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9章 河里蹦出来的王八
园子里来的众丫鬟尽了礼数,便都各自回返,并不多留,生怕压不住心里头的酸水儿。
晴雯送了一程,也转回来,正又遇上尤氏跟前的炒豆儿,手里捧着个青釉描金的瓷瓶,见着她便忙递过来,口中道:
“我们太太晓得今儿是姐姐的生儿,说是要谢谢姐姐平日里的关照,本是要亲自来的,只是身上不大便宜,只得专备了礼叫我送来,姐姐快请收下。”
晴雯今儿收了不少的礼,倒也不以为意,随手接过,便笑着要拉炒豆儿去吃酒,炒豆儿虽然心里是很想去,但因记着尤氏的吩咐,却又不大敢,只是讪笑着推拒一番。
晴雯还要再劝,却又有一小丫鬟跑到跟前,急忙道:
“晴雯姐姐,前头来人传了话,说是有个人自称是梁王府的长史,要来见伯爷,这会儿正在前头等着呢。”
晴雯眉头一皱,有些不大高兴的嘟囔一句:
“怎么偏挑这个时候来?”
便从袖子里摸出十几个铜板,打发了这个小丫鬟,也顾不上炒豆儿,忙转回屋子里去,先将那瓷瓶儿放好,方才磨磨蹭蹭的扭到林思衡身边来。
林思衡正与绿衣吃酒,抬眼一瞧,见晴雯又皱着眉头,笑问道:
“这又是怎的了?今儿还有谁敢惹你不高兴不成?”
晴雯赶忙摇头,虽心里并不大情愿,也还是咧咧嘴笑起来,如实道:
“那倒不是,就是刚刚有人来说,外头来了个梁王府里的长史...爷要是有事,不如还是先去忙吧,别耽搁了正事,有她们陪着我就够了。
爷要是觉得酒没吃好,等爷忙完了,晚上我再备一桌,陪爷多喝几杯。”
林思衡抬了抬眸子,心中早已了然,伸手拢着晴雯的纤腰坐在怀里,捏一捏晴雯的光洁柔腻的下巴,朝那张樱桃小嘴上亲香一口,坏笑道:
“梁王府的?爷跟他们不熟,又有什么好见的?不去,今儿就是天塌下来,也没有陪着小晴雯要紧~酒晚上就不吃了,爷要吃点别的,你看可好~”
话一说完,另外三个便都忍不住笑得一脸古怪,晴雯自己也绷不住,涨红了脸。
在林思衡怀里微弱的挣扎了两下,张了张嘴,终究因感怀于林思衡对自己的宠爱,没说出什么不情愿的话来,只是扭扭捏捏的小声嘀咕了句:
“我不小...”
然后便被一脸不信的林思衡圈在怀里,解了胸扣,团粉衔珠,亲手丈量了好一阵,直到其他三个也被拖下水来,方才暂且解脱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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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善行自梁王李祥跟前领了事务,便叫下人抬了轿子,施施然往靖远伯府门前来。
待下人进去通禀,梅善行便也下了轿子,立在门前,一边等候,一边四下打量一番,不时点点头,只觉到底原是公府门第,果然气派,竟不逊色于王府多少,倒便宜了一介竖子。
可惜虽有几分运气,却是个拎不清头脑的,得罪了梁王,听闻与虞王和潞王也都有些不睦,日后岂不是死路一条?
心中嗤笑一阵,却也并不敢太过掉以轻心,细细思量着之后要讲的话术,不论如何,便哪怕是要自己替梁王作揖赔礼,也得劝得这竖子好歹眼下别闹出什么乱子来。
等了许久,方才见角门有一门子迎出来,梅善行眉头一皱,林思衡如今是手握重权的高官显宦,他虽能借王府的势,到底不是梁王本人,心里倒也有数,自然不指望林思衡能亲开中门来迎他。
只是连个管事的都不见,自己好歹也是替梁王传话,竟这般怠慢!
