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观星入局
组织新任首领之事,早已在内部悄然传开。
杰斯跟随克雷昂一同磨合厄里斯特的力量。
他的体内流淌着龙裔祖血,是远古血脉的最后遗脉。
那股沉睡于血脉深处的力量在克雷昂的调引下逐渐苏醒,却也如烈火炽焰般难以驯服。
每一次锤炼都如在刀锋上行走,稍有偏差便是万劫不复。
时间悄然流逝。
风沙数次卷过战火大陆,冬雪曾临极北寒原,数月便如手中细沙,终归散落。
外界局势不断动荡,各大势力你争我夺,割据之势愈演愈烈,局势如同即将崩裂的岩层,随时会引发全境性的地动山摇。
而在大陆中部——星落高原之上,银辉湖畔,一座巍峨高塔静静矗立,如同遗世独立的孤灯,照耀着这片沉沦的土地。
那座塔名为【观星之柱】,由古代星辰教派所建,塔壁由银白色石料筑成,每当夜幕降临,塔身便仿若倒映着星空,闪烁出不可名状的光辉。
即使整个大陆陷入动荡,这里依旧保持着不被战火染指的纯净,宛若远离尘嚣的另一个世界。
在观星之柱的塔顶议会厅内,寂静如死。
数十位身着星辰纹路长袍的议员端坐其中,每个人神情肃穆,气息平稳而内敛。
他们是星坠议会的成员,一个自古以来便保持中立的古老组织,自称不偏不倚,只在历史关键节点中暗中拨动天平的指针。
而此刻,大厅中央站着一名身着白银长袍的年轻人,正躬身站立,额头微低,语气中透出深深的敬畏。
“大贤者大人,根据传回的密报……黑曜会与龙裔联盟已在寒霜城边境集结兵力,数日内恐有大战爆发。”
“各地小势力也在蠢蠢欲动,相互侵蚀领土,如今的局势……似乎整个大陆即将沦为彻底的战场。”
议会最上方,一位老者静坐于石椅之上。他满头银白长发如瀑垂落,鬓发间仿佛藏着流动星光,似有细碎星芒在发丝间闪烁。
他的面容布满细密的皱纹,那是时间的铭刻,却并不显衰朽。
反倒因眉眼间一抹温和笑意,显出一种近乎神明般的慈悲与睿智。
他便是星坠议会的大贤者——赫布拉姆,世人鲜少见其真容,只知他活过数个王朝的兴衰,曾见深渊者起灭,也曾在夜幕之下与龙裔王座对饮。
他缓缓抚过长须,沉吟片刻,声如轻风般徐缓,却字字穿心。
“星坠议会,向来不涉乱局。唯有命数已动之时,才会出手。”
他顿了一顿,微微抬眸,眼中深不见底的星辉仿若遥远星河般流转。
“但……我看见了。一颗新星,自东方升起,掠过长夜,撕裂命运的帷幕。”
“那是被龙祖所选中的人,他将是连接这片大陆碎裂命运的桥梁。”
他话音落下,左侧一位女子开口。
她银蓝色的长发无风自动,发丝中萦绕着细碎星光,如同夜空垂流而下的银河。
她的皮肤苍白,宛若晨雾初升,几乎透明,隐约可见体内流淌的并非血液,而是星辉碎片。
她的双眼无眼白,只有深邃夜空般的瞳仁与其中游弋的星辰光点。
“……大贤者所指的,是那位异端新首领?”她缓缓问道,声音如寒星碎落,“他被称作‘终末抚冠者’……是他吗?”
大贤者轻轻点头:“正是。他身负厄里斯特之名,与龙裔联盟的圣女艾蕾丝交好,又与黑曜会的大剑战士之间有复杂牵系。”
“他并非凡人。他的意志中,有着将战乱终结的强烈渴求……若非如此,龙祖也不会选择他作为承载者。”
“他的存在,是一个转折。若任由当前乱局持续,不出两年,大陆将陷入不可逆的全面灾变。”
女子垂眸片刻,眼中星芒流转:“那……您的意思,是让我们与异端组织接触,予以暗中扶持?”
