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出岔子了(五)
是呀,就是扯出来的呀,黄玉山说,还是喝酒扯出来的,你说,玄不玄?
王继亚内心十分震惊,但是,表面上不吐一言,过了一会儿,笑着说,你说咱俩,也有亲戚关系?嗯,啥亲戚,说一说?
老表呀,江西老表,王团总不知道?
奥,原来如此,王继亚大笑,过了好一会儿说,我才来,你就拜会我,不怕人家说闲话吗?来了还送这么大的礼,要是人们知道了,对我王继亚可不太好呀。
咦,王团总可就见外了,老表看老表,不请吃酒,还能请老表吃草?说到底就是给老表你接风洗尘的,至于我,做的生意,大多还在外地,对你没有影响,再说了,让你帮忙,你管着小炮队,我还能让你给我派个保镖,那还真日怪了呢。
哈哈哈,爽快,王继亚伸手在自己头上一抹说,有道是,无功不受禄,到底有啥事,说了,我心里有个底哈。
黄玉山想了半天才说,王团总非要逼我说出一个理由不可的话,我就是想找个靠山,给我撑撑场子。
王继亚说,你那地方属杨区长管,我插不上。
黄玉山见王继亚对自己送上的拜见礼没回绝,知道有谱了,于是笑着说,这个,你请放心,我会尊重区长的。但是,杨区长管的多半是行政事务,与我做生意关系不太大。如果我遇到有人打劫、土匪讹诈等情况,晋阶区长就很勉强或者说无能为力。接着又奉上一千块大洋说,我做的是正规生意,只要您老撑腰,每年这个数。
咋撑腰?
就说你是孩子他大舅,走亲戚,每年到我那走一趟,露露面,给我脸子,就行了。
这么容易?
已经很不容易了,黄玉山说,我们做生意,是需要点关系的,有靠山做生意才硬实,哎,以后,就仰仗您了。
除了这个,是不是还有大烟?那可是很敏感的,你可不能瞒着我。
那些,谁不做?混富人的钱,只要合理,都不说。
那行,我也不要你这点钱了,每年给我送些烟土就行了。
黄玉山连忙答应,高兴得如同小鸡啄米,磕头如捣蒜。
王继亚也笑了,又眯细眼说,哦,既然是老乡,又是孩他大舅,那我也不客气。都知道我老王喜欢古董,你那地方可是周祖培老家,能没留下古玩字画什么的?
哦,有,有一家,就是周德怀,周氏小门,属于旁支,他手里还藏着一幅,好像还是周祖培的手书。
是啥?
对联。
啥对联?
小篆,当地说是梅花篆字,上联:祖宗卧虎坡教子谦逊持家,下联:子孙史河畔聆听龙吟传世,横披:慈母针线。
倒是横披太直白,其余又太文皱。
我听说,这是周祖培回乡,腊月,七大姑八大姨都找他写对联,他推辞不掉,就写了。不一样,写的都很有意义。
还在周德怀手里吗?
这个嘛,我不太清楚,要是孩他大舅喜欢,我回去访访,黄玉山说,要是访到了,我拿高价买下来,让他大舅高兴高兴。
那行,要是有,你买下来可以,但是,绝对不能硬来。
知道咧。
有了靠山跟没靠山就是不一样。
张瑞生带着人正准备硬闯时,看见七八条枪对着他,尿了。但是,他是民团副团总,是姐夫杨晋阶让来的,是来核实告状的,这样对抗官府,那是老鼠舔猫腚,找死。
咋办?
先是说明来意,还说,我们是代表丁家埠民团,你可知晓?
可是,黄玉山看见护院的小炮队,在王继亚来后,也改叫黄玉山民团小队了。都是民团,他们根本不买账,还说,你是民团,我们就是官团了?在这一块,咱都是民团,那东西掏出来,都是一般长,你也不比我们多一截子,你算老几?黄玉山的老小黄玉河向前走两步,硬起来说,都是民团,都属于县民团管,你可知道,县民团团长是俺大哥的啥?
吊,啥?他够得着叨菜吗?打仗不行,但是,玩嘴皮子,张瑞生输给谁过?见此,也走上一步说,这一块都属于咱姐夫管,你还不服?不服也行,我打得你服,说过,把手一挥说,弟兄们,给我冲,我看还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拦?
但是,黄玉山的弟还有他手下的几个,根本不吃张瑞生那一套,一个个健步如飞,都跑上来,一并排上来,拦在门前。大门关着,黄玉山的弟还用枪抵住张瑞生说,你动,动一动试试,只要不怕死,你就闯?我看呀,你这哪是杨晋阶区长民团,简直就是冒牌货,是土匪,晴天白日的,都是些啥人,硬闯民宅吗?
