝合缝——那是圣火坛的钥匙。

"林相?"南宫烬的瞳孔骤缩。

他踉跄着扶住石壁,腰间的药囊"啪"地掉在地上,"你怎么会......"

"我怎会知道圣火坛的秘密?"林怀远抚掌大笑,眼角的皱纹里爬满恶意,"沈姑娘可知道,我林家本是前朝镇北将军府的书吏?

当年你们沈家灭门那晚,我父亲正替叛将誊写密信。"他的指甲掐进楚昭的肩窝,"这小子?

我养他十六年,为的就是等他坐上龙椅那天,用他的血祭旗,助邪道尊主踏平楚国!"

楚昭的脊背瞬间绷直。

他反手扣住林怀远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白:"你说母后的死......"

"你母后?"林怀远的笑声像夜枭,"她早看出我不对劲,所以我让御膳房在她的补汤里加了鹤顶红。"他突然甩开楚昭的手,退到祭坛边缘,"现在好了,双生劫要你们自相残杀,我只需要坐看这出好戏——"

"住口!"沈烬的烬火不受控地炸开来。

她能听见自己骨骼发出的脆响,那是诅咒在加速反噬。

楚昭转身抱住她,用后背替她挡下四溅的火星:"沈烬,听我说,若真要牺牲......"

"没有牺牲。"沈烬仰头吻住他的下颌。

她尝到血的咸涩,不知是他的还是自己的,"楚昭,我们不是棋子。"她将掌心的烬火按在他心口,"你记不记得?

在御书房那天,我说要撕了这劫数。"

楚昭的眼睛亮得惊人。

他握住她的手,将烬火引向自己:"那就一起撕。"

祭坛的火焰突然暴涨十丈。

紫电劈在穹顶上,碎石簌簌落下。

国师的身影被雷光撕成碎片,最后一句话撞进沈烬耳中:"双生劫,始于爱,终于恨,破于无悔......"

"好一对情深似海!"林怀远的尖叫被雷声淹没。

他举着玄铁令牌冲向祭坛,"你们以为能逃?

邪道尊主的咒......"

沈烬没听见后面的话。

她的视线被楚昭的脸填满,他眼尾的泪痣在雷光下泛着金,像颗要落进她心尖的星子。

烬火在两人掌心流转,将他们的影子融成一团,比任何宿命都炽热。

圣火坛上雷光未散,林怀远冷笑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