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决裂时刻·盟誓山河

第章议事厅的檀木大门

"吱呀

"一声被推开时,苏挽霜的银枪尖正戳在青石板上,留下寸许深的凹痕。

"家主,苏长老在正厅等您。

"通报的暗卫垂着眸,声音发颤——他看见女武神发间的银簪断了半截,衣摆还沾着冰原的雪水,可那股子气势却比往日更盛,像把刚从熔炉里抽出来的剑。

萧承煜跟在她身后,掌心还留着她刚才攥着的温度。

三天前在演武场,苏正阳把婚书拍在她面前时,她也是这样攥着他的手,指甲几乎掐进他肉里,却始终没掉一滴泪。

此刻他望着她挺直的脊背,突然想起冰原上她那声

"我只为自己而战

",喉结动了动,把

"需要我帮忙

"的话咽了回去——他知道,这一仗她要自己打。

正厅的烛火被穿堂风掀起,映得

"镇北

"二字的鎏金匾额忽明忽暗。

苏正阳坐在主位,茶盏

"哐当

"砸在案上:

"苏挽霜!

你私自离族,勾结妖修,还坏了与玄门的联姻!

"他抖着手里的婚书,纸页发出刺啦声响,

"按族规,当废去修为,关入祠堂!

"

"勾结妖修?

"苏挽霜往前走了两步,银枪在地上划出刺耳鸣响,

"苏长老不妨说说,是谁在秘境里给玄冥子递了我每日巡查的路线图?

"她从袖中抽出一卷羊皮纸,

"是谁让暗卫在狼王伏击时故意拖延救援?

"

纸页展开的瞬间,萧承煜看见苏青岚缩在柱子后面,指尖微微翘起——那是他们约好的暗号。

这姑娘早就在长老院当差的叔父书房里,用密蜡拓下了那些见不得光的书信。

苏正阳的脸

"唰

"地白了。

他猛地站起来,案上的茶盏

"啪

"地摔碎:

"你...你血口喷人!

"

"是不是血口喷人,问问韩统领的人。

"苏挽霜侧过身,目光扫向厅外。

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烈穿着玄色铠甲跨进门来,腰间的佩刀撞在门框上,发出清越的响。

他身后跟着二十七个护卫,人人按刀,甲叶摩擦声像滚过雷:

"启禀家主,属下带人查了暗卫营的传讯鸽。

"他从怀中掏出个染血的竹筒,

"每封给玄门的信,封口都是苏长老的私印。

"

苏正阳踉跄着扶住椅背,喉结动了动,突然尖笑起来:

"就算我与玄门有往来,也是为了苏家!

你跟那妖修混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大患——

"

"苏长老说我勾结妖修?

"萧承煜往前走了一步,镇妖楼的楼域在识海轻轻一颤。

他抬手按在厅中石柱上,青色纹路顺着石纹爬开,空气中浮起淡淡桃香——那是白绫留在他身上的妖息。

"看好了。

"他低喝一声。

楼域回溯镜启动的瞬间,整个正厅陷入黑暗。

唯有半空中浮起团幽蓝光晕,慢慢凝成影像:玄冥子站在冰原雪地里,手里捏着张纸条,正是苏正阳的笔迹:

"子时三刻,苏挽霜独巡西谷。

"接着是暗卫统领跪在阴影里,把装满符篆的匣子递过去:

"长老说,狼王的妖丹能换玄门三枚聚气丹。

"

"这...这不可能!

"苏正阳扑过去想抓那团光,指尖却穿了过去。

他转身看向其他长老,

"你们信他?

他那是妖术!

"

"妖术?

"韩烈把佩刀拔了半寸,寒光映得苏正阳额头的汗直往下淌,

"属下在暗卫营当差二十年,苏长老的笔迹属下认得出。

"他转向苏挽霜,单膝跪地,铠甲磕在青石板上

"咚

"地一声,

"苏家护卫营,只效忠真正的武神!

"

"只效忠真正的武神!

"二十七个护卫同时单膝跪地,甲叶撞击声震得烛火乱晃。

萧承煜看见苏挽霜的指尖微微发颤。

她垂眸看向韩烈,金瞳里有什么东西在翻涌,最后化作声极轻的

"起

"。

"够了。

"

苍老的声音从后堂传来。

苏老爷子柱着龙头拐杖走出来,白须被烛火映得发红。

他扫过满地狼藉的茶盏,扫过跪着的护卫,最后落在苏挽霜脸上:

"你...当真要走?

"

苏挽霜往前走了两步,银枪

"当啷

"搁在地上。

她跪下来,额头抵在老爷子鞋尖:

"孙女儿想守苏家,但不想用联姻换平安。

"

老爷子的手指在拐杖上敲了三下。

萧承煜注意到他眼底有浑浊的光闪了闪,最终化作声叹息:

"去罢。

"他转身往回走,拐杖点地的声音很慢很慢,

"记得...每月十五,给你娘上柱香。

"

苏正阳想追,被韩烈伸手拦住。

他望着老爷子的背影,突然跌坐在地,婚书从指缝里滑出来,被穿堂风卷着飘向窗外。

萧承煜弯腰捡起苏挽霜的银枪,枪杆还带着她掌心的温度。

他看向她,她也正看向他,金瞳里有笑意在漾:

"回家?

