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魂归战域
米莉亚几人看到杰斯出现在房门，心中放下心。
他站在门口，身上的衣襟被风吹得微微鼓起，眼神沉静，像是刚从漫长的风沙中归来。
辛西娅担忧开口：“我去城门外都没看到你……”
杰斯点头，语气平稳：“抱歉，辛西娅，因为发生了些事情。”
话音刚落，几人一愣——他身后，一道瘦小的身影探出。
那是个兔耳女孩，目光警觉，慢慢走出，身上的披风沾了细沙，脚步轻却不显怯弱。
米莉亚眉头微蹙：“这位是……？”
杰斯简要说了白天在荒漠外围的遭遇，又介绍道：“她叫米娅，是部落的队员。”
几人点点头，眼神不动。
迪奈芙靠在墙边开口：“杰斯，我们修养几日就要出发去北部之地，黑曜会的总部了。”
杰斯微怔，点了点头：“明日一早我要随米娅他们一起去沙漠。”
几人一愣。
尤玛开口，声音压得很低：“荒漠太危险了……”
杰斯看向窗外，神色坚定：“我想去一趟，顺便找寻克蕾雅。”
房间陷入短暂沉默。
风从门缝穿过，吹动墙角的斗篷，几人面上的表情各异，却没有人出声反对。
夜色很长。
杰斯躺在床上，闭着眼，脑中一片纷乱。风声断断续续，像是从远处荒漠深处吹来。他始终未能睡去，直到天微微亮。
晨风带着寒意。
天边刚泛出淡红，街道寂静，只有远处传来铁匠敲打金属的声音。
杰斯收拾好东西，站在门前，对屋内几人点了点头。没人多言。
米娅已在门外等他，表情冷静。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清晨的街道。
狄克看到两人到了，点了点头，没有多话，转身便往兵器厂走去。
天色尚早，厂房上方烟雾未散，空气中混杂着煤油与金属的气味。炉火尚未熄尽，炽热微光透过厚厚的铁门缝隙洒落出来。
厂内，铁黾蜷缩在锅炉边，靠着破旧的皮垫睡得正熟，打着粗重的呼噜。他那厚实的耳朵忽地轻颤，像是捕捉到外头传来的细微脚步声，下一刻便倏地睁眼。
他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了个懒腰，声音带着刚醒的低哑与慵懒：“你们来了？兵器已经打造好了……”
他慢吞吞站起身，走到靠墙的武架旁，从中取出一柄大剑。剑身裹着一层焦黑的炉灰，他随手用手帕一抹，尘屑顿时飞散，寒芒顷刻间在灯光下透出冰冷的光泽。
米娅一边蹦蹦跳跳靠近，一边伸手去拿剑。刚握住剑柄，手臂便一沉，只坚持了半刻就吃力地喘了口气，脸有些涨红。
“这大剑也太沉了，实在方便吗？”她撇撇嘴，把剑小心放回架上。
杰斯接过剑，双手稳稳托住，剑身在他掌中没有一丝偏斜。他缓缓摸索剑脊，手指掠过那些微微凸起的纹路，随后毫不费力地挥出一道弧线。
“这个重量刚刚好。”他低声说，眼神落在剑身反光的冷芒上。
狄克见状轻轻一笑：“好了，我们去广场和大家会合吧。”
几人走出厂房，晨风吹散残烟，阳光斜照在赤红的砖地上。沿着街道走至广场时，已有几支小队聚集于此。广场上排列整齐，每个队伍都与狄克他们类似，均由人族、兽人与妖族混编组成，彼此低声交谈，神色各异。
米娅四下张望，不时向杰斯耳语些什么。
等了片刻，一道光影瞬息而至，疾如电掣般落在广场上方的石阶处。那人一身黑衣披风，立于逆光中，仅一瞬便令众人止声。
是艾索。
他环视全场，拍了拍手，声音不大，却沉稳有力，整个广场顿时安静下来。
“昨日我已通知大家，听从各自小队长的指挥。荒漠复杂，内部存在许多强大的怪物，还有大量尚未探明的区域。”
他的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严肃。
“彼此配合，别擅自行动。保命最重要。”
他顿了顿，抬手一挥。
“那么现在就出发。”
众人整束战甲、拢紧衣襟，检查武器扣具，随着艾索的脚步，一路朝城外而去。
