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战术统领
圣女缓缓开口，声音如溪水般温柔，却透着一丝探究：“杰斯……你是和几名大剑战士一同来到这片大陆的，对吗？”
她的声音虽轻，却让人无法忽视。
杰斯微微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主动说话。他点了点头：“是的，没错。”
圣女转过头来，眼神中多了一抹疑惑：“你只是个普通的人类，不拥有妖魔之力，也不曾受过战斗训练。面对这片遍布危险的大陆，你……不曾害怕吗？据说，就连你们拉布纳岛，也曾深受妖魔之苦。”
杰斯沉默了一瞬，才开口，他的声音低沉却坚定：“说不怕，是骗人的……谁不怕死亡？谁不怕那些披着人皮的妖魔？可我曾在心中立下誓言，不论前方是荆棘还是地狱，只要能守护克蕾雅，就算是死，我也无所畏惧。”
圣女微微睁大了眼睛，嘴角浮现一丝好奇的笑意：“哦？听你这样说，你似乎很在意那位叫克蕾雅的女子……可以讲讲你们的故事吗？”
杰斯脚步放缓，仿佛沉入回忆的漩涡。
他望向远方，眼神变得幽深而沉重：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我曾经的家人，被妖魔残忍杀害。那只妖魔化作我哥哥的模样，在我最脆弱、最恐惧的时候出现，把我一步步逼入绝望。正当我几乎陷入死亡边缘时，是克蕾雅突然出现，银色的大剑划破夜幕，把我从噩梦中拉了出来。她就像是我心中绝望时的曙光，是我濒临崩溃之际的救赎。”
他轻轻吸了口气，继续道：“可这还不算结束。村民们因为我与妖魔纠缠，将我视作怪物，他们怀疑我是妖魔的同类，逐渐疏远我，厌恶我。最终，他们将我逐出村庄，丢在了荒原。那是一段几近死去的时光——我因为饥渴昏迷在炽热的荒地中，是克蕾雅把我背回旅店，亲自照料我，才让我活了下来。”
“然而命运却一次又一次试图将我推向深渊。”杰斯咬了咬牙，眼神变得愈发沉痛，“有一次，一只妖魔伪装成大剑战士的模样骗我至小镇后山，它的真实面孔狰狞恐怖，在我毫无反抗之力时，将我作为要挟克蕾雅的筹码……而克蕾雅，为了救我，被那只妖魔的利爪贯穿了胸膛。”
圣女的手指悄悄收紧，但她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聆听。
“从那以后，我便和克蕾雅一同踏上旅途。”杰斯缓缓道，“我们走遍各地，但所到之处，迎接我们的从不是感激，而是恐惧和厌恶。人类总是将大剑战士与妖魔等同视之，许多地方的人一见我们便仓皇闭户，如临大敌。”
“后来，克蕾雅收到了一封好友埃利亚寄来的黑函。因为大剑战士体内潜藏的妖魔之力，一旦抵达极限便会觉醒……最终，克蕾雅含泪亲手斩下了那个昔日并肩作战的战友。这件事给她留下了极深的痛。”
“之后我们前往吉纳斯圣都。那里本该是和平之地，人们和善、没有战火，但却对大剑战士有着严苛禁令。克蕾雅接到组织任务，需要潜入圣都剿灭隐藏的妖魔。为此，我们乔装混入，但战斗异常惨烈，她不得不动用妖魔之力，最终身陷半觉醒状态……那一刻，我真的以为，她会永远迷失在那份黑暗之中。”
他顿了顿，低声道：“后来，她身边的伙伴渐渐增加，每次她出任务，我都只能在旅店里独自等待……一次次徘徊在失去的边缘，一次次祈祷她能平安归来，那种无力感，真的快把我逼疯。”
“直到奥菲利亚出现，我们走散，七年未见……那七年里，我无数次梦到她身处战火，独自承受一切，而我却连站在她身旁的资格都没有。”
他转头看向圣女，眼中透出深深的执念与柔光：“所以我不想再当那个只能被保护的人，不想再做她负担。我想成为她的力量，哪怕只是多撑过一场战斗，多替她挡下一次攻击……哪怕只有一次也好。我希望自己能保护她，保护那些被妖魔荼毒的人，哪怕只有微不足道的力量，我也想让它成为希望。”
杰斯苦笑着挠了挠头发：“……听起来是不是很可笑？一个没有任何天赋、没有力量的普通人，却敢妄想和觉醒者、妖魔对抗，甚至梦想着有朝一日能与她并肩而行。”
