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镜中旧影现真相
沈烬的指尖贴在青铜镜上,凉意顺着肌理往骨头里钻。
镜中那张与她七分相似的脸也在动——对方左眉尾的朱砂痣随着呼吸轻颤,连睫毛颤动的频率都与她如出一辙。
她喉间发紧,像是被人攥住了气管,后颈的寒毛根根竖起。
"阿烬。"楚昭的手掌覆上她肩头,玄色龙袍的金线蹭过她手背,"这镜子......有问题。"他指腹在镜座的玄鸟图腾上摩挲,那图腾的纹路比寻常雕刻更深,像是被某种力量反复冲刷过。
沈烬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退后半步,后背抵上他胸口。
楚昭的体温透过层层锦缎传来,却压不住她浑身的轻颤。
她侧头时,发间珠钗扫过他下颌,"你也觉得......"
"白璃。"楚昭突然提高声音。
正守在密室门口的白璃立刻低眉上前,素色裙裾掠过潮湿的青石板。
她抬眼的瞬间,眼尾的泪痣在火把下忽明忽暗——那是前朝皇室特有的朱砂点,沈烬曾在典籍里见过。"陛下。"白璃的指尖刚触到镜面,忽然顿住,"这是......轮回镜?"
"前朝圣物?"楚昭的拇指无意识摩挲着沈烬手腕的脉门,那里跳动的频率快得惊人。
白璃点头,从腰间取下个巴掌大的玉匣。
匣盖打开时,一缕幽蓝光晕漫出来,像极了暴雨夜天边的闪电。"当年先太后临终前将这枚'溯光珠'交给我,说若见着刻玄鸟图腾的古镜,便用它唤醒镜灵。"她将珠子按在镜面,幽蓝光芒如活物般钻入青铜纹路,"这镜子能照的从来不是现世。"
镜面突然泛起水纹。
沈烬被楚昭半圈在怀里,眼睁睁看着涟漪中央浮出画面:红墙金瓦的宫殿正在燃烧,火星子噼啪炸响,像极了她记忆里沈家灭门那晚的火势。
但这次,火海里有个红衣女子——她抱着襁褓中的婴孩狂奔,发间金步摇撞得叮当响,身后追来的羽箭穿透她的裙裾,在雪地上绽开红梅。
"那是......"沈烬的指甲掐进掌心,"那是我?"
画面里的女子突然转头。
沈烬的呼吸戛然而止——对方的面容与她此刻镜中的倒影重叠,连左眉尾的朱砂痣都红得刺眼。
襁褓里的婴孩突然哭出声,女子低头时,颈间的玉佩晃出来,沈烬看得真切:那是块雕着玄鸟的羊脂玉,与她贴身戴着的沈家祖传玉佩......纹路竟有七分相似。
"哗啦"一声。
沈烬踉跄半步,撞翻了角落的陶瓮。
楚昭立刻扣住她腰肢,玄色袖口沾了水渍也浑然不觉:"阿烬?"
"我没记错。"沈烬的声音发涩,"沈家灭门那晚,我娘塞给我的玉佩,背面刻的是'沈'字。"她颤抖着摸向颈间,掏出那枚温玉,"可这块......"
"公主。"
熟悉的嗓音从密室门口传来。
沈烬抬头,见南宫烬提着药箱立在阴影里,额角还沾着未擦净的血渍——显然是从宫外一路狂奔而来。
他腰间的银铃铛随着动作轻响,那是他独有的江湖镖师标记。"我在来的路上截了玄冥教的密信,说要找'前朝余孽'。"他走向镜面,指尖在虚空中划出玄奥阵法,"结合你体内烬火的波动......"
阵法微光与溯光珠的幽蓝交缠,镜面的画面突然加速:红衣女子被乱箭射中后心,却在倒下前将婴孩塞进暗巷的竹筐;竹筐被老妇人捡起,襁褓里除了婴孩,还有块刻着"沈"字的玉佩——正是沈烬如今戴着的这块。
"沈姑娘。"南宫烬收了阵法,药箱里的银针因灵力波动叮当作响,"当年沈家为保前朝皇脉,用自家嫡女的身份做幌子。
你......"他喉结滚动,"是前朝公主转世。"
沈烬觉得有团火从心口烧起来,比她失控的烬火更烫。
她猛地扯下颈间玉佩,玉坠砸在青石板上,"咔嚓"裂开——背面赫然露出被磨去的半道纹路,与画面里女子颈间的玄鸟玉佩严丝合缝。
楚昭的手在她背上轻轻拍着,却像隔了层雾。
她听见他说"我早该想到",听见白璃倒抽冷气,听见南宫烬的药箱"当啷"落地。
可这些声音都像隔着层毛毡,她只能盯着地上的碎玉,看着那半枚玄鸟在火把下泛着冷光。
密室的风突然大了。
沈烬的耳坠被吹得摇晃,碰到脸颊时,她才惊觉自己早已满脸是泪。
"公主。"白璃突然跪下,额头触地,"白璃等这一日,等了二十年。"
沈烬后退两步,撞在冰凉的镜面上。
镜中倒影与画面里的红衣女子重叠,她终于看清那女子临终前的口型——是"活下去"。
密室外头传来更鼓声响,已是寅时三刻。
陈渊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陛下,晨朝快到了。"
楚昭应了声,却没松开环着沈烬的手。
他低头时,沈烬闻到他身上熟悉的沉水香,混着密室里的霉味,像极了一场冗长的梦。
"阿烬。"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息,"你愿意信我么?"
