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纠结抉择

艾莎缓步走上前，银发在微光中微微晃动，她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声音轻柔却带着一丝急促的催促：“好了，收集了五只深渊级别怪物……赶紧回组织总部找沃尔马德吧……”

她顿了顿，眸光掠向远方漆黑的峡谷深处，声音压低：“若是拖得太久……峡谷中某些沉睡的恐怖存在苏醒了……到时候，想走，可就不是那么简单了……”

几人对视一眼，神情微变，没有再犹豫，身形一闪，迅速离开了峡谷。

疾驰中，两侧的漆黑山壁仿佛潮水般向后滑去，时而能见到岩壁间裂隙中露出扭曲生长的黑色藤蔓，像是枯死的手指在无声哀号。

东方渐露鱼肚白，夜色如潮水般被光芒驱散，晨曦破开云雾，冷冷地洒落在大地上。

时间流逝，八人脚步不停，跨越重重冰雪荒原，风雪如刀割面。回到那片熟悉又令人心寒的冰原深处——洛恩要塞。

他们在风雪中穿行，最终来到沃尔马德的实验室前。

艾莎走在最前，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而锈蚀斑斑的铁门。铁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呻吟，一道幽寒而诡异的紫光从门缝里渗出，像是死者未散的怨念。

几人不自觉地绷紧神经，沉下心神，步入了石屋之中。

一股腐败、潮湿、仿佛从地狱深处涌出的恶臭猛地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石墙在缓缓蠕动——那不是石头，而是无数张被碾平、拉扯到极限的人脸。它们紧贴在一层漆黑黏稠的肉膜之上，嘴唇不停翕动，像是在无声地尖叫，眼眶里溢出的黑血一滴滴滑落，在地面上留下一道道诡异的轨迹。

屋内一排排培养舱静静矗立，内部的景象却令人毛骨悚然。

银眼战士们的残躯与妖魔血肉被强行拼接融合。

有人脊椎爆裂扭曲，节节攀升出蜈蚣般的节肢；有人面部被彻底溶解，脸皮流淌成肉浆，只剩一只巨大而血丝遍布的眼球死死嵌在肿胀的肉团上。

她们在培养舱内痛苦挣扎，手指划拉着半透明的生物膜，每一下刮擦都发出令人牙酸欲裂的刺耳声。

地面仿佛在缓缓起伏呼吸，每走一步，都能感到脚下那片由碎裂骨骼和腐烂肉块织成的软毯微微下陷，脚底传来细微而诡异的啃咬感，仿佛有什么正在从鞋底缝隙钻入皮肤。

中央位置，一座粗糙堆砌成的黑色祭坛静静矗立。

祭坛之上，插着数十把断裂残破的大剑，剑身早已锈蚀，但表面却缠绕着宛如血管般蠕动的黑色脉络，那些血管随着心脏的搏动缓缓跳动，仿佛每一柄剑都在低声呻吟。

祭坛顶端悬浮着一颗巨大的妖魔心脏，每一次沉重而有力的搏动，都让整个实验室随之微微震颤，墙壁上的人脸与残肢也随之猛烈痉挛，培养舱内传来压抑到极致、又撕裂人心的惨叫声。

突然，一声闷响打破了死寂——某个培养舱剧烈震动，接着爆裂开来，滚烫粘稠的液体四溅。

从碎裂的舱体中，缓缓爬出一个可怖的怪物——它上半身仍勉强保留着人形，银色的眼瞳中还残留着最后一丝疯狂与痛苦，但下半身却已经彻底蜈蚣化，十几条森冷尖锐的虫足刺破地面的人脸。

那些原本无声翕动的嘴唇，终于发出真正刺破耳膜的惨叫。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腥臭，仿佛无数尸体被搅碎，沤烂在血池中发酵出的气味，猛然涌入鼻腔，令人几欲呕吐。

黑暗的角落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惊醒，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嘲弄与癫狂，回荡在石屋四周。

米莉亚等人的神色瞬间凝重下来，心头腾起一股刺骨寒意。

海莲下意识向前踏出一步，刚欲开口，却被一旁的迪奈芙一把拉住。迪奈芙轻轻摇了摇头，眼神冰冷而坚定。

脚下的地面在不断蠕动，无数黏液从碎肉与骨骼之间渗出，缠绕着几人的脚踝，如同无形的枷锁，拉扯着、试图将她们拖入这活生生的地狱之中。

那种触感，冰冷、湿腻，却又像干涸的血液般粘稠，每一步踏出，都仿佛在踩踏着蠕动的内脏。

刺鼻的腥臭顺着寒冷的空气直冲脑门，像是要将人的意识一点点侵蚀、撕碎。

几人强忍着翻涌欲出的恶心感，眸中杀意凝聚如冰，警惕地扫视着四周。

整个实验室，像是被无数死者的怨魂与妖魔的血肉缝合而成，处处透着扭曲、疯狂与绝望的气息。

仿佛再多停留一瞬，灵魂就会被这座地狱彻底吞噬。

沃尔马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缓缓回过身来，唇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声音低哑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兴奋：“你们回来了……？”