暗骂了两声“不知死活”,梅善行冷哼一声,也不与那门子多说,抬脚要往里进,那门子见他这般架势,也愣了一下,然后便赶忙绕到前头拦着:
“大人且慢,大人且慢!伯爷刚刚吩咐了,说正忙着,不见客,大人请回去。”
梅善行一阵错愕,脚底下一乱,险些跌了一跤,还是门子伸手扶了一把。但梅善行自然不领这情,一把将门子甩开,拿手中折扇指着他道:
“你家主子竟不见我?你可说了我是何人?”
那门子被他甩开,也不生气,依旧拱手笑道:
“大人说笑了,小人吃的就是这碗饭,话自然是要交代清楚的,大人的身份也照实说了,可伯爷也说的清楚,实在是忙着事,不便见客,大人不如且回去,改日再来。”
梅善行自觉大失脸面,气的脸皮涨红,又不肯与一个门子争执,怕更失了他的身份,思来想去,又从袖子里摸出二两银子递过去:
“定是你方才话没说得清楚,再进去通禀一回,就说我乃是一片好意,有要事相商,你家主子定然相见。”
门子却笑着推还回去:
“大人这又何苦为难小人,伯爷说话,向来说一不二,大人的事没办妥,这银子小人也不敢收,大人还是改日再来。”
梅善行瞪大眼睛,却没了别的办法,只得将银子收回,恼怒道:
“银子你且收下,梅某人一片好心,既然你家主子今日事忙,那也罢了,梅某人改日再来也可,只是不知你家主人到底是忙些什么?”
门子仍旧不收,笑而不语,梅善行见套不出话来,正欲拂袖而去,门里头又出来两个叽叽喳喳的小丫鬟,相互道:
“晴雯姐姐今儿真是好大的体面,伯爷亲自给她过生儿。只怕换作西府里那几位小姐,也未必有这样的福气。”
“你知道什么?晴雯姐姐向来都是极受宠的,你看她天天在府里,什么事也不做,绿衣姐姐也不管她,伯爷那时候刚进京,她就跟在身边了,要说起来,也只比绿衣姐姐来的晚些,咱们就更比不得了。
她有这样的情分,虽眼下还只是个丫鬟,将来早晚也有她的位份,伯爷自然也愿意给她这样的脸面。
要是我能有这样的福气就好了,将来要是能给伯爷当姨娘,我爹娘还不得乐疯过去?”
“哈哈,你不要脸,也不瞧瞧你长的样子,敢说这种痴话,小心被人听见,拉你去打板子...”
梅善行听了两句,脚底下便似生了根一般立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僵硬的转过身子,指着那门子,气得发抖道:
“这就是你家主子忙的事情?有空替个丫鬟过生日,却不见我?我梅家!我梅家三代仕宦!饱读诗书,他竟然如此怠慢无礼!
亏他以前还是个读书人!也不知他读的什么圣贤书!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那门子也见他这般出言无礼,也皱起眉头来,自门后摸出一根包着铜箔的哨棒,冷哼一声,往前逼近了两步:
“你这人好生无礼,这是我家伯爷的府邸,我家伯爷自然爱做什么就做什么,你又算是那条河里蹦出来的王八?我家伯爷便不见你,又待如何?
爷们与你好说不听,你倒以为爷们好欺负,还敢撒泼?再不滚蛋,信不信爷这棍子,可认不得人!”
梅善行被这门子顶了一通,先是一愣,继而便面皮发紫,气得直打哆嗦。
有心再斥骂两句,然而见那根哨棒都已快要顶到面上来,想着终究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等日后见了那竖子,再告这一状不迟。
便先往后退了一步,继而也顾不得狼狈,头也不回的跑回到轿子里。
那门子倒也并不阻拦,收了哨棒,冲着那轿子冷笑一声,又往地上啐了口唾沫:
“呸!什么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