此时,张瑞生不再说话了,最主要是,张瑞生一动弹,那东西就使劲儿,自己的腰受不了,好像捣到腰窝窝上了,那地方是人的软肋,十分软弱。这么一捣,还真的使不上劲儿。
这么相持,不到一根烟工夫,周维炯从后面走上来,见此,皱皱眉说,看我的。于是一个健步,也没看到有什么动作,就翻过围墙,冲到院前,把门打开,又一个箭步,冲到那个像是指挥的人面前,伸手把短枪夺了下来,一只手捏住那人脖颈。
被捏住脖颈的人就是黄玉山的二弟黄玉河,黄家小炮队队长,也就是黄玉山民团队长。
黄玉河大叫,还抖着说,壮士,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们张团副奉命查你家铺子。奉命,你知道吗?为啥查?有人告状。你不服,还想起反了不成?周维炯说,你们一家莫不是土匪或者说窝藏着共党?
小人不敢,壮士快放了我,有话好说。
黄玉山穿青布长衫,光头,听到门口大叫,吵闹喧哗,在屋里也坐不住了,走出来,见此光景,知道不妙,赶紧抬起手,下压,连说,哦,是炯爷,周班长,手下留情,那是俺二弟玉河,冒犯炯爷,还请宽恕,又补充说,俺孩大舅是县民团的王团长。
周维炯倒没在意,门外的张瑞生听得清楚,皱眉,颤抖,两腿一软,差点下跪,还是后面的团丁扶了一把,张瑞生站稳后说,可是王继亚?
是呀是呀张团副,你让周班长把二弟放了,黄玉山说,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那行,快把门打开,周维炯指着堂屋。
快,打开门。
就这样,周维炯把黄玉河放了,门也打开了。
可是,张瑞生刚走到门口,傻眼了——开门的不是旁人,是个大美女。因为此女扎着条辫子,三尺来长,像条黑狐狸尾巴,趴在修长的后背,耷拉到臀部。花格裙,裙上绣十来朵月季,惹眼。看个头也不矮,足足有一米七左右。张瑞生眼睛都直了,不知道说甚好,特别是那女的,只有十七八岁,一对酒窝在粉嘟嘟腮帮两边,咧嘴一笑,就像长着两朵牡丹花,把他的心逗得麻酥酥的。
女子不仅笑,还说了个“请”。
张瑞生赶紧低头哈腰,人一下子就矮了,又看到自己腿歪了,个头吗,与那个美女一比较,觉得还矮了半公分。再说了,自己虽说在姐夫民团当官,但是,年纪也不小了。这般一想,就感到这女人就是天上的月亮,只能看见,够不到,就是那么一点点月辉,恐怕也要离自己远去。如此这般,心里那个醋意,蹭蹭蹭往上升,不免心灰意冷,打了个寒战。
但是,张瑞生看看四周,见周维炯,这个都喊炯爷的人也听他的,还在撑着场面,忽然有种自豪感,心想,咋了,总是拿自己的缺点与别人优点相比,永远也找不到自信,反过来,自己还有许多别人不及的优点呢——他是谁?他可是杨晋阶的小舅子,团副,在平常,除杨晋阶,他就是老大,他怕过谁?
张瑞生喜欢人拍马屁,在民团,也有几个扛二蛋的,鞍前马后,不时翘起大拇指,说声“耶”,把个张瑞生乐得不知道东南西北,以为这个“耶”与周维炯的那个“爷”是老乡,都住在一个巷子里,都是姐夫民团的人,也乐不可支。譬如,除李福胜、张瑞强两个活宝外,还有张贤亮、王老末等人。在姐夫家里,姐夫训斥,这次就没带那两个活宝,只带了张贤亮王老末。这俩人就是张瑞生的狗腿子,走哪跟哪不说,还一直出坏主意。
两人见此情景,一头攮进屋里,还打哈哈说,团副,来迟了来迟了,都是他妈的李福胜,硬说老张家的狗是母狗,真是眼瞎,公狗母狗都分不清,还说自己是小队长,真是!忽然见到都不说话,还有人用枪对着,一愣,伸伸舌头,不再言语了。
张瑞生站在俩“活宝”前,看了看屋里摆设,斜眼看那美女。
张贤亮打量一下周维炯,又打量一下张瑞生,觉得自己来迟了,很可惜的,风头都被炯爷抢去了,咋办呢?心领神会,上前一步,附在张瑞生耳朵说,团副,我看这样,先给个下马威,看她家啥打扮,如果团副您称心如意,就好说;如果不称心,那就这个。还挥手,做砍头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