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3章 下雨
三更梆子声刚过，窗外的天幕忽然被撕开一道细微的口子，豆大的雨珠便顺着风势，稀稀拉拉地砸了下来。
起初只是零星几点，落在院角的梧桐叶上，发出“啪嗒、啪嗒”的轻响。
可没过片刻，雨势便渐密起来，叶片被打得簌簌发抖，那声音像是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地扎在人心上。
顾嘉月躺在床上，锦被被她翻来覆去揉得皱成一团。鼻尖萦绕着雨气混着泥土的腥甜，本应是让人安心的气息，此刻却无端搅得她心烦意乱。
她索性支起身子，借着窗棂透进的月光，望着窗台。
她想起去年她也是这个时候到桃花村的。
她清晰地记得，就是那天夜里落了雨，转天清晨便降下倾盆冰雹，鸡蛋大的冰粒砸在田地里，刚冒头的秧苗瞬间被打得稀烂。若不是系统及时兑换出秧苗，桃花村怕是真要颗粒无收，全村人喝西北风去了。
今年不会又这样吧？
这个念头一旦生根，便疯狂地在心里滋长。
她披了件外衣起身，赤着脚踩在微凉的地板上，走到窗边猛地推开窗户。
晚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带着春夜特有的凉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其实雨并不算大，只是她屋前种了一丛栀子花和几棵芭蕉，叶片阔大，雨水落在上面，便被放大了数倍，听起来格外喧闹。
“今年可千万别再出乱子了。”她对着漆黑的夜空轻声呢喃，指尖无意识地抠着窗框的木纹，“要是能有个天气预报就好了，省得这样提心吊胆……”
话音刚落，系统就从房间最远的角落里跳了出来，声音里带着几分邀功的雀跃：“宿主，我可以提供天气预测服务哦！不过需要五百积分，你愿意吗？”
顾嘉月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笑：“哟，这是又想起做生意了？前阵子天天念叨世界末日要来了，怎么，现在不担心了？”
【嘿，我觉得宿主说得对！】系统转了个圈，身上的光芒亮了几分，【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只要世界还没毁灭，任务就得好好做嘛。】
它偷偷瞥了眼角落里始终灰暗的通讯通道，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带着点自我安慰的怯懦，【说不定……说不定这是组长给我的考验呢？】
顾嘉月看着它那副自欺欺人的模样，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怜的孩子，还是没认清现实啊。”
“行了，买了。”她挥了挥手，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干脆，“积分你自己扣吧，记得每天盯着点，有极端天气立刻通知我，别耽误事。”
【好勒！】系统瞬间欢呼起来，声音里的雀跃几乎要溢出来。
五百积分到手，终于能买下商城里那款限量版的金枪鱼味猫粮了！它欢快地转了个圈，“嗖”地一下钻回了角落，留下顾嘉月对着窗外的雨幕轻笑。
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落了地，困意便如潮水般涌来。
她重新躺回床上，听着雨打芭蕉的声音，竟觉得比先前顺耳了许多，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翌日清晨，顾嘉月是被窗棂上越来越响的雨声吵醒的。
她一睁眼便抓过枕边的衣服，连鞋都来不及穿好，就冲到窗边查看。
雨势果然大了，细密的雨丝织成一张灰蒙蒙的网，将整个村子都笼罩在其中，院墙上的青苔被冲刷得油亮，远处的田埂已经隐在白茫茫的水雾里，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早饭时，饭桌上的气氛也如这天气一般沉闷。
李氏端着碗玉米糊糊，眉头皱得像个疙瘩，“唉”声此起彼伏，像是有谁在她心口堵了块石头。
“叹什么气？”奶奶放下筷子，用竹筷重重地敲了下碗沿，发出“哐当”一声脆响，“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唉声叹气，是想把家里的福气都叹没了吗？”
李氏吓得手一抖，碗差点从手里滑出去。
她连忙低下头，盯着碗里的糊糊不敢再作声。
这一年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她都快忘了婆婆这火爆脾气和不饶人的嘴，此刻被这么一训，脖子都缩了回去，像只受惊的鹌鹑。
坐在对面的二伯娘始终低着头，用筷子无意识地拨弄着碗里的咸菜，可顾嘉月眼尖，瞥见她垂着的眼睑下，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喜色飞快闪过。
大伯娘见状，放下筷子打圆场：“娘，您也别怪三弟妹了。这雨都下三天了，淅淅沥沥的没停过，谁心里不发慌啊？”
她看向奶奶，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您说，不会又像去年那样，下着下着就变成冰雹了吧？要不……咱们把秧苗先扯回家来？”
奶奶斜睨了她一眼，却没像往常那样动怒，只是没好气地说：“扯回家干啥？煮来给你当饭吃？种了一辈子地，连这点常识都没有？这种天气最适合插秧，雨水足，秧苗才长得快！”
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拍，声音陡然拔高，“吃饭都堵不住你们这几张嘴！赶紧吃，吃完了都披上蓑衣，跟我下地插秧去！”
这话一出，饭桌上顿时鸦雀无声，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响。
谁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只是埋头扒饭，连咀嚼的声音都放轻了许多。
吃完早饭，家里的大人都扛着农具下地去了。
顾嘉月披上蓑衣，带着几个妹妹往学堂走去。
桃花村的路虽已修缮过，可毕竟财力有限，不是每一段都能铺上平整的青石，有些路段仍是黄泥土路，此刻被雨水一泡，泥泞不堪，深一脚浅一脚的，稍不留意就会滑倒。
孩子们都披着蓑衣，像一群笨拙的小鸭子，低着头小心翼翼地挪着步子。
桃花村本地的孩子还好，大多只是裤脚沾了泥，可从邻村赶来的几个孩子，就没那么幸运了。
他们的蓑衣简陋，挡不住斜飘的雨水，头发湿哒哒地贴在脸上，衣服从里到外都湿透了，冻得嘴唇发青，牙齿忍不住打颤。
顾嘉月见状，心里一紧，连忙吩咐厨房：“快，烧一大锅姜汤，让孩子们都喝点暖暖身子。”
又转头对虎子说，“你去把柴房的火生旺点，让他们把湿衣服脱下来烘干，别冻出病来。”
安排妥当后，她走到那群瑟瑟发抖的孩子面前，蹲下身帮一个小姑娘把蓑衣脱了下来挂好，柔声说：“明日要是还下雨，你们就别过来了，在家好好待着。”
她本以为孩子们会高兴，毕竟谁也不想冒着大雨赶路。可没想到，好几个孩子却使劲摇了摇头，小脸上满是倔强。
其中一个仰着冻得通红的小脸，声音虽轻却异常坚定：“夫子，我们想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