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3章 不好收场
许天相怒目而视:“柳大人这是何意?”
柳承砚把玩着茶盏,意味深长道:“许大人当真以为是管家弄错了?你心里应该有数。”
许天相袖中拳头骤然握紧,青筋暴起。
梁氏在一旁不自觉地绞紧了手中帕子,额角渗出细密汗珠。
苏朝槿冷眼旁观,忽然轻声对许舟道:“姐夫,看来有人不想让你参加秋试。”
许舟垂眸不语,只是指尖在茶盏边缘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寒光。
许天相眉头紧锁,忽然想起当初张德全来寻自己时说的话——梁氏主动提出要帮忙清点文书,说是想借此缓和与许舟的关系。
后来梁氏又将文书原封不动送回,推说拉不下脸面亲自交给许舟。
若此刻管家将实情和盘托出,定国府的颜面怕是……
正当许天相思绪翻涌之际,柳清安已领着管家匆匆赶来。
管家一进门便环顾四周,目光在许天相与梁氏之间游移,最后落在桌上的文书上,顿时面如土色。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首:“老爷恕罪!都是小人的错,请老爷责罚!”
许天相强压怒火:“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许府日后还如何交给你打理……”
“且慢!”柳承砚突然握住许天相手腕,力道之大让许天相吃痛。
他居高临下俯视着管家,笑容和煦却暗藏锋芒:“本官问你,那缺失的文书究竟是如何遗失的?”
许天相脸色骤变——柳承砚竟敢在他府上公然诱供!他正要发作,却觉腕上力道又重三分,疼得他一时语塞。
梁氏见状急忙要开口,柳清安却突然笑吟吟道:“婶婶今日这身衣裳真好看,衬得气色极好。”
梁氏下意识回道:“多谢柳小姐……”
话刚出口便意识到中计,可为时已晚。
跪在地上的管家已然答道:“回大人话,那日小的走得急,在回廊拐角撞上个洒扫小厮,文书散落一地。其中一张飘进了水池,小的怕受责罚,便瞒下了这事。”
柳承砚眯起眼睛。虽诈出了实情,却不想这管家在毫无串供的情况下,竟将罪责全揽在自己身上。
许天相猛地甩开柳承砚的手,怒不可遏:“柳承砚!你当我定国府是公堂吗?竟在此行诱供之事!”
柳承砚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叹道:“许大人,若连你府上的家务事都要本官这个知府来断,你不觉得可悲吗?”
这话如一盆冷水浇在许天相头上,令他一时语塞。
柳承砚不再理会许天相,转而盯着管家:“本官再问你,此事可有人授意?”
管家此刻已然镇定,咬牙道:“大人明鉴,确实无人指使。小的是真不知那文书如此重要,否则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隐瞒。”
厅内陷入死寂。
苏儒朔冷眼旁观,林疏雨指尖轻叩桌面,许舟则若有所思地看着梁氏——后者虽强作镇定,但手中的帕子已被绞得变了形。
柳清安忽然轻笑一声:“爹,既然管家都这么说了,咱们也别为难人家了。”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眼梁氏,“毕竟,有些事查得太清楚,反倒不好收场呢。”
柳承砚捋须轻笑:“闺女说得在理。”
他余光瞥见苏儒朔虽面色平静却眉头紧锁,话锋一转道:“不过本官为官多年,向来只求一个水落石出。”
他转向跪伏在地的管家,声音陡然严厉:“本官再问你,既然文书落水,为何不立即派人打捞,反倒刻意隐瞒?”
管家额头抵地,支支吾吾道:“这……”
柳承砚不再理会管家,转而对着苏儒朔叹道:“儒朔兄,看来令婿在许府受了不少委屈啊!区区一个下人都敢只手遮天,今日能弄丢文书,明日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事来!”
他又看向许舟,语气和缓,“许舟不必忧心,本官亲自为你作保,无需向他人低声下气。”
许舟拱手行礼:“多谢柳大人。”
许天相脸色阴沉,冷冷扫了梁氏一眼,突然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不忠不义的奴才拖下去——杖毙!”
管家闻言如遭雷击,浑身抖若筛糠,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老爷饶命啊!小人冤枉……”
梁氏急忙拉住许天相的衣袖:“老爷且慢!张德全的母亲是您的乳母,您前些日子还说要去荆州探望她。若今日处死了张德全,往后如何面对老人家?”
见许天相沉默,她又恳切道,“妾身并非要为他开脱。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不如先杖责二十,再罚俸三年。妾身身为当家主母也有失察之过,愿去佛堂禁食三日,跪拜忏悔。”
柳承砚与柳清安交换了一个眼神。这责罚确实不轻——管家挨了二十杖即便不死也要去半条命,而梁氏这番表态等于将自己的颜面都搭了进去。
看来今日是杀不成管家了。
但这事不能就此了结。
柳承砚余光观察着苏儒朔的神情,见对方微微颔首,心下了然——苏家只想给梁氏一个教训,并不愿闹得太僵。他上前劝道:“许大人何必动怒?弟妹这提议甚好。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主母自当反省。只是……”
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这张德全伤愈后,想必不能再当管家了吧?”
许天相面无表情:“自然。”
柳承砚抚掌笑道:“许大人果然明事理。既然如此,本官也不便再多说什么了。”
许天相冷笑:“柳大人一来就搅得我定国府鸡犬不宁,现在倒要当起好人了?”
柳承砚哈哈大笑:“许大人误会了,都是误会啊!”
跪在地上的张德全暗自松了口气。他心知杖责也有门道,那些行刑的小厮看在乳母情分上,定会手下留情。假以时日,自己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想到这里,他“咚咚咚”连磕三个响头,声泪俱下:“小人愧对老爷,这就去领罚。”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后方传来。
只见许行川手持一根哨棒大步走来,先向许天相行礼,而后冷冷看向张德全:“父亲,这二十杖……”
他手腕一抖,哨棒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线:“由儿子来执行。”
张德全闻言顿时瘫软在地,面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