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不忘初心(二)
于是我就说,哪跟哪呀,我的同学!我是师长,带着红三十二师三百多号人二百多条枪,护卫着金家寨以西金刚台以东方圆百十公里的地方,这些老百姓都是我们的父母,他们有闪失,我负得起这个责吗?可我这个师长,咋就没想到,你,这个县委书记呢?
不,维炯,我们是党员,就是冲锋在前的,哪怕死,也要勇敢地去做;再说了,革命是需要牺牲的,我们在入党宣誓中就说,不怕牺牲,为革命可以献出自己的生命呀。
当初,蒋书记来,八哥领着,以拜年为由,以看风水为业,走村串户,来回传达在光山柴山堡召开的会议精神,指导我们建立和恢复党组织,瞅准时机举行起义,还详细介绍了大荒坡起义失败的教训,让我们务必警醒,务必谨慎,说敌人太狡猾,又介绍了子清和其虚,说他们是黄麻起义的领导者,打过硬仗和胜仗,有丰富的斗争经验,值得尊重和学习。
可我们那时总是骄傲,谁也不服谁。记得,梯云,就是你,在会上还与蒋书记抬杠,说什么他们搞得好,搞得好咋钻山洞,在麻城站不住脚咋跑到我们这儿来呢?
蒋书记批评了你,还说,历史不是以一时成败论英雄,谁生下来也不是圣人,任何参天大树都是从一粒种子长起来的。如今,敌人强大,我们弱小,在这种情况下,就要有宽广的胸怀,要有容人之量,团结才是力量,还要讲究斗争策略。
你算服气了,第一个站起来检讨。
蒋书记离开前召开一次会议,设立中共商南县委,让你当书记,可你呢,那么襟怀坦白,坚持说自己思想觉悟不高,不胜任,推荐德宗担任。
蒋书记说,商南,隔着金刚台,还隔着十多条河,交通不便,在这种情况下,河南省委决定,把你们的起义交由鄂东特委领导,具体事宜请示鄂东特委。
可此时,你又理直气壮站起来说,既然有商南县委,还不能保证起义成功?
蒋书记问啥意思,你说,鄂东特委,行踪飘忽,一时不容易找到,要是得不到及时指导,会误事的。
这也是我们的心声,可我们呢,都不说,也不敢说。而你,却站起来说了,足见你心胸是多么宽广,一点私心都没有;又足见你是多么勇敢,一点也不计较个人得失。有道是,无私则无畏。,此时,我才知道,能有你这么个同学,该是多么幸运呀。
蒋书记笑笑说,梯云同志,不用你联系,这里有子清、其虚,他们俩联系。
你不再说话。
王泽沃说,按说,我们是平级关系,现在归属他们领导,我不服气!
这是啥活?跟小孩子样,咋使小性子呢?在党内,只要是为了百姓,为了党的事业,还分出三六九等?果不出我所料,梯云,又是你,站起来说,泽沃,你这说得很不对,是不是在民团待久了,脑子固化了,师爷的脾气改不掉了,咋有这种要不得的想法呢?
泽沃当过师爷,据他自己说,是秘密党员,是袁明朗发展的,也有人说,是袁汉铭发展的,因为那时候发展党员,没记录,更没有资料可查。于是,人们也就半信半疑。可此时,梯云,你站出来,说泽沃就是党员,你知道是谁发展的,在这里,因为保密,不公开。
你这么一说,大家就相信了,对于这个事情,就不再争论。
但是,我们犯嘀咕,都有猜忌之心。可你,却让他跟着你。你说泽沃是个好同志,我们信;你还说,泽沃处处为党着想,我们也信。
有人还举出例子说,为了起义,泽沃做了大量工作,特别是攻打民团时,你被团丁瞄准,是泽沃把你推了一把,救了你一命。但是,你却说,我说泽沃好,不是因为这些,是他心直口快,敢说敢为,不论对错,从来也不计较。
那个时候,我就跟你说,不要一遇到打仗就一味往前冲,可你却说,箭在弦上。
你还说,我们是老党员,不一马当先,还能让新兵蛋子给我们冲?我们是啥?是党员,是先锋队。啥叫先锋队,就是带头的,遇到危险,就得一马当先,就是为革命挡子弹的。这话说得像叮咚作响,振聋发聩。唉,在这方面,你,就是我的标杆呀。
有道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可对我周维炯来说,忍不住,真的忍不住呀。
天黑了,站在淠河堤岸,看着还在炮火燃烧中的金家寨重镇,周维炯心潮澎湃,久久难以平静。
记得,苏传贤派来的是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叫什么周其仁,被梯云——赶紧入我们苏区,就被你的特务连逮捕了。他说他要见我,你很警惕,盘问他,让他说出六霍的情况,再之后,你还问他为啥要见我?
