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银锋蚀骨
风暴尚未降临，杀意却已凝结成实。
克蕾雅静立在破碎沙丘前方，金发在沙尘中飘扬，目光冷冽如刃。
她的脚下，是一地焦糊的残骨，热浪自地底涌起，仿佛整个大地都在呻吟。
她微微偏头，目光扫向身后的辛西娅与狄特莉丝，语声如锋：“不要拖后腿。”
狄特莉丝嘴角一扬，笑意里藏着难得的狂意：“你可别小看我，克蕾雅。”她单手将大剑扛上肩，沙尘扑面而不避，目光却锋利如鹰。
辛西娅没有多言，只是默默点头。
她那柔和的面孔在昏黄沙尘中也显出坚决，指节泛白地握紧剑柄，呼吸已然内敛如针线般细致，全身妖力沉入骨髓，准备在一瞬爆发。
就在三人气机凝聚之时，那怪物动了——
它踏出焦黑沙土，身形宛如地狱深渊中爬出的活体梦魇。
它拥有超过十丈的高大身躯，像是无数妖魔的尸躯以极其恶意的方式拼接而成。
血肉并非死物，而是鲜活地蠕动着，每一个关节都被嵌入骨刺与突眼，滴着黑液，低声嘶吼仿佛来自无数死者的咽喉。
嘴中吐出的白雾所及之处，地面焦裂，岩层软化，像是某种腐蚀性的妖能。
刹那间，战斗爆发。
克蕾雅率先出手，身影几乎看不清轨迹，仿佛一道从狂风中滑出的银色幽影，她瞬间贴近怪物身前，大剑自她腰后划出一道弧光，几乎无声地掠向怪物咽喉。
“——咻！”
斩击极致轻灵，快得连空气都未及波动，但下一刻却爆出一连串令人作呕的肉响——碎肉飞溅、暗红脓血洒落，那怪物颈部出现一道足以断颈的斩痕！
可那道伤口非但没有扩散，反而蠕动缝合，宛如泥沼吞噬利刃。
克蕾雅没有停顿，脚尖轻点沙地，身形腾空翻转，再度落至怪物肩侧，一剑自上斩下，剑势迅猛如霹雳，高速贯穿怪物上臂，黑色血液喷涌如柱！
这一斩，竟将怪物整只右臂直接劈飞！
可就在手臂落地瞬间，那截断肢却剧烈抖动，竟在地上蠕动着迅速再生，数条骨刺从伤口中疯长而出，带着肉芽狂舞，如同鞭蛇般朝克蕾雅猛抽而来！
克蕾雅眉头一皱，脚下急撤，在半空翻身回落，落地之时宛如无声落叶，剑势却已如同暗潮蓄势待发。
“哼，真恶心！”狄特莉丝冷哼一声，猛然从侧方跃起。
她并未规避触手，而是直接硬撼而上！
巨剑于半空翻转，她双脚猛踏怪物肩头，身形带着陡然下坠之力，怒吼着将大剑以双手倒握，一剑斜劈而下！
“轰！！”
伴随着震耳轰鸣，怪物肩胛处炸裂开来，大片骨肉四溅，甚至露出其体内如同岩石般滚动的妖核残构，仿佛不属于任何已知物种。
落地的瞬间，狄特莉丝咬牙承受了怪物尾部的横扫，整个人被震得滚翻数丈，嘴角渗血，却在沙中翻身跃起，怒意更盛，再度扑杀上去。
与此同时，辛西娅的身形悄然移动。
她不像克蕾雅那样冷静致命，也不像狄特莉丝那般猛力轰杀，她是游走的暗刃，是伺机而动的利针。
当怪物怒吼，数条黏稠如沥青的肉鞭横扫前方时，她忽然自一处沙浪跃起，剑光划过空气，只留一道银线，精准无比地刺入怪物颈后裂缝处。
那一剑深深嵌入黑肉之中，甚至传来轻微的骨裂声！
“成了！”她低声一喝，试图拔剑抽身，却骤然发现——那肉缝猛然收紧，像是活物反咬利刃，连带着剑柄都被死死吞住！
她脸色一变，旋即一掌拍地，身形如旋风般向后翻滚，终于脱离束缚，手中却只剩空握的剑柄。
而那一剑的伤口，仅仅在数息之间，便已蠕动封闭，仿佛她的努力只是徒劳。
怪物愤怒至极，怒吼震动天穹，它的声音如万魔哭嚎，化作音浪卷扫四方。
赤砂战士们纷纷抱头惨叫，鲜血自七窍渗出，一些距离较近者甚至当场晕厥，身体在妖压中化为齑粉！