圣女凝视着他，沉默片刻后，嘴角缓缓绽开一抹温暖笑意，声音轻柔而真挚：“不，杰斯——你不但不可笑，反而让我感到敬佩。”
“每个人心中都有理想，有人选择沉默、逃避，有人则勇敢地走上道路，哪怕那条路布满荆棘。你愿意用生命去守护一个人，愿意用微小之力去与黑暗抗争……这不是可笑，这是崇高，是希望。”
她轻轻点头，目光中带着一种超越理解的欣赏与怜悯：“或许正因如此……那位鬼面人，才会在无数人中选中你。他看中的，或许不是你的力量，而是你那份仍未熄灭的意志，那份不肯向黑暗低头的执念。”
杰斯怔住了，良久，他的唇角缓缓扬起，那一刻，他仿佛终于在这片满是战争与死寂的大地上，找到了一丝来自他人的肯定。
另一边，米德加尔特森林深处，浓雾如织，林海幽深。
古木参天，枝桠交错仿若巨兽之爪，遮蔽了天光。
腐叶堆积的地面湿滑阴冷，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与草木腐烂的味道。
在一片被硬生生清理出的空地上，一座巨大而诡异的祭坛正缓缓成形。
数十根削平枝干的巨木被笔直地立于四周，宛如囚笼。
它们顶端用妖魔的骨骸串联，每一道裂缝中都灌注了不明的黑色树脂，仿佛要将某种恶意封印于此。
正中央，祭坛以漆黑石块砌成，石面雕刻着古老而扭曲的符文，在淡淡的昏黄火光下浮现幽幽红光，仿佛在低语、在呻吟，令人心神不宁。
四角以赤红锁链缠绕，各自连接至四根高耸的黑木柱，仿佛要将天地之间某种存在强行压制于此。
就在这诡异肃穆的氛围中，一道漆黑的身影悄然显现。
只见祭坛之上，黑曜铠甲映着昏光突兀地现身，男子身材修长却坚毅如钢，双眸幽深冷漠，仿佛能洞穿世间万象。
他的脸庞毫无血色，表情如死水般冰冷，不带一丝人类情感。
他静静地站在那儿，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却仿佛一尊自深渊中爬出的黑铁战神，令天地为之静默。
他的现身仿佛唤醒了沉睡的仪式，刹那间，数十名身披漆黑战铠的战士自林间齐齐现身，铠甲在火光中折射出幽冷光芒。
他们身姿挺拔，手握异型长戟与双刃巨剑，宛如森然死神列阵于左右。
没有口号，没有喧哗，只有整齐划一的动作与沉重肃杀的气息。
刹那之间，所有正在忙碌的怪物们齐齐跪地，低头不语，额贴地面，以最古老的礼仪对祭坛之主行跪拜之礼。
那一刻，风也似乎止息，树叶不敢飘动，连妖魔都不敢靠近这片被“意志”压抑的区域。
“仪式……开始吧。”黑甲男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如雷霆滚过深渊，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随之，他缓步前行，每一步踏在石面上，都回荡着空旷的回响。
身后的空气泛起一圈圈涟漪，似有无形之力与他共振。
而远处林中，某种庞然之物正在蠢蠢欲动，一对猩红的眼在黑暗中睁开，仿佛应和着即将苏醒的古老意志。
而这场祭祀，不只是为了某个神明或觉醒仪式，更是通往另一个时代的前兆——一场关于人类、妖魔、觉醒者，乃至神秘组织间深层战争的序幕，已悄然拉开。
一名长袍老祭司颤声低呼：“以初裔精血为媒，以龙裔残魂为桥，开启眠于深渊之下的古约……赫尔曼大人，仪式已可启动。”
黑甲男子微微抬手，一道暗红符文从掌心浮现，悬于空中旋转，如蛇信舔舐四方。
随着他脚步迈上祭台，那些血迹纷纷朝着他脚下汇聚，宛如被唤醒的血脉开始回应主人的召唤。
就在这片刻，整个森林仿佛微微低鸣一声。
树木震颤，林地深处传来不属于人类的低语与悲鸣，犹如沉眠万年的意志自地底翻涌。
黑甲男子缓缓闭上双眼，低声呢喃：“献祭吧，唤醒这具沉眠的神躯……”
——而山崖之上，艾莎三人依然凝望着这一切。
海莲盯着下方那名黑甲男子，声音低沉：“那就是赫尔曼？”
艾莎点了点头，没有转向她：“战术统领，南陆驻防曾经的他不断抵挡住了龙裔的侵袭，没想到如今这般堕落。那时候组织派过去的人，只有他活了下来。”
风吹过枝梢，黑曜铠甲边缘泛出微弱光泽。
他并未注意到三人的窥视，或许注意到了，但不屑理会。
