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2章 理查德
今晚有很多人会盯着歌剧院，无数目光探究着在灯光下的盛大舞台。
比起新的演出，他们更在意弗雷德里克的动向，关心斯特林家最近是否会有大事。
每个人都在忙，等着天亮以后，完成新一轮的准备。
而爱丽丝没那个功夫，她回到伦敦的第二天，不得不早起去新闻社点卯。
无他，爱丽丝昨天在伦敦东奔西跑，撞见了新闻社的同事。
打工人不为难打工人，他们只惊讶了一下爱丽丝居然在无声无息间回了伦敦，便提醒她早点找主编销假。
免得那家伙时不时端着个咖啡杯在办公室叹气，说这是爱丽丝毫无音讯的第xx天了。
主编没念烦，新闻社同事们的耳朵快要结茧了。
所以今天太阳刚在东边露个头，爱丽丝已经坐到位置上，整理着等会要提交给主编的新闻材料。
湖景村的秘事不好外传，怕传着传着，买报纸的人忽然穿起了黄衣。
幸好安东尼奥大师给力，他独断专行，花天酒地的样子虽然让柯根很看不惯，流连平民酒馆的怪异举止却引起了民众的兴趣。
他很少接受采访，爱丽丝临时约大师，熬夜写得一篇专访，足以保证这期报纸的销量，让主编开心开心了。
当主编上班时，他看看爱丽丝交的稿子，又看看爱丽丝，欲言又止。
安东尼奥最近在伦敦很有名，爱丽丝跑去外地这么多天，怎么看都不是去采访安东尼奥的。
“算了，爱丽丝，你向来有主见。”
主编挥挥手，
“你刚出完远差，得好好休息下，下午不必来了，给你放三天的假。”
“哼，顶着这么大的黑眼圈跑来上班，是想陷害我，让我被其他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指责我是个黑心商人吗？”
主编给的假期，不要白不要。
爱丽丝摸摸她连夜熬出的憔悴容颜，谢过主编，兴高采烈回家了。
只留下昨天在街头撞见过爱丽丝的两个同事面面相觑，怎么也无法理解一天不见，爱丽丝咋这么“疲惫”，简直把我需要休息这句话写脸上了。
从主编手里扣出了几日假期，爱丽丝赶回家，午饭都没吃，先补个觉。
等下午起床，她正拿三明治对付一下饥肠辘辘的肚子，缺少人手的法罗女士果然来了。
爱丽丝暗地的期盼成功了，法罗女士将接触斯特林家族的任务交给了爱丽丝。
“你的身份最合适。”
没办法把自己掰成两个用的法罗女士很是无奈，
“比起车夫，工匠…记者出现在三天后的贵族婚礼的现场，算是最不突兀的了。”
爱丽丝惊讶：“婚礼？斯特林家族要参加谁的婚礼？”
法罗女士道：
“不是参加，是举办。他们把地点选在了红教堂，送斯特林小姐出嫁。”
“前段时间，斯特林家内部似乎还发生了一些事，以至于婚礼请柬发晚了，三周前才正式发出。”
“拜社交季所赐，婚礼的风声很好收集，但正式请柬已经弄不到了，我在想其他办法时，顺理成章想到了你。”
贵族的婚礼有着一套严格的流程，隐性规矩极多，不容逾越。
其中最典型的，便是典礼的高度私密性。
每年的四月至八月，便是法罗女士所说的社交季。
伦敦会举办更密集的舞会，王室亦有宫廷觐见，赛马会，晚宴等一系列活动，让未婚男女相看，让某某家订婚的喜讯在贵族这个排外而极度封闭的小圈子率先流传开，成为整个社交季的热门话题。
所以法罗女士收集这个消息不难，难得是婚宴只会邀请斯特林家族的亲友，额外的名额则给予一些地位不低，家世相当或更高的贵族。
法罗女士来不及换掉某位客人了。
偏偏空军的叛逃，让法罗女士在墨尔本勋爵那里的地位变得很尴尬。
法罗女士没办法在这个特殊的节骨点上请求墨尔本勋爵出面，她没这个脸，提都不敢提。