大贤者微微一笑,未予正答,只留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这位年轻人所走的道路必将荆棘密布,若无人协助,恐难独行至终。”
此言落下,满堂皆静,唯有微光在石壁星图上悄然流转,仿佛一颗星辰被悄然点亮。
少顷,大贤者轻抬右手,朝一位身披灰袍的中年男子示意。
“凯勒——你曾驻东境十年,对异端组织的脉络最为熟稔。从今日起,你将以顾问之身,秘密加入异端。”
“你的名字将被从星坠议会的名册中抹除,世间不再承认你与我们之间的任何联系。”
“你要做的——不是引导,不是操控,而是陪伴他们成长,在他们最关键的时刻,将那枚火种稳稳捧起。”
阴影中,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仿佛千年的尘埃悄然落地,又似旧时代残存意志的回响。
灰白的发丝微微拂动,一道瘦削修长的身影无声自石柱之后走出。
他未发一言,却像一把被岁月洗净血痕的古剑,悄然出鞘,寒光内敛,气息深沉。
步伐轻盈如风,仿佛踏在世界的心跳之上。旧皮靴碾过冷硬的石砖地面,发出沙砾摩擦般细碎却清晰的声响,每一步都宛若沉钟敲响众人的耳膜,令议会厅堂陷入某种无形的肃穆。
他站定于大厅正中央,身姿笔挺,背脊如刃,仿佛一尊沉默的雕像。
那身破旧却干净的斗篷垂落如夜幕,边缘破损处随风轻扬,露出内里暗银色的磨损肩甲,其上交错的划痕记录着无数过往战火,似乎每一道都曾濡血而成。
“是。”他沉声开口,声音不高,却如沉雷低鸣,穿透众人耳膜。
随后,他抱拳作礼,左手压右腕,那是古老武人所传承的标准仪式,指节嶙峋的手背之上,一道深色剑伤随着动作微微绷紧,仿佛又将某段尘封的记忆一并唤醒。
垂首的一瞬间,几缕灰发垂落眼前,遮住了他眼底一抹一闪即逝的锋芒。
而当他缓缓抬头的瞬间,整个议会大厅的空气,像是被无形之力压得一沉。
那不是妖力的压迫,也不是杀气腾腾,而是某种更原始、更可怖的东西——如山雨欲来的沉闷,如大地深处涌动的岩浆,在尚未喷发前的那份幽静与压抑。
大贤者缓缓抬手,动作和风般柔和,却如同放下一枚命运的棋子。
“去吧……”
声音尚未落下,黑影便倏忽一闪。
石柱后的空气仿佛被撕开了一道缝隙,那道身影已如幽灵般消失无踪,只余淡淡余韵,在长廊深处久久未散。
而与此同时,在遥远的西部边疆。
那片黄沙连天、日光炽烈的荒漠上,天地仿佛被烈焰灼烧。
灼热的风裹挟着砂砾咆哮而来,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至,卷起金黄沙浪,一波波撞击着干裂的大地。
忽然,天边浮现出一道赤红尘烟,仿佛鲜血从天幕裂口处泼洒而下。
尘烟之中,一队异样的骑兵掠出沙丘,快若流光。
他们身下所骑非马,而是某种狰狞野兽——皮肤覆着深红色鳞甲,身形如虎豹之合,四蹄所过,地面泛起高温波纹,沙粒似被烈焰熔化般灼热翻腾。
那是被称为“焰地兽”的蛮荒魔种,是传说中唯有赤焰部族才能驯服的战骑。
骑手身披同色皮甲,铁钩锁扣如蛇环交错,头戴遮面面盔,只露出一双双冷峻锐利的眼睛,仿佛能穿透暴风与死亡。
而队伍最前方,那名领骑之人更如天神降临。
他坐骑的体型远胜其他,躯干庞大如山,其脊背生有双列骨刺,蹄下每一步踏下,地面便隐隐震颤。
他未佩戴头盔,任由西风呼啸将赤焰般的长发吹拂如旗帜飞扬。
他的面容如刀凿斧刻,棱角分明,眉骨上方延至下颌的一道狰狞伤疤深嵌入肌肤,仿佛刀刃亲吻过他的灵魂。
他不言语,仅仅一抬手,数百名骑兵如浪潮翻涌,迅速分散成包围之势,战阵如风卷云突,在短短数息间完成变阵。
风沙暴起时,他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酷的冷笑,那笑意如刀锋划破风暴的宁静。
风暴未歇,沙丘之巅的哨岗旗帜猎猎作响。
一位披挂绿色甲胄、身材修长的战士站在赤峰王身侧,手中弩弓寒光内敛,眼神却锐利如鹰。
他微侧头,语气冷静而克制:“‘赤峰王’……这些天来,有数不清的怪物自沙漠深处涌出,沿着地底裂谷与荒漠风道向沙螺城蔓延。巡防军汇报,大量妖性异动,连夜惊动了沿线所有村寨。”
他顿了顿,眼神愈发凝重:“根据斥候描述,它们并不是在狩猎——而是……在逃。”
赤峰王双目微眯,浑身那股令人畏惧的压迫感仿佛随风卷起。
“它们在逃?”他缓缓重复了一遍,低沉的嗓音仿佛砾石滚落崖壁。
