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寒霜终焰
雪幕已乱如倒倾银河，风暴呼啸间，寒霜城下冰地龟裂崩塌，碎冰如白刃飞溅，崩出的血肉与残骨铺满战场，交织成一副来自深渊的炼狱画卷。
黑银大剑横斩而出，瞬间劈断前方十余根狰狞触手。
银发男子如闪电掠过荒原，身影在雪色中拉成残影，空气随之抽空，音爆炸响连绵不绝，仿佛天地在其疾速冲刺中撕裂。
他右臂上的黑纹此刻已攀附至肩胛与胸口，像无数活着的诡蛇在皮肤之下游动，闪烁着阴森而异变的光泽，仿佛某种古老封印正在挣脱束缚。
面前的怪物发出潮水般的咆哮，声波如锋利巨锥震碎残雪与石壁。
此刻，它已不再是某种可描述的形体，而是一整个失控的空间——
无数人脸从地面、天空、尸堆、破碎的石柱上浮现，或哭泣、或怒吼、或喃喃低语——那是它吸收战场亡魂后构建出的血肉灵网，不断重组、繁殖、涌动。
其中一个人脸，赫然是三日前失踪的战士艾罗斯——那张脸苍白、血脉鼓动，眼中满是绝望。
“……救我……”他发出几乎辨识不清的低语，话音未落，整张脸便被新的肉块吞噬，转瞬化作一节蠕动脊骨与锯齿状利齿！
“别看它！”塔莉雅死死咬住嘴唇，声音颤抖中强忍清醒，“它会用亡者残响扰乱你的心智……它能让你看见你曾无法拯救的人……”
银发男子的眼神却毫无波澜，仿佛那一切虚像从未干扰他丝毫。
他高举大剑，锋芒指天。
下一刻，脚下冰层轰然炸裂，震荡的银白波纹自他脚边向四周扩散，空气剧烈震动，风雪被气浪扭曲，凝固于半空，如被压制的灵魂在冻结中呻吟。
黑纹剧烈跳动，几欲撕裂整条手臂，皮肤下的血管如灼烧般膨胀，银焰在皮下暗暗翻涌，若有龙吟回响在骨髓。
他那银白发丝在狂风中炸裂翻飞，瞳孔于瞬息之间化作细长的金色竖纹！
“唰——！”
他骤然消失！
下一瞬，天幕之上，一道黑银斜线划破风雪，直贯云霄。
巨型怪物的胸口轰然炸裂，一道贯穿的裂痕如深渊撕开，其左侧数十根肢爪爆裂四散，血浆溅天！
但它未倒。
那创口中涌出的肉块以肉眼难辨的速度迅速蠕动、爬满创伤，竟将伤口缝合，还在原地衍生出三倍数量的手臂与骨刃！
“它……在逆成长……”维克多面色惨白，喃喃出声。
“它正将承受的破坏，反馈为更复杂的结构与形体。”塔莉雅语声冰冷，目光死死锁在那怪物核心——她看到了，那是一场无法用逻辑解释的“分裂演算”。
男子亦感受到变化。
他目光沉冷，宛如沉于黑暗深渊之下的静水，毫无情绪波澜。
此刻的怪物，早已超出“敌人”的范畴——它是一座流动的“界域”，一个不断自我扩展与进化的噩梦生态。
它体内涌现出一枚枚猩红小型漩涡，如次空间裂隙在涌动坍塌，每一道旋涡中喷出的不仅是血液，更混杂着断碎灵魂与模糊语言，那些声音如咒语，如诅咒，在天地之间震荡。
而下一瞬，怪物竟主动将其中一枚魂魄旋涡强行吞咽入喉！
“——它要完成吞噬转化！”塔莉雅声音一变，几乎嘶喊出声。
男子身形一震，黑纹之力在体内沸腾翻滚，濒临极限！
“燃——！”
他低吼，整条手臂猛然爆出银炎！
那是血脉深处觉醒的烈焰，不是火焰，而是祖源——以血肉为器，以意志为炬，焚燃数代龙裔的古老遗志！
黑纹在银炎中痛苦扭曲，仿佛挣扎的灵魂被彻底点燃，发出撕裂空间的尖锐嚎啸！
下一刻，他再度消失。
但这一次，世上已无人能看清他的轨迹。
塔莉雅踉跄站起，瞪大眼睛凝视战场，却只能看到空气中不断炸裂的冰花与风痕。