未走多久，杰斯便感觉身体水分迅速流失，汗水顺着额角一路滴落，浸湿了衣襟。他扯了扯脖颈处的披巾，脚下踩在滚烫的沙地上，仿佛每一步都要被炙热吞噬。
整支队伍的步伐逐渐变缓，刚出城门时的那股劲头早已被烈日榨干。天顶的太阳像一块熔铁，无情压迫着整个荒漠。黄沙寸步无荫，脚步落下便陷，像被什么无形之物轻轻吸附，难以拔出。
忽然，前方沙雾微动，浮现出几道披灰黑披风的身影。他们身上的战甲散发着奇异的质感，吸收着光线，如同深渊般吞没日照。
艾索步伐微顿，语气冷然：“没想到，这里还能遇到烬刃佣兵团的朋友……”
前方几人缓缓转身，神情冰冷，宛若岩层下的铁石。他们全员佩戴统一制式长剑，整齐得像兵工厂刚刚锻造完出的作品，连立姿都显出训练的痕迹。
其中一名身材高挑的队员开口，声音低沉：“没想到在这里能和赤砂部落的朋友相遇……”
杰斯正要开口，耳旁忽然传来米娅的低语，她将嘴贴近他耳边，小声提醒：“这些是烬刃佣兵团的家伙。战火大陆上赫赫有名的佣兵组织，从护送、清剿魔物、到刺杀政敌，无一不接，专做高危任务。冷酷、守契约、效率至上是他们的标签。”
“他们有五大主分支，分布在不同战略要地：沙螺城（西）、羽落谷（南）、焰岬堡（东）、白灰岭（北）、中部的流光集市。”
“总战力两千左右，光是受过特殊改造的就至少五百人。还有那十个顶尖佣兵，号称‘一人可敌军团’，全都有称号……据说实力已经接近怪物级。”
米娅眯了眯眼，语气微顿：“他们里头……有很多是黑曜会的旧人。”
杰斯心中一震，眼神顿时凝重几分。
这时，艾索的声音忽地高扬，打断了他们的耳语：“前方就是黑脊峡谷了，所有人，跟上！”
众人精神一振，队伍也收紧阵型。那几名烬刃佣兵团的队员并未离去，只是沉默地跟随在队尾，无声无息，如影随形。
随着脚步推进，地势愈发狭窄，一道巨大的裂谷突兀地横亘在面前，如被某种无上巨力劈裂。整个峡谷如大地的伤痕，笔直深邃，仿佛连空气都被割裂开来。
赭褐色的岩壁在烈日炙烤下寸寸皲裂，布满龟纹。
风化的石脊如恐龙脊骨般嶙峋突起，映出一种诡异的残酷美感。谷底堆满风棱石，边缘钝却坚硬，在千年风沙中磨出幽暗而厚重的包浆。
偶尔有细碎沙粒从崖顶滑落，划出一声声脆响，在这死一般寂静的峡谷中格外刺耳。
传说中，当夕阳沉至峡谷线时，整片岩壁会如火般燃烧。那些嵌在岩石中的云母碎片，会反射出无数血色光芒，如同正在死去的太阳。
当队伍深入其中，视野豁然一变，众人齐齐一惊。
四周错乱着人族、兽族，甚至一些从未见过的异形怪物的尸体，横亘在干裂的谷底，每一具尸体都像是被岁月风干成了柴薪般，皮肉干瘪，眼眶深陷，只余下空洞的死意。
空气中飘散着令人作呕的腐臭味，腐败的内脏与破碎的骨肉乱作一团，混杂在灼热的沙土与黏腻血浆中，像是某种恶魔献祭后的仪式残留。
众人见状，不禁纷纷屏住呼吸，心头涌起难以抑制的恶寒。艾索一挥手，一名身穿轻甲的斥候立刻前行检查，只一会儿便神色凝重地回报：
“艾索队长，这些……这些都是我们那支失联小队的队员。”
艾索闻言，眸光如刃，眉头紧锁，嘴唇抿成一线。
正当他思索着失联背后的隐秘时，一道遮天蔽日的巨大黑影忽然自峡谷上方掠过！它仿佛吞噬了太阳，将整个峡谷投进一片惨淡的阴影之中。
下一刻，那黑影竟在空中猛地翻转，对着谷底怒吼，声浪如滚雷般激荡在崖壁之间，引发共鸣般的低频轰鸣。
众人脑中一震，耳膜刺痛，呼吸也仿佛在那一刻被抽空。
杰斯惊觉不妙，立刻狂喊：“快散开！所有人散开！！”
话音未落，他已拉着米娅和狄克向着谷壁冲去。其余战士也从恍惚中惊醒，纷纷四散躲避。
轰——！
那黑影如一座山峰般砸落谷底，掀起巨量沙尘。尘浪翻腾，狂风席卷而起，整片峡谷顿时被金黄遮蔽。尘埃中隐约传来野兽重重呼吸的低沉回响，每一声都仿佛敲打在心头。
当沙尘散去，一条巨大的暗红色巨蛇赫然显现。它的身体粗壮如古树，布满厚重鳞甲，宛如铁甲战车。每一片鳞片都隐隐泛着血色光泽，如同渗入鲜血的铁石。