“看来沙漠深处……出现了令这些畸变生物都恐惧的东西。”艾索弩箭轻晃,甲胄发出如冰片错落般清脆的响声。
沉默几息后,赤峰王终于转身,眼中浮现一抹不容置疑的坚定:
“艾索,传我军令,你必须在今夜之前召集赤砂余部所有尚能战斗的队伍,分设巡逻、暗卫、壁垒三防线。南壁换哨提前三日,北线断崖增设弩塔,再调五十骑守西门隘口。”
他目光如火:“沙螺城是门户,一旦陷落,怪物席卷整个西部平原,之后就是整座大陆的炼狱。我们……绝不能退。”
艾索低头:“遵命。”
他抬起头时,那张冷峻的脸上竟浮现出少见的微光。
“我已紧急发出援援信函,烬刃佣兵团方面——回复了。”
“哦?”赤峰王眉头一挑。
艾索从披风内侧取出一张兽皮信函,纸页泛黄,边角烧焦,信墨却用炼银粉混血书就,光芒微弱却不可磨灭。
赤峰王展开那张信纸,只一眼,便放声长笑。
“哈哈哈——”
“太好了……”他仰天长叹一声,声如奔雷。
“信中所述,烬刃佣兵团将在三日内派出‘烈螯’与‘獠面’两大支队增援我部。而那个神秘的异端组织……他们竟答应派出一位堕星使徒协同作战。”
他的手指微微一紧,将兽皮信拽得作响,眼中战意燃烧。
“堕星使徒……若真如传闻中那般恐怖,这场守卫战,也许我们——还能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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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音落地,几位战士早已难掩激动,身下狰狞巨兽仿佛受主情绪感染,低吼连连,躁动不安。
他们拉紧缰绳,战意涌动,如狂风挟雷,转瞬间冲下沙丘,朝那群仍在沙暴中徘徊的怪物冲杀而去。
下一瞬,沙海翻涌,金铁交鸣之声在荒原上炸裂回荡,如百锤击鼓,怒涛轰鸣。
数道身影挟风雷而至,冲进那无边的血沙与利爪之中。
……
与此同时——
东部,堕星堡。
深藏于崖壁中的巨大要塞如漆夜般沉默,堡垒四周垂挂着黑色铁链,悬浮着无名咒阵,仿佛整个山体都被活生生地封印。
十五位身影围坐于主堡大厅,石桌宽如小院,桌面镶嵌着碎银魔纹,刻有失落时代的图腾。
奇异的美食陈列其上:幽骨蛇肋、星曜孢果、剔晶蛙卵……每一道菜都散发着不属于人界的气息。
气氛凝重又诡异,直到一人开口:
“杰斯,我们对食物……其实并无太大需求。”说话者是撒洛斯,黑袍包裹的身形骨瘦如柴,五指如枯枝,却操控着不容忽视的强大妖力。
他望向坐在首席的青年——杰斯,原本那个瘦弱的人类少年,如今早已成长为披坚执锐、凌驾堕星众使之上的主领者。
克雷昂嬉笑附和:“对啊对啊……首领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觉得我们都不需要你亲自煎煮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嘛。”
坐在另一侧的贝洛斯冷哼一声,那张布满獠牙与纹刺的巨脸微微扭动:“我宁愿直接咬碎猎物的喉咙,感受鲜血溅上眼角的温度……这什么烹调?像给死人吃的。”
他的话未落,一旁的卡尔巴便猛地伸出长臂,那粗壮的利爪在空中带起破风之音,“砰”的一声敲在贝洛斯脑门上。
“闭嘴。首领大人的好意你也敢嫌弃?再敢废话,我亲手把你剥成内脏汤底。”
“噗哈哈哈哈哈!”其余众人皆忍不住大笑。
妖气翻涌、诡笑连连,然而在这群貌似癫狂的“怪物”笑声中,却透出一种铁血同袍的默契。
杰斯看着热络的氛围,心头涌上一股久违的温暖,他微微一笑,举起手轻声道:“各位,各位……”
众人笑声渐止,纷纷转头看向他。
“之所以我会亲自准备这顿饭,是希望大家能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这样一来,我们之间不只是战友,更是家人。”
这话一出,原本热烈的气氛微微一顿,一股说不清的情绪在石桌上流转开来。
杰斯的脸颊泛起淡淡的红韵,他将一大块香烤腿肉叉起,递向贝洛斯:“贝洛斯,你尝尝吧……或许我的手艺合你胃口。”
贝洛斯咧嘴大笑,双爪齐动,锋利獠牙瞬间撕开油光四溢的肉块,汁液迸溅,一时间兽血混杂油脂的香气弥散在整座石厅中。
“哇哈哈!好吃!真的好吃!”贝洛斯边嚼边吼,模糊的口齿中尽是兴奋,“杰斯,以后你做饭给我吃!那些猎物的肉我都不稀罕了!”