在拿不到请柬的现实下，法罗女士考虑起了另一条路。
那就是必定的婚礼报道。
倒不是贵族有多么尊重新闻媒体，恰恰相反，被多数人羡慕过职业体面自由的爱丽丝，是贵族眼里实打实的“一个会写颂文的仆人”。
中产阶级？那不是什么医生律师记者等仆人往自己脸上贴金的说法吗？
记住了嗷，目前这片土地只有贵族和下等人，以及比下等人还不堪入目的贱民。
当然，涵养与礼仪让上等人们不会直接说出这种话，只是在一些小细节处体现。
譬如，斯特林家族永远不会给一名记者发婚礼请柬，但他们需要一篇正面的新闻报道，让所有人都知晓他们家有喜事。
报道上必须详细列出夫妇双方的全名与头衔，用特殊花体字表彰尊贵的姓氏。
以及一张在婚礼外围拍摄的，模糊了许多细节，严格保守隐私，但新娘手工定制的长裙与顶级珠宝的绚丽火彩足够清晰的照片。
通知一名记者，来蹲守在教堂外围，“低调”登一篇婚礼公告，是婚礼的最后一环。
这一环负责收割民众们艳羡不已的目光，以最体面的方式记录，展示双方家族的社会地位与财富。
面对法罗女士绞尽脑汁寻找出来的道路，爱丽丝装模作样，犹豫了一下：
“我很少写婚礼公告，不是贵族们最喜欢的那类御用记者。而且婚期这么紧急，斯特林家族估计早就安排妥对接的新闻媒体，选好对外的传声筒了。”
法罗女士斩钉截铁道：
“没事，我会让那个家伙在今天晚饭前摔断条手，一个星期内没办法誊抄任何文字。”
爱丽丝接着道：
“但这种婚礼公告都是由管家亦或者私人秘书直接转交给报社的，他们最多让我出现在教堂的外围拍几张照片，确认私下寄出的宾客名单无误。”
“别说斯特林家族的秘密了，我可能都走不进那栋被高墙环绕的宅邸。”
法罗女士坦然道：“是的，所以我还有后手。”
“马上就要结婚了，但斯特林小姐却很久没有出现，据说是因为不慎摔伤，需要一段时间的静养。”
“社交季可是伦敦的好日子，似是而非的话语会在羽毛扇后飞速流转，传播。”
“我晚上有一场宴会，最迟明天上午，斯特林家族就会考虑请一位记者上门。”
法罗女士漫不经心道，
“这样，和婚礼公告一起发出的，还有一篇夸赞他们家庭氛围，荣耀传承，以及最最主要的礼仪万全，绝无半点纰漏，不可能有家人相残的辟谣声明……”
法罗女士故作失言地遮住嘴，
“哦，直接说辟谣声明太明显，显得斯特林家族好像很在乎别人看法，一点都不庄重矜持。”
“是一篇……称赞他们家庭幸福，子女孝顺的官方报道。”
法罗女士把手头几张无关紧要的废牌组合，利用当下的社会潜规则，居然真找出了一条在几天内堂堂正正接近斯特林家族的路。
爱丽丝竖起大拇指，“法罗女士，这招太狠了。”
法罗女士笑笑，反问：
“那你做好准备了吗？我花了这么多心力，可不是真为了几篇定死限制的官样文章的。”
这是在给爱丽丝上压力了，要求爱丽丝这趟斯特林之行，必须拿出成果。
爱丽丝微微一笑：“放心，我何时让您失望了？”
法罗女士已经解决了“接近”这个最大的难题，爱丽丝毫不犹豫立下军令状。
请组织放心！
如此难得的机会，对方家里养过几条狗都得给爱丽丝交代得清清楚楚！
……
“您是《泰晤士报》的记者？”
面对男仆的问话。
刚下马车的爱丽丝心想法罗女士做事真周到，居然在记者上面又套了个记者的壳，伪装身份就跟包菜一样层层加码。
爱丽丝暗道一声对不起了主编，面上露出一个无法挑剔的笑容：
“是的，泰晤士报的。”
顺利接到人的男仆松了口气，引爱丽丝进门。
斯特林家是很典型的欧式庄园风格，主屋分上下两层。
爱丽丝压根没见到男主人，按通俗，他们的管家出面接待的爱丽丝。
“抱歉，我应当更细心，提前核对的。”
管家见到爱丽丝的第一眼，先是诧异，随即道了一声歉，示意男仆退下，重新指派一名女仆为爱丽丝服务。