"

"回家。

"他说。

厅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

雨水打在青瓦上,混着护卫们收刀入鞘的轻响,像首不太连贯的曲子。

而在祠堂深处,那口尘封了三十年的青铜古钟,正随着风轻轻摇晃,发出极淡极淡的嗡鸣——仿佛在应和什么即将破土的新声。

雨丝在镇妖楼的琉璃瓦上溅起细珠时,萧承煜正替苏挽霜理着被雨水打湿的发尾。

楼内暖香浮动,白绫端着青瓷盏的手顿了顿——她分明看见,自家楼主指尖微颤,像是在克制什么,末了却只是低笑:

"刚才在正厅,你额头抵着老爷子鞋尖那下,我差点没忍住把你捞起来。

"

苏挽霜接过茶盏的手裹着他的掌心,金瞳里还凝着雨水的清冽:

"你知道的,有些路必须自己走。

"她垂眸看向交叠的手,腕间银铃轻响,

"就像现在。

"

楼域第二层的契约台突然泛起青光。

白绫将狐尾绕上两人相握的手,九条尾尖各串着一枚血色晶珠:

"共生契需以心头血为引,以本命妖魂为媒。

"她看向苏挽霜时,眼尾的红痣像滴未干的血,

"你是人族古武家主,这契约会让你的命轮与楼域相连——从此妖修伤他,便是伤你;有人害你,他亦会受反噬。

"

"公平。

"苏挽霜抽出自制的匕首,刃尖抵上心口的瞬间,萧承煜突然扣住她手腕:

"等等。

"他解下颈间的玉牌——那是镇妖楼认主时落在他心口的,此刻泛着暖玉般的光,

"用这个。

"

白绫的狐耳抖了抖,突然笑出声:

"楼主倒是会取巧。

这玉牌是楼域核心所化,用它引血,契约效力能强三倍。

"她指尖点在玉牌上,血色顺着纹路蜿蜒成蝶,

"不过...你确定要把最珍贵的东西交出去?

"

萧承煜望着苏挽霜金瞳里的自己,喉结动了动:

"她比楼域珍贵。

"

匕首刺破皮肤的瞬间,两滴血珠同时落在玉牌上。

红光炸开的刹那,镇妖楼的每一层都亮起了妖纹——第一层的阿橘正翘着尾巴擦柜台,突然被晃得眯起眼;第三层的时空签到台自动展开,露出半卷《万妖志》;最顶层的星图中,两颗原本孤立的星子

"轰

"地撞在一起,连成新的轨迹。

苏挽霜感觉有热流顺着血脉往四肢钻,像小时候第一次握银枪时,父亲说的

"武神血脉觉醒

",却更温暖,带着檀香混着桃香的气息——是萧承煜身上的味道。

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光,突然伸手勾住他后颈:

"萧承煜,要是哪天你负我——

"

"便让镇妖楼塌了,我陪你一起埋。

"他低头吻掉她唇角的血,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但你得先负我。

"

楼外传来清咳声。

白绫抱着尾巴退到楼梯口,狐尾尖却诚实地上翘:

"契约已成。

"她歪头看两人分开,

"现在...是不是该办正事了?

"

萧承煜这才想起什么似的拍了下额头。

他拉着苏挽霜跃上镇妖楼顶层,楼域的风掀起两人衣摆。

下方广场不知何时聚满了人——阿橘叉着腰站在最前排,身后是化形的猫妖、蛇妖,还有韩烈带着的苏家护卫;更远些的树影里,苏青岚正踮脚往这边望,发间别着她送的桃花簪;连向来独来独往的玄龟老怪都缩在角落,龟壳上沾着露水。

"各位。

"萧承煜的声音混着楼域特有的共鸣,传向每一个角落,

"今天苏姑娘与我签了共生契。

"他举起两人交握的手,玉牌上的红蝶振翅欲飞,

"这不是什么私定终身的小把戏——

"

"是妖与人的盟誓。

"苏挽霜接话,银枪突然出现在她掌心,枪尖挑起一团灵气,

"从今天起,镇妖楼做媒,我们要立一个'人妖同盟'。

古武世家可以来,散修可以来,妖修也可以来。

"她扫过人群里缩着脖子的青蛇妖,

"在这里,没有'除妖卫道'的幌子,只有有事一起扛,有宝一起分。

"

广场炸开一片喧哗。

阿橘跳上柜台叉腰喊:

"老子早说过妖和人能处!

"韩烈的玄甲蹭着苏青岚的绣裙:

"苏家护卫营听令,以后护的不止家主,还有同盟!

"玄龟老怪慢吞吞爬出来:

"老龟活了三百年,就等这一天。

"

萧承煜望着下方攒动的人头,突然想起三天前在冰原,苏挽霜说

"我只为自己而战

"。

此刻她的金瞳里映着万千灯火,比冰原的雪更亮。

他捏了捏她的手,声音放得很轻,却让整座楼域都听见:

"真正的道,不在庙堂之上,而在人心之间。

"

楼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

月光漫过镇妖楼的飞檐,在地上投下巨大的楼影,像把张开的伞,护着伞下的人和妖。

而在镇北苏家的偏院,苏正阳缩在熏炉旁,手指把那张婚书揉成了团。

窗外传来夜枭的啼叫,他突然扯下腰间的玄门玉佩,对着暗处低笑:

"想脱离掌控?

我倒要看看,你们的同盟能撑过这个月的秘境试炼么...

"

风卷起地上的碎纸片,其中半张飘到他脚边,隐约能看见

"玄冥子

"三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