连狄特莉丝也被这波震荡震得踉跄跌退，肩头鲜血迸溅。
“它的恢复力……比觉醒者还强！根本无法杀死！”辛西娅咬牙惊叫。
克蕾雅目光依旧冷静，但眼底第一次掠过一丝凝重。
这怪物，不仅由死者怨念构筑，更似吞噬了妖气与血肉后不断进化。每一剑斩落，都是在为它提供新的养料。
她很清楚，若不在短时间内破其核心，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让这场战斗无限拉长——
而那颗“核心”，根本无从识别。
她深吸一口气，再度提剑，低声道：
“准备——下一轮攻势。”
风沙愈烈，天空像是要被血与黑压盖。
三人明知无力，却仍然踏步向前。
艾索眯起眼，死死盯着前方战场。
那翻滚的尘土与血肉气息仿佛构成了另一个世界，里面每一次剑锋的交击、每一滴溅起的腐血都在述说着死亡的临近。
“那其中两人……”他迟疑片刻，目光定格在克蕾雅的背影上，“好像是杰斯的同伴？”
“对啊！”狄克嘴角微微扬起，却并不轻松。
话音刚落，前方一声暴烈的冲击爆鸣响起。
那头怪物忽然暴怒咆哮，身体骤然炸开数道血孔，仿佛每一寸腐肉都在不顾代价地扭动着挣脱束缚。
一团团黑雾从体内喷涌而出，化作残影缠绕四周，如附骨之疽般扑向克蕾雅三人。
克蕾雅眉头一皱，脚步一错，瞬息之间身影消失于原地。
数道残影扑空，下一瞬，她从怪物左侧逼近，动作快到甚至拉出一道幻影，大剑顺着手腕的旋转猛然上挑，如绸带飘舞，却蕴藏惊人破势——
“斩！”
剑锋划过怪物腋下，那处曾被辛西娅洞穿的伤口中再度炸出大片血浆与蠕动的碎骨。
怪物剧烈抽搐，尾骨再次破背弹出，仿若钢索，挟裹着腥风直刺她胸前！
“克蕾雅，小心！”辛西娅惊呼，脚步却丝毫不乱，骤然向前冲出。
克蕾雅却仿若早已料到，在尾骨激射前一瞬身躯半转，顺势滑步带出一道倾斜弧线，几乎贴着尾骨擦肩而过。
就在怪物尾骨未收之际，狄特莉丝猛然从天而降，大剑在手中疾转一圈，顺势砸向怪物头部！
“给我滚开！！”
狂暴的斩击带着下坠之势，如铁锤重砸，打得怪物整个头骨向下一歪，四散的眼珠炸裂成雾，腥臭充斥战场。
但怪物的反击更加剧烈，几条粗大的肉须暴涨伸长，像活物般腾空翻卷，狂乱劈打四周！
“糟糕，太近了！”辛西娅暗道，双手紧握大剑斜挡在身前，挡下第一道鞭击，身子被震得退后三步，虎口剧痛。
第二道鞭击已至，却被一柄大剑斜斜架住。
是克蕾雅——她强行横插进来，顶住这道重击，衣袍猎猎，手臂微震，却目光冷漠如初。
“回神了没？”她淡声问道。
辛西娅苦笑，却也收敛情绪，迅速点头：“当然。”
艾索站在远处，眼神逐渐凝重：“……她们的配合，比传闻中更默契。”
狄克轻声：“不是默契，是——经历过一起生死的人，才有的呼吸节奏。”
就在此时，怪物体内竟蠕动出新的肢体。
数只枯干的婴儿手臂从它胸膛、腹部各处生长而出，它口中吐出断裂的妖魔利爪，咔咔作响，随后猛地张嘴，将半截残肢啃碎，仿佛以自身碎肉为供血循环源，再度强化！
“它在自我重塑！”辛西娅惊声，“如果再不击穿核心，它就要变异完成！”
“核心在哪？”狄特莉丝不耐问道。
克蕾雅瞥一眼那怪物头颅与胸腔之间，有一团白雾始终不散——
“头颅与心脏之间，有个气腺，是它的稳定节点。”
狄特莉丝裂嘴一笑：“那就让它爆开。”
艾索喃喃低语：“这……她们不是在战斗，而是在——解剖。”
空气在三人下一轮合击中化为利刃，杀意凝结成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