“虽然那位尊敬的南丁格尔女士曾经通过泰晤士报投稿来自战地的新闻，但我尚未听说他们招募了一名小姐当正式记者。”
管家微微低头，
“眼界的狭窄，让我安排错了服务人员，真是失礼。”
他把接待错误揽到自己身上，爱丽丝却不可能说声没关系就完事的。
“我是特约，之前是通讯员。”
爱丽丝面不改色道，
“考虑到可能要看望斯特林小姐，记录一些家庭细节，目前在职的记者不太方便，就由我顶上了。”
较为保守的《泰晤士报》啥时有女记者了？
当然是为斯特林家族考虑，为了不在这起家庭报道中唐突贵府的小姐与夫人，临时选派了一名专业素养过硬的特约。
爱丽丝的解释合情合理，让管家一怔，随后满目欣赏：“泰晤士报还是那么的为人分忧，是我糊涂了。”
“记者小姐，您来的正好，斯特林小姐刚传唤过餐食，现在正在休息，您需要上去看看吗？”
爱丽丝果断答应下来，跟着女仆上楼。
女仆简单的为爱丽丝介绍了一下斯特林家的基本情况。
家族一共有四口人，恩爱的斯特林夫妇，和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弟。
近些年来，斯特林夫人的身体情况不太好，总是在卧床休养。斯特林老爷则经常待在书房，只有吃饭时才会出来。
女主人的缺席，导致斯特林家族很少举办舞会与晚宴，在社交界像个小透明，很少有人注意他们。
这导致他们对流言蜚语的抵抗力极低，生怕在小姐出嫁的关键时刻闹出笑话。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爱丽丝默默记下这些，登上二楼，在女仆的带领下往斯特林小姐的卧室走去。
还未走几步，迎面而来的贵族青年让女仆低下头，恭声道：“少爷。”
少爷？斯特林家的小儿子？
爱丽丝观察着他，发现这位少爷在家穿的居然是一套较为古典的紧身高领服。
比起穿着问题，他两只眼睛的颜色明显不一样，较为窄瘦的脸庞形状提供了极高的面部折叠度，高耸的鼻梁使得眼窝很深，搭配着微笑扬起的嘴角小痣，这是一张很吸人眼球的俊气容颜。
笑眯眯的斯特林少爷看了爱丽丝一眼，笑着问：“这位是……”
女仆低声为两边介绍，
“少爷，这是今天早上老爷提到过的，泰晤士报那边派来的记者。”
“记者小姐，这位是理查德.斯特林少爷。”
爱丽丝朝他点点头，“初次见面，很荣幸能认识您，斯特林先生。”
理查德绅士回礼后，又问：“父亲不是把带领记者参观宅邸的任务交给我了吗？二位这是……”
女仆把爱丽丝解释过的话说了一遍，回答道：
“少爷，管家先生的意思，是泰晤士报特意安排了女记者，那么相应的流程也可以改改。”
“记者小姐准备去探望下小姐，这是管家先生所允许的。她亲眼看过后，报道细节才能更真实动人。”
理查德若有所思，片刻后，展颜和气道：“意料之外的情节安排啊。”
“嗯……去吧。希望记者小姐能写一篇客观的报道，不要再产生波折了。”
爱丽丝与女仆同时应声，和理查德擦肩而过。
待女仆抬手敲响斯特林小姐房门时，爱丽丝在思考理查德刚才给她的，那一闪而过的怪异感。
理查德本人的礼仪无可挑剔，除去在家里有些庄重的服饰，他看上去是个风度翩翩的贵族公子，举止如大部分绅士相同。
但“意料之外的情节安排”，“不要再产生波折”，让爱丽丝敏锐嗅出了不对劲。
这位衣食无忧的斯特林少爷，已经经历过一次超出预期，让他记忆深刻的事吗？
是法罗女士放出的流言？还是前段时间，斯特林家族内部的风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