赫尔曼俯下身，将手指在地表的一段古老痕迹上摩挲。
他的动作机械却精准，像是在确认某种战术图示的实际位置。
地面微微震动。
“不对。”艾莎眼神骤变，“那不是他的力量……这片林子里，还有别的什么东西。”
赫尔曼站起，缓缓转身。
他的眼神冷淡至极，一如传闻中那样，仿佛一切都只是演算结果。
三人下意识后撤一步。
这不是敌意，也不是威胁。
是一种比敌意更危险的东西——战术分析中，确认对方已无胜算。
“我们暴露了？”海莲低声问。
“不。”艾莎的声音冷硬，“他只是，开始计算该怎么杀我们了。”
下一瞬，赫尔曼抬手。
一道冷光划破寂静。
并不是攻击，而是信号。
周围沉寂的林中，几道低矮的人影缓缓现身，身披黑曜披风，手握大剑，眼神空洞却气息整齐。
“黑曜战士。”迪奈芙吐出口气，“他身边……还有活着的部下。”
“不是部下。”艾莎声音更冷，“是兵器。”
赫尔曼未语，步伐轻移一寸。
但那一瞬，数十名身披漆黑战铠的黑曜战士，便如影随形，自林间齐齐现身，铠甲在火光与月光交汇之下，折射出如同死水般的幽冷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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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身姿挺拔，每人手握异型长戟与双刃巨剑，整齐地踏出一步，竟未发出半点声响。
这不是生者的军阵，而是——死意凝结的钢铁。
“分队阵列。”赫尔曼冷声道，不是下令，更像是在陈述。
战士群瞬间散开，三列一组，配合着风中枯枝的律动，形成包围之势。空气仿佛都为之一紧。
“冲！”艾莎低喝，脚尖一蹬，身影如鬼魅般跃出。
她的大剑携风而下，狠狠斩向左侧一名黑曜战士，然而对方却在千钧一发间抬剑横挡，力道之沉重如磐石撞击，剑刃交击之处，炸出一圈肉眼可见的冲击波。
“……好硬。”艾莎身形被震退半步，眉头紧蹙。
与此同时，海莲双刃一旋，如闪电般冲入右翼，她不似艾莎刚猛，而是以速度见长。她的剑刃在一瞬间划出四道弧光，每一道都指向敌人关节。
但那些战士动作机械而精准，仿佛没有痛觉，仅以本能作战，连血液都不再涌流。
“这些人……”迪奈芙一剑格挡来袭长戟，被震得后退三步，“不是普通的战士，他们根本不像活人！”
“是赫尔曼的链接能力。”艾莎低声，“他在远程操控他们的动作，每一次攻击、每一个站位，都像战棋。”
空中忽地变暗。
不是夜色骤浓，而是月光被某种奇异的薄雾遮蔽。
林中，一道低沉的咆哮忽然响起。
“看那边！”迪奈芙失声。
那些在暗影中几乎不留痕迹移动的，就是“深影妖族”。
紫罗兰色的皮肤在残月下泛着珍珠般的冷光，动作悄然而诡异，仿若古老的献祭之舞。
他们不是猎杀者，却在守望。每一道眼神，如洞穿灵魂。
“那些指尖流转的黑雾，就是暗影魔法。”艾莎呼吸变重，“即便在组织里，也只有最狂热的学者才敢研究那玩意儿。”
“据说，他们最年长的领主，能把自己的影子从身体中剥离，使之化为独立生命。”
海莲听得心中一寒，却还未出声。
而下一刻，地面轰然一震。
一尊高大的铁甲身影，自雾气中缓步踏出。
“钢脊蜥人。”艾莎低语，声音几乎被战斗的回响吞没。
那庞然之物通体披着厚重金属鳞甲，每一步都如雷鸣。
它背后的雷裔战士抬起双爪，爪端迸出蓝白色的电弧，如同神明手中的裁决之鞭。
“它们不是来帮我们，也不是帮赫尔曼。”迪奈芙嗓音低沉，“它们只是被惊醒了。”
雷光闪耀，黑曜战士与钢脊蜥人一触即发。
艾莎忽然看见赫尔曼抬头，冷漠的眼神看向高空，月光在他瞳中折出冰冷光线。
“分析完成。”
他淡然低语，左手轻轻抬起。
黑曜战士们脚下猛然一沉，密布的咒阵自地面显现，竟是早已埋藏于林地的古老布阵！
“陷阱——他提前布局了整片森林！”艾莎心中震动。
下一瞬，林地陷落，深影与黑曜、雷裔与人类，尽数坠入赫尔曼推演的深渊战局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