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9章 胜利之后思未来
叶凌霄的指尖终于松开了剑柄,可那截断刃仍插在石台边缘,纹丝未动。他跪坐在废墟里,膝盖压着碎裂的符文砖,脊背佝偻,像是被刚才那一击抽走了所有力气。呼吸沉重而缓慢,每一次吸气都牵动胸腔深处的伤处,带来一阵闷痛。他没有去碰那里,只是望着前方——曾经翻涌黑雾的地方,如今只剩下一地焦灰,在月光斜照下泛着冷白。
沈清璃靠坐在残阵一角,双臂撑地才勉强维持坐姿。她的手指微微颤动,掌心残留着一丝微弱的热感,仿佛还记着最后那一刺的力量。她抬起眼,看向叶凌霄的侧影,嘴唇动了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你还醒着?”
他没回头,只轻轻“嗯”了一声。
这一个音节像是一根线,轻轻拉回了两人之间断裂的时间。刚才那一战太狠,狠到连意识都被撕成碎片,此刻能听见彼此说话,反倒显得不真实。
她缓了缓,又咳了一下,喉间有些发甜,但她咽了回去。“它真的……没了?”
“没了。”他说,语气很平,没有激动,也没有释然,“红光熄了,黑影散了,阵台塌了。这不是假象。”
沈清璃闭上眼,点了点头。片刻后睁开,目光落在自己右手的指节上。那里原本缠绕银丝的位置,皮肤焦黄,像是被火燎过。她轻轻摩挲了一下,没出声。
静默重新笼罩下来。不是死寂,而是战斗结束后的空荡。空气中还有余威震荡的气息,但已不再压迫人心。远处的墙壁裂开一道长缝,风从外面灌进来,吹动了几片灰烬,打着旋儿飘向穹顶破口。
叶凌霄缓缓抬起左手,掌心朝上,试图凝聚一丝灵力。可经脉如同干涸的河床,任凭意念如何催动,都再无回应。他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然后慢慢握紧,指甲陷进皮肉里,带来一点真实的痛感。
“我们还能站吗?”他忽然问。
沈清璃一怔,随即笑了下,声音沙哑:“你现在不就坐着?还能说话,还能想事,这就没到尽头。”
“我不是说身体。”他说,“我是说……以后。”
她安静下来。
风穿过废墟,拂过断裂的碑石,发出细微的呜咽。她望着那团曾经是黑暗核心的位置,轻声道:“赢了一次,不代表永远太平。我走过那么多村镇,见过太多人因一场瘟疫、一次天灾就流离失所。今日我们斩的是邪祟,可明日呢?若有人心生恶念,借天地之乱起势,又该由谁来挡?”
叶凌霄低头看着插在地上的断剑。剑身布满裂痕,刃口卷曲,再无法出鞘。但他没有拔它,也没想去换一把新的。
“师傅送我上山那年,我才五岁。”他开口,声音低沉却不含犹豫,“他没教我怎么杀人,也没说要我去争什么天下第一。他让我每天砍柴、挑水、扫院,三年后才准碰剑。我说我不耐烦,他只回了一句:‘剑是用来护人的,不是用来显威风的。’”
沈清璃静静听着。
“后来我懂了。真正的守护,不在一战胜负,而在日复一日。哪怕没人看见,也得有人站在那儿。”
她慢慢撑着地面,试着起身。双腿发软,晃了一下,却没倒。她扶住旁边一块倾倒的石柱,稳住身形,抬头看向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叶凌霄依旧坐着,目光却没有离开那把断剑。“我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也不知道这天下是否真能长久安宁。但我知道,只要我还走得动,就不会让无辜之人独自面对黑暗。”
话音落下,角落里的故人终于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依旧苍白,眉心金芒已不再跳动,而是缓缓流转,如同深潭下的暗流。他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右手,指尖轻轻划过胸前一道陈旧的疤痕。随后,他并指为诀,在空中虚点三下。地面残存的一道裂纹中,竟有极细的金线微微亮起,转瞬即逝。
那是阵法的余韵,也是守约的印记。
他看向两人,目光平静,只微微颔首。
叶凌霄看到了,轻轻点头回应。
沈清璃站直了些,尽管全身都在发抖,但她没有退回原地。“所以你也不走?”
故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有几分清明。“阵毁了,可根还在。只要还有人愿意守,就能重布。”
她笑了,这次笑得更真切些。“那你们两个,一个拿不动剑,一个快站不稳,还想继续守?”
“剑断了可以铸。”叶凌霄终于抬起了头,目光越过废墟,望向天际,“人倒了,也可以再站起来。”
“可你不累吗?”她问。
他沉默了一会儿,伸手握住剑柄,用力将断剑从地上拔了出来。动作牵动伤口,血顺着嘴角渗出,但他没擦。“累。但比起那些等不到黎明的人,这点累不算什么。”
沈清璃看着他,眼神渐渐柔和。她一步步朝他走去,脚步踉跄,却坚定。在他面前停下,伸出手,掌心向上。
叶凌霄看着那只手,沾着灰,带着伤,却稳稳地停在那里。
他没有立刻去握,而是将断剑横放在膝上,用尽力气撑起身子。膝盖刚离地,一阵剧痛袭来,他咬牙硬撑,终于半跪着站了起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
“如果你还要往前走。”她说,“别想甩开我。”
他盯着她看了几息,然后伸手,将手掌覆上她的。掌心相贴,温度很低,却都在发烫。
“我没打算一个人走。”
风忽然大了些,卷起地上的灰烬,掠过三人身边。月光从破口洒落,映在倒塌的石台上,照出一片斑驳。
故人缓缓起身,靠着石柱站定。他看了一眼叶凌霄手中的断剑,又看了看两人交握的手,终究没说什么,只是将手按在胸口,闭目调息。
沈清璃轻轻动了下手,指尖勾住叶凌霄的指节。“下一步去哪儿?”
“还没想好。”他说,“但总得先离开这儿。”
“那你得先学会走路。”她低声说,嘴角微扬。
他想笑,却牵动伤势,只皱了皱眉。正要答话,忽然察觉手中一滑——
沈清璃的手正在慢慢下滑,指尖脱离了他的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