他的银色眼眸微微收缩，穿透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腥臭，落在几人身上。

“看来，这次行动很成功嘛……”

艾莎从披风下取出一个沉重的黑色金属盒子，盒盖上还残留着暗红色的干涸血迹。她单手托起盒子，语气平静道：“这里面，有六只深渊者级别的怪物……”

沃尔马德接过盒子，指尖轻轻划过盒面的痕迹，似在细细感受盒内那股微弱却狂暴的妖气残留。他点了点头，视线缓慢扫过众人。

当他的目光停在特蕾莎身上时，神色终于微不可察地一凝。

在满是腐烂与黏液的地面上，特蕾莎却如同置身尘世之外，浑身洁白的战甲泛着淡淡光辉，一股几近圣洁的力量环绕周身，隔绝了四周蠕动的血肉触须与腐败气息。

那套战甲如同活物，细微之处流转着无声脉动，似乎有某种古老而神秘的力量将她护在世间的污秽之外。

沃尔马德盯着她良久，眸底掠过一抹复杂。

“看来，你们两人，有特别的奇遇啊……”

他嗓音低沉，意味难明。

话音落下，沃尔马德缓缓解开缠绕在身上的暗紫色外袍，动作沉稳，每一个细节都充满着一种压抑至极的自控。

“随我来。”

他转身，带头走向一旁一扇隐秘的石门。

几人互视一眼，跟了上去。

门后，是一间与外头截然不同的小屋。

这里安静、干净，宛如另一个世界。石室中一尘不染，仅有一张粗粝的石桌和数张石凳，靠墙摆放着一个简陋的柜子，里头整齐叠放着些许衣物与书卷。空气中不再弥漫腐臭，反而带着一丝陈旧却令人安心的气息。

沃尔马德将沉重的盒子放在石桌上，发出一声闷响，随后挥手示意几人落座。

石凳冰冷坚硬，磨砂的质地透出一种无声的压迫。

待众人坐定，沃尔马德缓缓开口，语气平静：“那么……你们希望多久开始更换体内的妖魔之力？”

话音落地，空气仿佛凝滞了一瞬。

米莉亚几人神色微微一紧，沉默了下来。

沉重的气氛里，海莲忽然开口，打破了寂静：“我们肯定越快更换越好了……”

她的声音虽然镇定，但指尖紧扣膝盖，出卖了她的紧张。

一旁的迪奈芙眼疾手快，伸手去拉，却终究慢了一步，只能无奈地将手默默收回。

米莉亚轻咳一声，截断了海莲的话语。

海莲还想再说，却被辛西娅和迪奈芙一左一右按了回去，轻轻摇头示意。

米莉亚抬起头，深深注视着沃尔马德，神情中透着一种坚定与沉静。

“我们来这片大陆的目的已经达成……替换与否，已然不重要了。”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坚定：

“我们准备回拉布纳岛。”

“既然总部与我们不再有所纠葛……我们只想回去，过安稳的生活。”

她的声音在石室中久久回荡，如同一块沉重的石头落入死水。

沃尔马德静静听着，唇边浮现出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缓缓摇头，声音低沉而富有穿透力：

“安稳的生活吗？”

他自语般重复了一遍，随即叹息出声：

“身处乱世……哪里有真正的安稳可言。”

他的眼眸深处，透出一丝说不清的情绪，似是怜悯，又似是悲凉。

他缓缓道出：

“妖魔非生于荒野，实长于人心逃遁之时。我等每退一尺，彼便进一丈。”

他抬起头，目光炯炯：

“落叶归根非因风止，流水赴海不为浪平。留下不是选择，而是找回生命原本的流向。”

静默。

米莉亚等人愣住了，难以相信，这种近乎悲悯与哲思交织的话语，竟然会从这个以疯狂着称的研究者口中说出。

米莉亚垂下眼眸，凝视着手中的大剑。

那柄在无数鲜血中斩断生命的武器，如今在微弱的烛光下，仿佛也染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迷茫、犹疑，在她心头交织。

忽然，一只温暖有力的手掌，轻轻落在了她的肩膀上。

米莉亚微微一怔，回头望去，只见一张带着淡淡笑意的面容——那种笑，洗涤着内心深处的混沌与不安，让人不由自主地生出信任。

“特蕾莎……？”

特蕾莎静静点头，眼神温柔却又坚定，如同一束破晓的光。

克蕾雅也走了上来，默默地将手搭在米莉亚另一侧的肩膀上。

沉默中，那种微妙的力量传递开来，像是无言的誓言。

特蕾莎抬起眼眸，凝视着上方高座的沃尔马德，语气平稳却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力量：

“你们之前寻找能够完美控制妖力的大剑战士……不惜飘洋过海也要去拉布纳岛……更深的原因，你们一直，都没有告诉我们吧？”

石室中再度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烛火在无声的空气中微微跳动，投下扭曲而破碎的影子，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流转交错。

一直静坐在石凳上的艾莎，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自己微卷的长发，似乎在整理思绪，也似在抚平心中的波澜。最终，她打破了屋中沉沉的寂静，声音平静，却带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愤懑：