沈烬望着镜中交叠的两个自己,喉咙里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她摸向腕间的银铃帕子,那是她复仇的凭证,此刻却烫得惊人。
外头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陈渊的声音带着紧绷:"陛下!
丞相府的人求见,说有要事启奏......"
沈烬猛地抬头。
她看见楚昭眼底翻涌的暗潮,看见白璃迅速收起溯光珠的动作,看见南宫烬弯腰捡起碎玉时紧绷的肩背。
而那面轮回镜仍在轻颤,镜面的水纹里,红衣女子的血还在往下淌,将雪地染成刺目的红。
密室石门在陈渊的通报声中被推开一道缝隙,穿堂风卷着晨雾灌进来,将沈烬脸上的泪痕吹得发疼。
她望着白璃仍伏在青石板上的脊背,喉间那团烧红的炭突然化成冰碴——原来这些年她以为的"沈家遗孤",不过是块裹着糖衣的苦药,用来护住真正的前朝血脉。
"阿烬。"楚昭的拇指轻轻抹过她眼角,玄色龙袍的金线在火把下泛着冷光,"我让白璃送你回承乾宫。"他的掌心还残留着方才环住她腰时的温度,可话里却带着晨霜般的冷静,"晨朝不能误,林相既然这时候求见......"
"我跟你去。"沈烬扯住他袖口,指节因用力泛白。
她想起方才镜中红衣女子最后那声"活下去",想起碎玉里藏着的玄鸟,喉间的冰碴突然化了,烫得她眼眶又酸又胀,"我要亲耳听听,他们还能说出什么谎话。"
楚昭的瞳孔微缩。
他望着她泛红的眼尾,那里还沾着未干的泪,可眼底却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火——不是失控的烬火,而是淬了钢的执念。
他屈指叩了叩她腕间的银铃帕子,那是她藏淬毒匕首的地方:"好。"
御书房的檀香混着晨露的湿意涌进鼻腔时,沈烬才惊觉自己的手始终攥着楚昭的袖口。
林怀远的玄色官服在门口晃了晃,他佝偻着背行礼,花白的胡须沾着露水:"陛下,臣刚收到线报,玄冥教余孽昨夜潜入太医院,偷了三瓶'鹤顶红'。"他抬眼时,眼角的皱纹里像爬着条毒蛇,"更要紧的是......"他的目光扫过沈烬,"有人在民间散布谣言,说王妃是前朝妖女,身带灾火。"
楚昭的指尖在御案上轻叩。
沈烬能感觉到他袖中手臂紧绷如弦——这是他动怒前的征兆。"林相倒是消息灵通。"楚昭的声音像浸在冰潭里,"昨夜陈渊去请你时,你还在丞相府听戏。"
林怀远的笑容僵在脸上。
他身后的书案突然发出"吱呀"轻响,沈烬转头,正看见一道黑影从梁上跃下,腰间悬着的青铜铃与南宫烬的银铃不同,泛着暗绿锈色——是邪道谋士!
"找的就是这个。"谋士的手精准扣住御案下的暗格,指甲缝里渗着黑血,显然为破机关用了毒。
楚昭的龙纹匕首破空而来,擦着谋士耳际钉入梁柱,震得暗格里的古籍残卷"哗啦"散落。
"双生劫,同归于尽。"谋士抓起半卷残页,喉间突然溢出黑血。
他望着沈烬的眼神像在看一具尸体,"尊主说,你们查得越清楚......"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已瘫软在地,七窍流出的黑血在青砖上蜿蜒成诡异的符咒。
沈烬的烬火在掌心翻涌,被楚昭迅速握住手腕。
他的体温透过肌肤传来,却压不住她的颤抖——那半卷残页上,"双生劫"三个血字刺得她眼睛生疼。
"去太医院取解百毒的冰蟾丹。"楚昭对陈渊沉声道,转而低头查看谋士尸体,"他指甲里的毒......"
"是玄冥教的'蚀骨散'。"南宫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他怀里抱着方才在密室捡起的碎玉,发梢还滴着晨露,"我在来的路上截了他们的密信,说要引我们入局。"他将碎玉放在御案上,玄鸟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幽光,"现在看来,这局......"
"从轮回镜现世就开始了。"白璃接过话头。
她不知何时换了身素色宫装,溯光珠在她袖中发出幽蓝微光,"先太后曾说,轮回镜能照前世,亦能引劫火。"她望着沈烬,眼尾的泪痣像颗血珠,"公主的烬火,怕是早被他们算进劫数里了。"
沈烬突然松开楚昭的手。
她走向御案,指尖抚过那半卷残页上的"双生劫",烬火在指尖跃动又熄灭——这次,她竟能控住了。"既然是劫数。"她抬头时,眼里的火比烬火更烈,"那就由我来破。"
楚昭望着她发亮的眼睛,喉结滚动。
他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指腹擦过她左眉尾的朱砂痣:"我陪你。"
"陛下,王妃。"南宫烬的声音突然低下来。
他不知何时翻出了御书房最里层的古籍,泛黄的纸页在他指间簌簌作响,"你们看这个名字......"他的指尖停在一页密档上,墨迹已有些模糊,却仍能看清"林怀远"三个大字,后面还跟着"前朝司天监监正"的小字。
晨风吹过御书房的窗棂,吹得那页纸页哗哗作响。
沈烬望着林怀远方才站过的位置,那里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沉水香——和楚昭身上的一样,却多了股说不出的腥气。
南宫烬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书页边缘,纸角被他捏出褶皱。
他抬头时,目光扫过楚昭紧绷的下颌,又落在沈烬攥紧的拳头上。
密档里的字迹在晨光中忽明忽暗,像团即将燎原的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