那人说,不告诉你。
看看,就是这点,你皱皱眉,指着那小青年的脑袋说,不怕死?再不说实话,我崩了你。可是,那个叫周其仁的小青年说,就是死,我也不告诉你。你听了,连续点头说,好样的,有种。于是派人押解到了师部。当时,我正在询问各地打土豪分田地的宣传工作,问英子这一阶段累不累。英子明显瘦了,但是,她很精神,汇报说,哥,我们在梯云书记领导下,带领全县妇女,正在踏上新征程呢。
什么新征程?
李书记派了许多工作组,配合詹谷堂老师,在各地开展打土豪分田地工作。可是,具体工作中,就遇到许多问题,英子说,譬如,好多大地主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咋办?我们政策里也没有具体措施,不好办呀。
啥当面一套背后一套?
当面好好好,背后不得了,英子说,开大会让他们表态,他们举双手赞成,还高喊苏维埃万岁,并说,自己也得到了解放,这一下,再也不为自己有那么多田地操心了,你看看,我这白头发,都是因为操心才这样的。农民兄弟得去了,我放下心。哎,心境放开了,还能多活几年呢。gCd真好,真是人民的大救星,也是我的大救星哟。
哦,这很好呀,咋又背后一套呢?
背后一套很容易,他们虽说不像柯守恒郑其玉那样罪大恶极,也没有他们那样有钱搞什么民团小炮队看家护院,但是,他们家也是有打手的,这些人还在乡里,没有走,也没有参加我们的赤卫队和红军。
这些人干啥,给你们的工作使绊子?
哥,不是你说的那么简单,英子说,这些人阴得很,只要我们的工作队撤离该保,他们就出来了,带着小炮队,雄赳赳气昂昂,挨家挨户问候。
哦,这么积极,都问候些啥?
什么你家分了俺家多少田地呀,都在哪地方呀,你们累不累呀,这么下力气,一定有个好收成呀之类,临走了,叹口气说,只可惜,这样的日子不知道长久不长久,要是夏天的露水,秋天的蚂蚱,那你们可就亏大了。
这不是威胁吗?
还有更直接的呢,英子说,有的干脆说,长不了咯,虽说县民团打败仗了,顾敬之跑回去了,可是,那都是小虾米,还有任应岐,还有漆树贵,还有gmd呢,到时候,你们可不要求着我们呀。我听说,在黄安那地方,杀的穷鬼可都血流漂杵,老张家一家子都没有送到祖坟,都甩到河里喂王八了。
老东家,你说这些,是啥意思呀?也有的穷人装傻充愣,英子说,可是,这帮恶霸地主就笑,笑得瘆人,笑够了就说,你要是不知道啥意思,我给你一块钱,你到丁家埠街道买二两棉条,到黄安麻城纺一纺,问一问有个叫吴焕先的,他家八口人还剩下几个,他妈听说还死在要饭的路上。你想一想,一个人,要饭呀,走着走着,那个头呀,就像西瓜一样,从脖颈上就呼啦掉下来了。
哥,你说说,这么一说,谁还敢种他家田地,都害怕得要死,都把田地撂荒了。
真是可恶!这样的恶霸地主,咋不镇压?
可恶,比这个还可恶得多呢,英子说,你记得杨晋阶的老小杨晋儒吗?
知道,咋了?
他没有跑掉,吴英子说,他家的东西多,住房也大,于是,按照政策,田地也分了,还把他家的东西也分给老百姓,就是多余的房屋,也分给四户穷苦人居住,其中就有穷得叮当响的刘先文。
刘先文是谁?周维炯说,我咋不知道?
他们那个保的,一个孤儿,父母死得早,是个可怜人,没房住,就住在丁家埠旁边的土地庙里。你知道的,土地庙,都不大,但是,能遮风挡雨。在那住着,找活干。没活干了,就到外要饭。那时候,我大领着我要饭,在路上还碰见过他。那时候,他没有衣服穿,就把山上棕树树叶子拽下来,缝在一起,披在身上,到夏天,就只有一个破裤头,也不知道是谁施舍给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