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真相

“赵破虏那个莽夫……呵呵……咳咳……”

“军饷闹了又闹……边境诸军,难道只有他赵破虏麾下缺饷银?”

“难道就他一个发现送来的军饷里掺了劣币?”

“蠢啊……真是蠢……”

曹承安的眼神涣散,仿佛回到了当年,

“他竟然真的相信能告御状,还派了心腹亲卫,想带着证据偷偷潜回凤京。”

“他就不想想……北方战事吃紧,我曹承安纵然有十个胆子,哪有那个闲工夫和本事去私铸劣币?

何况玄武军辖境内,根本并无铸钱监。

你认为我手眼通天,能做得了万民司的主?”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疯狂和绝望。

染血的手指颤抖着,竭力想要指向某个方向。

最终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指向头顶那一片虚无。

“劣币啊……还能是谁……哈哈哈……”

他笑得涕泪横流,混合着鲜血,状若癫狂,

“这么多年、那么多劣币源源不断混入军资……

没有凤京城里最高处那位的首肯……谁做得到?谁敢做!”

轰!!!

如同九天惊雷直劈天灵盖!

李锷整个人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

听了曲衡的说法,他心中早有各种猜测,甚至怀疑过相位上的那位和……

但当这残酷的真相真的从曹承安口中说出来时,巨大的冲击力依旧将他的心神彻底撕裂。

是……陛下?

竟然是当朝女帝秦明凰!

是那位他们效忠的君王,在用劣币侵蚀军队的脊梁?!

是那位高高在上的存在,默许甚至主导了这一切?!

甚至为了掩盖真相,不惜将赵破虏和一千二百名边境精锐推向死地?!

无边的愤怒、彻骨的寒意、还有为死去兄弟那滔天的冤屈,如同岩浆瞬间淹没了李锷的理智。

“呃啊!!!”

他发出一声如同困兽般的咆哮,握刀的手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剧烈颤抖,青筋暴起。

下一刻,在那股无法抑制的狂暴情绪驱使下,手中的短刀猛地向前一送。

“噗嗤!”

利刃精准地刺入了曹承安的心脏。

曹承安身体猛地一挺,眼睛骤然瞪到最大,死死盯着李锷。

瞳孔中的光彩迅速涣散,最终彻底凝固。

只剩下无尽的空洞,鲜血从他胸口和嘴角汩汩涌出。

一代北境大将,堂堂玄戈司右少监,就此气绝身亡,毙命于衙署公廨之内。

李锷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

看着眼前迅速失去生机的尸体,眼中翻涌着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缓缓拔出短刀,温热的血液溅了几滴在他脸上。

沉默扯过曹承安身上那件早已被血染得看不出原色的官袍,仔细地、一遍又一遍地擦拭干净短刀上的血迹。

直至刀身再次光洁如镜,映出他冰冷而布满血丝的双眼。

然后,站起身来,还刀归鞘。

“吱呀”一声,他拉开了公廨的房门。

门外,兄弟们早已肃立等候多时,衙署内一片死寂,只有粗重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一名军士默默捧来一套干净的普通军服。

李锷一言不发,脱下身上那件沾染了血迹的外袍,露出里面的内甲,接过干净衣衫迅速换上。

一直紧盯着这边的监令沈知节,立刻挣扎着低吼:

“曹承安呢?李锷,我问你话,曹承安呢!”

李锷仿佛根本没有听见,径直走到他面前。

在沈知节惊怒交加的目光中,他猛地抬手,一记手刀精准地砍在其侧颈。

沈知节闷哼一声,顿时晕厥过去,被旁边的军士扶住。

这时,李锷才转过身,面向所有跟随他闯入龙潭虎穴的兄弟。

目光扫过一张张坚毅的脸庞,声音沙哑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问出来了,劣币之事,牵扯深远。”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说得无比艰难、沉重如山:

“曹承安说,从来都是陛下在授意制造劣币。”

死寂。

绝对的死寂笼罩了整个玄戈司衙署。

所有人都像是被瞬间抽干了灵魂,目瞪口呆地僵在原地,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骇然。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停滞了。

“都尉……这……这……”有人下意识地呢喃,却无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太过骇人听闻,几乎颠覆了他们所有的认知和信仰。

他们都是边军啊,在北境边疆守了一辈子的兵啊!

“走。”

李锷没有再解释,也没有多余的感慨,只是低沉地吐出一个字。

他率先迈步,走向衙署大门。

沉重的门栓被拉开,衙署大门再次洞开,外面街道的光线照射进来,有些刺眼。

三十余人鱼贯而出,沉默而迅速。

最后一人出来后,大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一行人沉默地快步走入那条僻静的巷角,再次汇聚在那个胡麻饼摊前。

油铛里的饼滋滋作响,香气依旧,却无人再有心思去看一眼。

李锷猛地停下脚步,看向那依旧专注烙饼的老板,“我要入宫!”

那老板头也没抬,周身那股无形的“势”微微流转,将李锷的身形和声音悄然隔绝在内,不为外人所察。

“李都尉,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我说了,我—要—入—宫!”

李锷低吼,双眼赤红,额角青筋暴起,整个人像一头濒临失控的雄狮。

兄长的惨死、兄弟们的血仇、那足以焚毁一切的真相,在他胸腔里疯狂冲撞,几乎要破体而出。

老板终于抬起头,淡淡看了他一眼,不见丝毫起伏,

“你实力不够。

甚至靠近不了宫门,就会被守卫格杀,进去更是痴心妄想。

现在去,只会破坏所有计划,让所有人的牺牲统统付诸东流。”

“我兄有先登之功!”李锷几乎是在咆哮,身体抑制不住得颤抖不休,

“知道什么是先登之功吗?那是用命堆出来的!

他的昭毅将军位,不是属于他一个人,那上面披着多少兄弟的血!

现在知道仇人是谁,我却不能去报仇?你告诉我凭什么!”

他猛地踏前一步,气势惊人:“你拦不住我!”

老板看着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冷冷地吐出了三个字:

“赵横江。”

三个字,如同最凌厉的冰针,瞬间刺入了李锷沸腾的热血。

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决绝,在这一刻被彻底冻结。

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片死灰般的苍白。

老板的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残酷的清醒:

“你和曲衡若都赴死了,赵横江还怎么活?”

李锷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无形的雷霆劈中。

滔天的怒火被砸得粉碎,只剩下无边的绝望,深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