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自灰烬中归来

空气静止，仿佛连灰尘都不敢落下。

高台上，三具身体胸膛微微起伏，有一种陌生的生命节律在她们体内缓慢构建。

她们的眼仍紧闭，五官沉寂如石像，唯有胸口的妖魔之核散发着幽幽光辉，昭示着灵魂的归来。

“她们……要苏醒了。”辛西娅喃喃出声，却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克蕾雅站在原地，双手垂落，指甲深深刺入掌心，渗出的血顺着指缝滑落，她却全无知觉。

她的眼中不是喜悦，而是一种压抑至极的惶然，仿佛她召回的并非旧日同伴，而是深渊回音中爬出的幻影。

“你不去看看她们？”狄特莉丝低声问道，语气中藏着一丝隐忍的震动。

克蕾雅没有回头，只是缓缓开口：“我怕我看见的……不是她们。”

她盯着芙罗拉的脸——那张温和而坚定的面孔，曾是战士中的风标；又看向珍——她的轮廓顽强、不服，口是心非地死在自己面前；最后是塔芭莎，那双冷静的眼神曾在最混乱的时刻成为众人心中的锚，如今却沉睡在妖魔重构出的血肉之中。

空气仿佛凝固。

芙罗拉的手指微微抽动，妖气悄然流转。

那是“风斩”的起手式，生前最熟悉的战斗节奏。

她缓缓睁开双眼，瞳孔涣散了一瞬，随即猛然收缩，声音冷淡而迟疑：“……克蕾雅？”

记忆如电光石火般闪过——北之战中，她清晰记得自己被银眼狮王的利爪贯穿的瞬间。

克蕾雅一动不动，只是静静注视着她。

芙罗拉的目光逐渐聚焦，终于落定在她身上。

她的身体先于思维反应，右手本能地按向腰间——却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这是复活后的新身体，没有佩剑。

“你还活着。”芙罗拉低语，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克蕾雅轻轻点头：“……嗯。”

短暂的沉默之后，芙罗拉的眼神一凛，妖气轻轻震荡：“那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立刻察觉到了异常，逻辑清晰得如同生前。

面对她的质问，克蕾雅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缓单膝跪地，低头行礼。

“对不起，芙罗拉队长……”她的声音低沉却坚定，“我……没能保护好你。”

芙罗拉眉头微蹙。

她向来冷静理智，不会轻易为情绪所动，但此刻的“复活”，远远超出了她的认知。

“这不是你的错。”她终于开口，语气平稳如昔，“战斗本就会有人死去。”

她活动着手指，尝试感受这具陌生而真实的身体，随即抬起头来，目光如剑：“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死了，却又站在这里。而你，似乎经历了很多。”

她已敏锐地察觉到克蕾雅体内那异常不稳的妖气，比当年更浓烈、也更危险。

克蕾雅深吸一口气，终于抬眸与她对视：“……是的，很多事情都变了。”

芙罗拉沉默片刻，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触碰克蕾雅的脸颊。

那动作如风般轻柔，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你的眼睛……”芙罗拉低声，“比当年更冷了。”

克蕾雅没有闪避，只是轻声回应：“……因为我已经不是当年的我了。”

芙罗拉收回手，神情依旧淡然，目光却多了一丝复杂的光芒。

“看来，我需要重新认识这个世界了。”

几乎同时，银索装置骤然断裂，珍的双眼猛然睁开。

那双眼中没有迷茫，只有凝固在死亡瞬间的决绝。

她的身体本能先于理智行动，妖气如暴风般席卷而出，右手已向最近的“敌人”挥去！

“克蕾雅？！”

她的动作在刹那间僵住，瞳孔急剧收缩，死死盯住眼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记忆炸裂——北之战，她的身体被银眼狮王贯穿，之后强行唤回濒临临界点的克蕾雅。

“这……这是怎么回事？”她的声音沙哑，对眼前的一切疑惑万分。

克蕾雅没有避让，只是静静回望她，声音颤抖却平稳：“……你终于回来了，珍。”

泪水下意识的从克蕾雅眼眶滑落。

珍的嘴角抽动，妖气在她体内翻涌激荡，“可我明明……已经死了。”

她的意识依旧停留在牺牲的一刻，无法理解现在所处的现实。

狄特莉丝下意识横剑防备，但辛西娅伸手按住她的手腕，轻声说：“等等……她不是敌人。”

珍无视了她们。

她的世界里此刻只剩克蕾雅。

“你还是如同当初一样……”她的声音平静而柔和，“你没有因为我的离去而陷入消沉，成长到了更高的境地……”

她注意到——克蕾雅体内的妖气早已不再是当初的气息。

那是比之莉芙露，更为强大的气息。

克蕾雅沉默了一瞬，最终轻声说道：“我们可以再一次并肩战斗了。”

