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苗疆潮湿的雾气渗入木梁,朱允熥摩挲着玄铁面具边缘,青铜獠牙在昏暗中泛着冷光。

当不良人单膝跪地时,他手中把玩的鎏金令牌突然发出轻响,烛火在令牌的盘龙纹上跳跃,映得来人甲胄上的血锈愈发猩红。

"大帅!落花洞的全部洞主已经朝我们这里前来!预计傍晚就会到。"

话音未落,朱允熥已转身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

暮色漫过他肩头,将不良帅服的玄色衣摆染成流动的墨,腰间苗刀随着步伐撞击,发出隐隐龙吟。

巴沙正在擦拭骨笛,药庐里蒸腾的药香突然凝滞。朱允熥的声音裹着寒气穿透门帘:"蛊王,你联系的三十六寨的人到了吗?"

老蛊王手中骨笛微颤,竹节缝隙里渗出的毒汁滴落在地,蚀出青烟:"大概傍晚就到。"

"那正巧了!"朱允熥推门而入,面具遮住整张脸,只露出鹰隼般的眼。

"本帅收到消息,落花洞的洞主已经朝我们这里而来,也是傍晚时分到。战争的序幕就要拉开了!"

他顿了顿,面具下的目光扫过正在捣药的阿依娜,发间银铃突然无风自动,"不过在此之前,无关紧要的人先离开!"

阿依娜手中药杵当啷落地,靛蓝裙摆扬起的瞬间,两道银光破空而来。

朱允熥指尖银针精准刺入她与阿朵的睡穴,姐妹俩尚未惊呼,便已软倒在弥漫着药香的空气里。

巫黎背过身继续捣药,石臼撞击声节奏未乱,唯有巴沙攥着骨笛的手暴起青筋:"你"

"得罪了。"朱允熥抱起阿依娜走向内室,少女发间银铃与他面具上的铜饰相碰,发出细碎声响。

他将她轻轻放在绣着蛊纹的锦榻上,指腹抚过她泛红的脸颊,玄铁面具下的叹息混着窗外渐起的风声:"如果我能活下来的话,我再向你赔罪。"

药庐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抽走,巴沙握着骨笛的手剧烈颤抖,笛身上的骷髅雕饰在烛火下张牙舞爪。

当朱允熥周身泛起幽蓝的冰雾,那股熟悉的冰魄蛊气息如毒蛇般缠绕上他的手腕时,老蛊王的瞳孔骤然缩成针尖——那是他亲手种下、为朱允熥压制圣蛊的冰魄蛊。

"你"巴沙的喉结艰难滚动,骨笛重重磕在药柜上,震落的药罐摔在青砖上迸裂出刺鼻的药香。

朱允熥抬手摘下血红面具,月光顺着他染血的下颌线流淌,在冰魄蛊的蓝光中勾勒出熟悉的轮廓。

巴沙这才惊觉,原来朱允熥就是不良帅!

"两位前辈,以前瞒着你们实在是迫不得已。"

朱允熥单膝跪地,冰雾在他衣摆凝结成霜花。

"当时事急从权,我也是"话音未落,巴沙已挥袖打翻药鼎,沸腾的药汁在地面蜿蜒成暗红溪流:"住口!我巴沙的冰魄蛊,岂是随便能种在你这种人身上身上的?"

巫黎却在此时轻笑出声,布满皱纹的脸上泛起了然的笑意。

他慢悠悠地从竹篓里取出一株血红色的蛊藤,藤蔓触到冰雾的瞬间疯狂生长,在两人头顶交织成血色穹顶:"巴沙,你可还记得我跟你说过我在落花洞时见过两个人。"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记忆深处飘来。

"其实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了。"

"所以你接近阿依娜,根本就是蓄谋已久?"巴沙突然暴怒,枯瘦的手指指向内室昏迷的女儿。

"用凤冠骗她,用冰魄蛊瞒她,你当我苗疆是什么?"他腰间的蛊囊无风自动,数百只金背蜘蛛顺着裤腿爬出,在地面织成闪烁寒光的毒网。

朱允熥猛地抬头,冰雾骤然暴涨:"我对阿依娜的心意,日月可鉴!"他扯开衣襟,心口处冰魄蛊的纹路与巴沙眉心的图腾遥遥相映。

巫黎适时按住巴沙颤抖的肩膀,血藤在他指尖化作齑粉:"老伙计,你我都清楚,圣蛊出世必有大劫。"

他望向朱允熥的眼神带着审视。

"这孩子是能解决苗疆祸事的人。"

巴沙重重喘着粗气,最终弯腰捡起骨笛,却不再看朱允熥一眼。他转身时,苍老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若阿依娜醒来后知晓此事,我倒是看看你要怎么面对她!"

话音未落,人已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药罐,和在冰雾中摇曳的烛火。

巫黎拍了拍朱允熥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冰冷的铠甲传来:"去准备吧,三十六寨的人已经在谷口集结。"

他望着内室方向,摇头轻笑。

"阿依娜那丫头醒来,怕是要把你这身不良帅服撕成布条。"

朱允熥深吸一口气,重新戴上血色面具。当他踏出药庐时,月光照亮了漫山遍野的不良人——玄甲映着冰魄蛊的幽蓝,如同一片冻结的海洋。

"来人!"他的声音响彻山谷,震落树叶上的夜露。

"将阿依娜和阿朵带去安全的地方,在这里的事情落下帷幕前不准放他们回来!"

两名不良人抬着昏迷的姐妹消失在山道间,阿依娜发间的银铃在风中轻轻摇晃,却再也无人回应。

朱允熥握紧腰间苗刀,刀刃上赤龙图腾在冰雾中仿佛活了过来,正昂首凝视着即将破晓的天际——那里,落花洞的黑影已顺着山脊蔓延而来。

山道间的夜雾浓得化不开,巴沙的骨笛在掌心攥出层层汗渍。

巫黎追上来时,正撞见老蛊王一脚踹翻挡路的青石,碎石滚入悬崖的声响惊起一群夜枭。

"你既然已经知道他的身份,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巴沙猛地转身,额间青筋暴起。

"非要看着我女儿被蒙在鼓里?"他腰间蛊囊剧烈起伏,数十只噬心蚁破囊而出,在月光下泛着幽绿磷火。

巫黎摘下斗笠,白发被山风掀起,露出额角那道狰狞的蜈蚣疤——那是二十年前圣蛊暴动留下的印记。

"我不敢。"他的声音比山涧的寒冰更冷,指腹无意识摩挲着疤痕。

"不不敢?"巴沙的瞳孔剧烈收缩,骨笛重重砸在身旁树干上,震落满枝夜露,"他们威胁你?还是你有什么把柄在他们手上?"

"都没有!"巫黎突然大笑,笑声惊得树梢的瘴气凝成黑雾。

"你以为我怕的是不良人?是那两个能让日月变色的怪物!"

巴沙的喉咙发出嗬嗬声响,像是被掐住脖子的困兽。

巫黎上前一步,枯瘦的手指指向苗疆腹地:"你看着吧!落花洞今晚过后将会不复存在,因为他们真正的敌人是那两位大人"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认命吧我们不过是棋盘上的卒子,稍有异动,整个苗疆都要陪葬。"

山风呼啸而过,巴沙望着巫黎胸口不断蠕动的蛊虫咬痕,终于无力地跌坐在地。

远处传来圣蛊的嘶鸣,混着巫黎的叹息,在茫茫夜色中显得格外苍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