“血沙蛇！”狄克惊骇道，“而且是成年体！怎么会出现在外围？！它们不是只在中央禁地活动的吗？而且通常……是族群行动！”
话音未落，巨蛇那双深红的眼睛陡然亮起，如同两颗烧红的烙铁，冷冷盯向一名站位稍显突出的兽族战士。下一刻，它的身形猛地一震，整条蛇身蠕动如风，竟瞬间闪至那人身侧！
“躲开！！”
有人惊呼，可已来不及。血沙蛇那仿若钢鞭的尾巴如闪电般一扫，将那名兽族战士连人带盾甩飞而起，狠狠地砸进崖壁，瞬间血肉模糊、生死不明。
场面顿时陷入混乱。血沙蛇不等众人反应，已再度扑出，躯体宛如扭曲的红色长绳，在沙地中飞掠穿梭，不断以尾扫、身撞、巨口撕咬的方式发起凶猛攻击。
一名人族女战士还未完全转身，便被巨蛇卷入空中，尖叫在空中划破寂静，却伴随着骨骼断裂的沉闷声戛然而止，鲜血自空中洒下，滴落如雨。
“远程攻击掩护！近战全部注意攻击它的七寸——心脏位置！”艾索怒吼，声音沙哑中带着撕裂般的力量。
“行动！！”
随着命令发出，远程机械与利箭呼啸而出——火球在空中炸裂出赤色光华，雷电划破黄沙，箭矢成雨一般飞向巨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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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所有攻击尽数砸在那厚重鳞片上，仅激起铿锵火花。那如铠的鳞甲竟堪比钢铁，连魔法攻击也被阻隔。
“没用……它的鳞片简直像岩层一样硬！”米娅低声怒骂，但脚步丝毫未停，身法宛如幻影一般游走在蛇身四周，为杰斯扫清路径。
“谢了，米娅！”杰斯一边猛冲，一边露出感激的笑意。
他握紧那柄由稀有金属制成的大剑，纵身跃起，直斩血沙蛇颈下七寸处！
——锵！
金属撞击之声震耳欲聋，巨剑如雷霆般劈落，但却只在鳞片表面划出浅浅的痕迹，连皮肉都未切穿！
“这玩意根本砍不动！！”沙蒙怒吼，却仍不甘放弃地再次冲锋。
杰斯眼神一凛，一把拽住沙蒙，转头怒斥正愣神的几人：“快退！！别再分神！！”
几人这才从错愕中惊醒，而血沙蛇的下一击已然落下，巨尾横扫而至，如刀锋掠过。
“啊啊——！”
伴随着一声惊呼，两名战士被拦腰击中，血花伴着残躯抛飞，砸落在岩石之上，尸骨无存。
杰斯脸色铁青，怒火压住恐惧，他怒吼着挥剑再度冲去，一边将尚存性命的战友救回安全地带，一边朝着巨蛇的七寸狂斩猛攻。
——嘶啦！
终于，在连续不断的攻击下，血沙蛇心脏所在的腹部鳞片出现了第一道裂痕，暗红色血液如岩浆一般涌出。
杰斯瞅准时机，猛地一跃，凝聚全身力量，再次怒斩！
“给我——碎！！！”
大剑如电掣雷鸣，直贯裂口深处，斩入心脏！
巨蛇发出一声撕裂苍穹的哀嚎，躯体剧烈痉挛，整条峡谷在它死命挣扎中震颤如地震。它的身躯扭曲翻腾，最终轰然坠地，卷起漫天尘沙。
空气终于宁静下来。
一时间，众人怔怔地望着这庞然大物的尸体，仿佛还未从死亡边缘回神。
烬刃佣兵团的几名队员相视一眼。
其他人逐渐回过神来，谷底顿时响起劫后余生的欢呼与喧哗。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危机已过时——
崖顶，突兀地传来“簌簌”声响，如风沙卷动，却更沉重、更密集。众人抬头一看，脸色齐齐大变。
黑压压一片蛇影，正爬满整个峡谷上方！
血沙蛇群……来了。
它们如潮水般同时跃下，血红的身影遮天蔽日，空气中再次充满死亡的压迫感。
“准备迎敌——！！”艾索声嘶力竭地吼出最后一命令。
接下来的，是彻底的混战。
鲜血飞溅，断肢横飞，战士们一边奋力搏杀，一边倒下，峡谷再一次化为血肉炼狱，哀嚎、怒吼、巨蛇的嘶鸣交织成一曲残酷的战斗交响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