众人也纷纷动手,石刀敲盘,笑语涌动,屋内一时其乐融融。
一道冰冷悠远的声音轻轻传入杰斯耳中:“这就是……人类的感觉吗?没想到,我竟还能坐下来尝一尝所谓‘家的味道’。”
说话的是伊薇特。她吃着盘中的肉,冰眸侧望,眼神如冷月般剔透清晰,却又罕见地带有一丝探寻人心的柔意。
杰斯被她看得有些发毛,只好咧嘴一笑:“你们喜欢就多吃点……以后我会每天都做。”
他一边说着,眼中却浮现出一幅久远画面——那是与克蕾雅在风雪山谷里生火做饭的场景,干柴堆上的火光将她的侧脸映得格外宁静,那时,他就是一个不谙战斗的厨师。
“当初,我就是以‘厨师’的身份,踏上这条旅程的。”杰斯轻声感慨。
“你可真是有始有终呢,终末的抚冠者。”艾莎调侃似地笑了一句。
众人随之大笑,刀叉轻敲,仿佛这份片刻温情能够抚平他们身上早已斑驳的伤痕。
然而,突如其来的一声轻响打破了宁静。
坐在角落的维瑟莉娅悄然放下刀叉,目光微凝,低声道:“山外……有人来了。”
空气顿时凝滞,石桌上的笑语仿佛都被抽离了声音。
“谁?”撒洛斯眉头微皱,站起身来。
“是中部的——星坠议会之人。”维瑟莉娅语气冷静,却无法掩盖其语中警惕。
“星坠议会?”贝洛斯咧嘴露出獠牙,“那帮自命清高的家伙,终于愿意下山了?”
杰斯缓缓站起身,擦去嘴角油迹,目光变得锐利起来:“既然是远客,那我这个新任首领,理应亲自迎接。”
克雷昂起身欲随:“我陪你一道。”
其他人也跃跃欲试,卡尔巴已握紧利爪。
但杰斯摆了摆手,语气温和却不容拒绝:“不必。这里是我们的家,在家门口我们还怕谁?而且星坠议会自称中立,该不会带着敌意而来。”
众人这才停下动作,目送杰斯转身步出厅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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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刻,大剑已背负在肩,他身形一闪,宛如流光掠出,落于山门之外。
空气在他脚下涌动,一道人影伫立于尘沙之间。
那人身披灰色长袍,发丝苍白,瘦削的身形如干枯古树。
他手中之剑已显破旧,却如一尊沉默古神,静静凝视着堕星堡的大门。
“我名凯勒,曾为星坠议会一名闲者。”来人声音低沉如风穿枯骨,虽无情绪波动,却自有一股压迫感。
空气宛如扭曲,山门前两人对峙。
杰斯看着眼前这位自称星坠议会来者的瘦削男子,眉宇渐凝:“你说你叫凯勒?星坠议会怎会派你一人而来?”
那男子微微抬眼,灰发在山风中飘扬,他的声音冷而缓,如雪夜断崖之风。
“他们没有派我来。我自己选择来的。”
杰斯眯起眼,而凯勒则缓缓将手中那柄斑驳古剑拔出,剑锋微颤,映出山巅暮光。
“我曾是星坠议会闲人,亦有‘流亡剑圣’之称。但如今,我弃其名,弃其人,只求一席之地。”
他将剑缓缓插入脚下山石,掌心血线滴落,落在剑脊之上。
“我愿以剑立誓——”
“此身此剑,此后唯堕星而动,不复旧日。”
杰斯沉吟片刻,忽而一笑:“……原来你不只是带来消息的,还是想留下来的啊。”
“欢迎加入,流亡的……剑圣。”
山风翻起衣袂,远处堕星堡火光温暖,影影绰绰中,有人走出城堡,朝山门处望去。
夜,渐深,而新的命运,正悄然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