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泪葫芦弯墨香莲青山

第二第148节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许前进的指尖还残留着手机外壳的微凉,听筒里周美丽那股子雀跃劲儿却像团火似的没散尽。"前进,前进,快,合作社大锅饭。快点啊,二懒叔也在!放心,有酒有肉,快来快来!"末了那声突然压得极低,带着点刻意的神秘,仿佛电话这头藏着无数双耳朵似的。

他对着暗下去的屏幕怔了两秒,眉头不由自主地拧成个疙瘩。今儿这日头是打西边出来了?周美丽是谁?合作社里出了名的铁娘子,算盘珠子比谁都精,平日里别说主动掏腰包请客,就是借把锄头都得掂量着措辞,怎么突然想起喊自己去吃大锅饭?还特意提了二兰叔——那老头更是眼里不揉沙子的主儿,仨人凑一块儿,难不成是什么鸿门宴?

正琢磨着,里屋传来香菱轻快的静:"前进哥,小叶那边喊我搭把手,不"哎,去吧去吧,锁好门。"许前进着心里的疑团还没解开,可周美丽那催促的儿透着不容置疑的热络,再加上二懒叔也在,总不00能驳了面子。他抓过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咔嗒锁好自家的大门,启动了钥匙。引擎"突突突"地响着,像颗揣不住的心跳,载着他往合作社大食堂赶。

刚到食堂门口,就见周美丽正踮脚在台阶上张望,枣红色夹克的袖子卷到小臂,露出结实的手腕。她身旁杵着个矮胖身影,不是二懒叔是谁?许前进心里咯噔一下,还真让周美丽说中了,二懒叔果然在。他赶紧支好摩托,从裤兜摸出盒刚拆封的烟,小跑着迎上去,脸上堆起笑:"哎呦,二懒叔,您还真在啊?刚才美丽姐打电话,我还当她逗我呢。"

二懒叔接过烟往耳朵上一夹,斜着眼剜他:"怎么?有人请客,二懒叔就来不得?还是你小子不待见我?"

"哪能啊!"许前进赶紧摆手,"能跟二懒叔一块儿喝酒,那是我的福气。"说着转向周美丽,眼神里带着点探究,"美丽姐,今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居然是您请客,我这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周美丽"噗嗤"笑出声,伸手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瞧你那点出息,请你吃顿饭还能掉块肉?我看啊,是你们俩老家伙最近事儿多,我这做妹妹的,请你们吃顿好的解解闷,难道说不行?"她说着往二懒叔那边瞟了瞟,"再说了,指不定是你们俩又琢磨着什么幺蛾子,我先请顿饭,堵住你们的嘴。"

二懒叔在一旁"哼"了声,却没反驳,显然是默认了。

"得得得,美丽姐发话,我们俩哪敢不从。"许前进笑着应和,心里却更犯嘀咕了。周美丽这话敞亮得过分,反倒像藏着什么。他偷眼打量,周美丽脸上挂着惯常的干练笑容,眼神里却飘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二懒叔一脸"事不关己",手却不自觉摩挲着耳朵上的烟盒——那是他心里有事的老习惯。

"别站着了,进去说。"周美丽掀开门帘往里走,"大锅饭食堂刚换了掌勺的,据说手艺不错,今儿让你们尝尝鲜。"

食堂刚过饭点,零散坐着几桌客人,饭菜混着烟火气的暖香漫在空气里。周美丽熟门熟路领他们往最里头的隔间走,那是合作社干部小聚的地方,木门一隔,清净得很。

刚坐下,二兰叔就嚷嚷:"赶紧点菜!我可是听着有酒有肉才来的,别让我空肚子回去。"

"急什么。"周美丽笑着把菜单往两人面前推,"每人点两个,今儿管够。"

"要的就是您这句话!"二懒叔眼疾手快抓过菜单,老花镜往鼻梁一架,手指点得飞快,"红烧排骨,溜肥肠,都是硬菜。"

许前进也不含糊,知道二懒叔爱吃这口,翻了两页:"来个韭菜炒鸡蛋,再整个醋溜土豆丝,解腻。"

周美丽接过菜单扫了眼,添了清蒸鲈鱼和凉拌木耳:"六个菜,够咱们仨吃了。"递给服务员时又补充,"再来两瓶腾工特窖,两包白莲花烟,快点上。"

服务员刚走,二懒叔就冲两人扬下巴,得意地笑:"咋样?我这速度还行吧?"