“因为……双子女神的觉醒不仅接近完全体的强大，还有普莉西亚——那只深渊者的半完全体突然存在……让组织心生惧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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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微微垂下眼眸，语气变得更加沉重：“组织一直需要一些强力的觉醒者，还有那些拥有无上潜力的大剑战士……这一点，从来毋庸置疑。”

石室内的烛光映照着众人略显僵硬的神情，仿佛空气都因这番话而凝结。

艾莎微微一笑，苦涩之意却溢于言表：“当然……还有更龌龊的原因。上层与分部的利姆特是亲戚，他需要巩固自己的地位和颜面。”

“上层……？”克蕾雅轻声重复，眉头紧皱，眼中浮现出一丝茫然。

艾莎抬起头，直视着她，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战术统领·赫尔曼。黑曜会的战术统帅，指挥所有战士的行动。是他亲自安排利姆特去拉布纳岛就任分部的领袖……为的是在那座孤岛上推行更加疯狂的计划。”

烛火微微颤动，映出艾莎眼底深藏的怒意。

“将小岛的人民……圈养起来，成为他们邪恶实验的工具和试验品。”艾莎的话仿佛寒风般刺入众人的心脏。

一瞬间，石室内寂静得连烛火燃烧的轻响都清晰可闻。

“黑曜会表面上看似号令一致，然而……暗地里的分裂和争斗早已腐蚀了他们的根基。”

米莉亚等人脸色骤变，胸膛里翻涌着无法遏制的愤怒与震惊。故乡的安宁被玷污成这般模样，他们竟然一无所知！

“可恶！”海莲怒吼一声，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之上，石桌震颤出细微的裂纹。她牙关紧咬，泪水早已涌上眼眶。

“这些家伙……简直毫无人性！欺骗我们那么久！”海莲的声音因愤怒与悲伤而颤抖，“当初我们还以为，大剑战士是守护世界的神圣存在……”

她狠狠擦拭着不断滑落的泪水，声音嘶哑而绝望：“直到‘吞噬者’，直到无数妖魔肆虐，我们才彻底看清——组织，不过是披着神圣外衣的恶魔！”

提到这里，海莲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痛楚，双肩颤抖，眼泪滴落在冰冷的石桌上，溅起无声的哀伤。

“因为他们可恶至极的计划，让普莉西亚心底埋下疯狂的恶意，最终……在那场毁灭的战斗中，塔芭莎为了保护我们，永远地……长眠了。”

海莲泣不成声，一字一句仿佛撕扯着心脏。那是失去挚友的痛，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痛。

石室内烛光摇曳，仿佛也在为他们的哀伤而低语。

沃尔马德静静地看着，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有力：“但……你们并非全然失去希望。”

众人猛然抬头，眼中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光芒。

“以你们大剑战士特殊的体质……你们的同伴，还有机会复苏。”沃尔马德的话语，在寂静中如雷霆般炸响。

海莲猛地抬起头，泪水湿润的眼眸中燃起了微弱而渴望的光芒。

“真的……可以吗？”辛西娅声音微颤，带着极力压抑的期盼。

米莉亚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目光如烈火般紧盯着沃尔马德：“塔芭莎……已经离开三年了……真的，还能复活吗？”

沃尔马德微微一笑，神色从容坚定：“只要她的遗体尚存完整，我就可以做到。只不过……原本植入她体内的妖魔之力早已废弃，需要更换新的妖魔血肉。”

米莉亚的心脏剧烈跳动，泪水在眼眶打转。那份沉重的失去，如今竟有了重新夺回的希望。

“我们……我们立刻回去！带塔芭莎回来！”米莉亚几乎是冲口而出，声音带着从未有过的急切与狂热。

然而，就在这时，艾莎伸手按住了她，目光沉稳冷静。

“米莉亚，冷静。”艾莎的声音如寒泉般清醒，“你们必须先更换体内的妖魔之力。否则，别说带回塔芭莎，连走出这片大陆都做不到。”

米莉亚的身形僵住，痛苦地咬紧牙关。

艾莎继续道：“维斯塔荒漠中潜藏的强大存在，远超你们所见。上次你们遭遇的那些，不过是边陲的小卒。组织排名第十的布鲁诺都未必能轻松取胜。”

克蕾雅、迪奈芙、海莲、辛西娅……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痛苦与挣扎。仿佛只需一闭眼，就能回忆起塔芭莎温和又坚定的笑容，她是她们一路走来不可或缺的伙伴，亦是战斗中最温柔的依靠。

失去塔芭莎的痛，如今化作炙热而沉重的决心——

她们，绝不能再次失去！

米莉亚缓缓抬起头，泪水无声滴落，但眼神却无比坚定。

“为了她……为了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米莉亚喃喃自语。

特蕾莎轻轻走近，伸出手，温柔而坚定地搭在米莉亚的肩膀上，克蕾雅也默默站到另一侧，给予她无声的支持与力量。

这一刻，石室内没有华丽的言语，只有烛光下彼此凝望的眼神，炽热得仿佛能穿透冰冷的夜。

为了守护那一份曾经失去的光。

为了挽回那段无可替代的羁绊。

她们，将不惜一切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