珍的拳头紧攥，下一刻她伸出手将克蕾雅楼入怀中。

“谢谢你，克蕾雅。”

“这一次，我有欠了你一条命了。”

空气，再次陷入沉默。

……所有情绪在胸腔里炸开，两人紧紧拥抱对方，曾经的回忆涌入脑海。

克蕾雅擦了擦脸颊：“我们是生死相伴的战友，你能回来，我真的……”

珍深吸一口气，凝视着泪流满面的克蕾雅。

“我回来了，以后我们便共同击退敌人。”

她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身处陌生的环境。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她低声问，语气已恢复往日的沉稳，“我死了，又活了……而你，还是老样子，总把自己逼到绝路。”

克蕾雅微微一愣，随后嘴角浮现一丝苦涩的笑。

“欢迎回来，珍。”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

塔芭莎睁开眼睛，瞳孔微微收缩，适应着微弱的光线。

她的苏醒没有激烈的妖气爆发，没有失控的怒吼，甚至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就像她生前一样，冷静、克制，如同冰封的湖面。

“……梦？”她低语，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尤玛的呼吸一滞，泪水几乎夺眶而出，但她强忍着，只是向前一步，颤抖着伸出手——

“塔芭莎……你真的回来了。”

塔芭莎缓缓转头，目光落在尤玛脸上，眼神平静得近乎陌生。

“……尤玛？”她轻声确认，仿佛在核对一个遥远的记忆。

她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低头看向自己的掌心——这具身体是新的，没有伤痕，胸前那狰狞的缝合都没有了，没有磨损，甚至妖气的流动都略有不同。

“真不习惯。”她淡淡评价，语气像是在讨论天气。

随后，她的视线越过尤玛，落在辛西娅身上。

“所以，现在是怎么回事？”塔芭莎问，声音依旧平稳，但眼神却微微锐利起来。

辛西娅微笑着，轻轻点头：“……是。”

塔芭莎沉默片刻，环顾四周——漆黑的石室、陌生的装置、复活的战友们——最终，她叹了口气。

“……真是乱来。”

尤玛忍不住上前：“塔芭莎，你……可是我们队伍中感知系的绝对存在。”

塔芭莎看了她一眼，摇头：“不，我若是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就不会死得那么狼狈了。”

“普莉西亚被大家消灭了吗？”

几人一愣。

狄特莉丝上前：“你说的事情那都是三年前的事了，普莉西亚被克蕾雅完全觉醒成特蕾莎给击败了。”

塔巴莎一脸苦笑，看向克蕾雅：

“不愧是我们队伍中，最不稳定的家伙……”

克蕾雅注视着她：“……什么？”

塔芭莎伸出手，轻轻按在克蕾雅的肩膀上——这个动作罕见地带着一丝温度。

“辛苦了，克蕾雅。”

克蕾雅怔住，随即苦笑：“……我也给大家添了不少的麻烦。”

塔芭莎收回手，转身走向石室的出口，背影如生前一般挺拔而孤独。

“那么，走吧。”她头也不回地说道，“既然活过来了……就别浪费这次机会。”

三人终于苏醒。

芙罗拉的目光在几人之间扫过，神色冷静而带着一丝戒备。珍则微微偏头，声音低沉而平稳地问道："这几位是？"

克蕾雅向前半步，银色的眼眸稍稍柔和，依次介绍众人。当她的视线落在特蕾莎身上时，语气不自觉地轻了几分："……这位是特蕾莎。"

珍的瞳孔微微一缩，声音里透着一丝罕见的惊讶："初代no.1……真没想到，我竟然能亲眼见到。"

特蕾莎唇角微扬，露出温和的微笑："谢谢你，珍。"她的目光转向芙罗拉，语气真诚而怀念，"还有你，芙罗拉。你的风斩，让克蕾雅走得更远了。"

芙罗拉沉默了一瞬，眉头微蹙，声音依旧冷静："现在是什么情况？组织不可能有复活战士的技术。而且——"她环顾四周，"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

尤玛双手抱胸，语气平淡地接话："这里是战火大陆。"

塔芭莎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米莉亚队长提到过的那片大陆？"

特蕾莎轻轻点头，金色的长发随着她的动作微微晃动："她们已经先一步去了冰爪镇。等你们恢复后，我们就去会合。"

塔芭莎毫不犹豫地站起身，尽管身体仍有些僵硬，但她的语气坚定："那尽快出发吧。"

沃尔马德缓步走近，苍老的手递出三瓶药剂，声音沙哑却沉稳："先服下这个，休息一晚再行动。"

三人短暂地交换了一个眼神，最终看向克蕾雅和特蕾莎。

见二人点头后，她们伸手接过药剂。

高台上空，风掠过如刃，拂动战袍与碎发，仿佛来自记忆深处的旧日号角。

新的战斗未至，旧的战士已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