“太快了……我看不见了……他的层级……已经不是我们能理解的了……”
整个冰雪世界被横斩成一块块扭曲碎裂的浮冰，每一次他斩出的震荡，连天空都短暂熄灭——光火炸开、星辰黯淡！
怪物再次被轰碎，碎肉、残魂、人脸、内脏炸裂成三十余个方向，部分碎块竟然在半空蠕动自我重组，生出小型肉团！
但男子并未止步。
一剑接着一剑，每一次斩击，黑银大剑仿佛不只是武器，而是某种秩序的审判之刃，每斩一次，便剥夺那怪物存在于这个世界的权利！
“还没结束……”他喃喃低语，鲜血从下颌滴落，在银炎中瞬间蒸腾，整具身体竟开始释放出丝丝蒸汽，如同燃烧的躯壳。
在遥远的山巅，曾与他并肩同行的黑袍女子凝望着硝烟弥漫的战场。
内心虽泛起淡淡忧虑，但她已坚信，如今的他已不再是昔日那个容易受阻的弱者。
战火未熄，霜雪依旧狂卷；寒霜城之外，曾经完整的景致早已荡然无存，整个战区仿佛沉浸在由深坑、碎丘与裂崖构筑的断层雪狱中。
黑袍女子静立于山巅，洁白的兔耳轻颤，眼中映出澄澈的雪色，宛如古井般平静深邃。
男子高悬天际，大剑微垂。
一剑贯穿天地。
第二剑，连同天光一并斩碎。
第三剑——未落。
因为怪物再次发生了异变。
先前爆碎的肉团竟在空中由一圈透明脉络连接为环，缓缓旋转，宛如某种未知印记正在复苏，每一块碎肉的核心，皆长出新的心脏与魂核！
塔莉雅睁大双眼，声音颤抖：
“……它要以残魂为种，创造九十六个新个体……”
“不，它是要……分裂自身为九十六座‘小界’——它要用这些在寒霜城建立一个新的灵域……”
变异尚未完成。
男子已然抬剑。
此刻——
他体内银焰轰然炸裂，直冲天穹！
如流星贯日，银焰撕裂云层，整片雪域仿佛被某种高维力量锁定。
黑纹在烈焰中融入剑身，整柄大剑黑银交错，其上浮现的龙语铭文如古老誓约，宣告着审判。
他不言一语，只步步踏空，每一步都令天地颤鸣，碎雪冻结、风声断绝、回音停歇。
他立于那旋转肉环上方百丈处，整片雪原都陷入死寂。
所有观战者齐齐一震，那并非幻觉，而是真切感受到：有一颗星辰，自上界砸落而下！
费尔南多颤声问：“他……他要做什么？”
塔莉雅却已失声，眼中满是惊惧与敬畏。
因为她看到，那男子的身体正在被银焰吞噬，宛若陨石之核，正以生命为引燃。
这一剑，不是技巧。
这一剑，是意志，是血脉，是宿命的终结者。
——《天坠·焚界断》。
剑落！
轰——！
无声的爆炸刹那吞没整片战场。
黑银光柱贯穿寒霜天顶与大地深渊，三十里雪原在瞬间陷落，天地倒置，所有观战者双目失明、耳鼓震裂、神魂震荡如临永夜！
肉环、碎魂、腐渊、心核，全灭！
它被彻底燃尽、剥夺、抹杀——连存在本身都无法留下。
风雪再度落下时，天地归于死寂。
……
远方所有观战者，无一人自觉，全数跪伏。
雪地中，银发男子缓缓走出，满身灼痕，气息微弱至极。
大剑背于背后，早已无一丝光辉纹路。
他那双金色竖瞳，终于熄灭。
风雪中，黑袍女子缓步而至，她静静站在他身旁，兔耳微动，神色沉静。
“走吧。”她轻声说道。
男子微微颔首，未作他言。
两人背影融入风雪尽头，只留下天地残痕与血海余波。
塔莉雅跪伏雪中，久久未动。
她低声喃喃：
“……那柄剑，不只是武器……那纹路……能吞界……”
“那男人的血……绝不止是龙裔……他的存在，就是为了与那种怪物对抗……”
雪仍在落，但这一战，早已刻入界历之终章——
——寒霜终焰，一剑封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