许前进和周美丽对视一眼,同时竖起大拇指。"二懒叔这劲头,年轻人都比不过。"许前进笑着说,心里却在盘算,腾工特窖是本地最好的酒,一瓶小两百,周美丽这手笔0,显然不只是"解闷"那么简单。

没多会儿,菜就一道道端上来。红烧排骨油光锃亮,酱汁浓稠地裹在骨头上,甜丝丝的肉香刚飘过来就勾得人咽口水;溜肥肠处理得干净,带着点微辣,嚼起来韧劲十足;韭菜炒鸡蛋嫩得冒水,黄澄澄的蛋花裹着翠绿韭菜,看着就下饭。

周美丽拧开酒瓶,给三个杯子斟满,琥珀色的酒液晃出细密的圈,醇厚的酒香直往鼻子里钻。"来,先干一个。"她举着杯子,笑容比刚才真切些,"难得咱们仨凑一块儿,啥也不说,先喝酒。"

"干!"二懒叔早等不及了,杯口一碰就灌了大半杯,抹把嘴夹起排骨往嘴里塞,"嗯,这味儿地道!比家里老婆子做的强多了。"

许前进也喝了一口,酒液滑过喉咙带着点温热的辣,熨帖得心里那点别扭散了不少。他夹了筷子韭菜鸡蛋慢慢嚼,眼睛却在周美丽和二懒叔脸上打转。

几杯酒下肚,气氛渐渐热络。周美丽话多了些,二懒叔也不再端架子,仨人东一句西一句地聊,从合作社的收成聊到村东头老王家丢的鸡,又说到谁家孩子考上了大学。

酒过三巡,周美丽忽然叹气,放下筷子:"说真的,最近我这心里堵得慌。合作社那片果园,你俩也知道,今年雨水多,果子甜度上不去,收购商压价压得厉害,眼看要摘果了,我这头发都快愁白了。"

许前进心里一动,原来周美丽也有烦恼。刚想安慰,二懒叔先开了腔,带着点酒意拍桌子:"你那算啥!我家燕子才叫人操心!"

一提女儿,二懒叔火气就上来了,又灌口酒,脸红脖子粗地说:"她那小吃店吗最近生意好,好得天天不着家,早上天不亮进货,晚上九十点才回,把我孙子扔给我跟她妈带。带就带吧,可你猜她怎么着?"他顿了顿,眼睛瞪得溜圆,"她连饭都不给我做了!我跟她妈忙活一天,回家冷锅冷灶,还得自己开火。昨儿跟她吵两句,,让我自己动手。我动手?我这辈子除了下地,啥时候进过房?"

"你不有手吗?自己做呗。"周美丽笑着打趣

"那能一样吗?"二懒叔梗着脖子,"习惯了!十年都是她妈做饭,突然让我自己弄,我哪行啊?再说她光顾着赚钱顾孩子,把我这老头顾成没人管的了,气人不气人?"他越说越,筷子往桌上一拍,"我看她早晚得把自己累垮了!"

许前进听着跟着叹气,放下酒杯,一股憋了许久委屈涌上来:"二懒叔,您这还算好的,我近才叫焦头烂额。"

他端起杯子猛灌一口,酒的辣意没压住烦反倒让憋屈更汹涌了:"你们也知道,我家那小子本来好好的,他管销售,我管进这我跟他说两句,他倒

"结果呢?"周美丽追问,笑容收

"结果?"许新苦笑,"和平现在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事事防着我,前天还跟我明摆着要把我挤出去。我跟他共事这么多天没有苦劳嘛?他这么干,良心过得去吗?"说着,许前进声音都放缓了许多?音都,

二懒叔重重拍他肩膀:"兄弟,我懂。这人,有时候就是经不起琢磨。想当年我跟砖窑,好得能穿一条裤子,最后还不是因为钱闹?"

周美丽也叹气,给许前进添满酒:"别往心里这种事越急越乱。和平那小子我知道,脑但容易被人撺掇,你先冷处理几天,等

许前进点点头,没说话,又喝了口酒。酒液在嘴里打转,带着说不清的苦涩。他看着眼前各有烦恼的人,突然觉得这顿饭请得值。在合作社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是把心事藏得严严实实?哪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卸下防备把苦水倒出来。

二懒叔还在念叨蛮子不给他做晚饭,周美丽一边听一边笑劝"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偶尔插两句果园的难处。许听着,心里那点"鸿门。0宴"的疑团不知不觉散了。

正说着,门口忽然传来轻响,秀秀端着账单走了进来,先是往服务台结了账,才转身走向他们:"三位长辈吃好了没?"

许前进一愣,瞅着周美丽打趣:"这啥情况啊美丽姐,莫不是你把我和二兰叔卖了?"

周美丽笑着摆手,秀秀也跟着笑:"看您说的,是燕子姐让我过来的,说知道二懒叔在这儿,这顿饭算她的。"

二懒叔一听直瞪眼,嘴上却嘟囔:"这丫头,总算还有点良心......"许前进看着眼前这光景,忽然彻底松了口气。或许真的道的过是几个各有烦恼的人,凑在一块儿吃顿饭,喝杯酒,把心里的不痛快说出来,就够了。

周美丽哈哈一笑道,“走吧前进,走吧二懒叔,咱们去秀秀蔬菜基地干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