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 躁动的王崇勋

樊楼内,管弦呕哑之声响起,一遍又一遍地演唱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

杨骏轻抿了一口盏中佳酿,随即,正如他初时所言,未做片刻迟疑,翩然转身,步入了夜色之中。不少士子见状还欲挽留,正在搜肠刮肚地找溢美之词时,杨骏却是一个转身,就让他们找不到身影了。

真可谓是:事了佛身去,深藏功与名。

然而,尽管杨骏的身影已渐行渐远,关于他的传奇故事却如同野火燎原,未曾熄灭。听到杨骏做的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晚到的和凝相公品读之后,不由得赞道:

“这首词写尽中秋。自此之后,咏中秋之作,无出其右者。说一句“千古绝唱”绝不为过。这首词,前半阙纵写,后半阙横叙。上半首高屋建瓴,下半首峰回路转。层层交织。笔致错综回环,摇曳多姿。波澜层叠,虚实交错。清丽雄阔,立意高远。构思新颖,清新如画。情韵兼胜,境界壮美。虽则是情怀寥落的咏秋之作,却有触处生春,引人向上的韵致。”

当然了,这些就是后话。

杨骏好不容易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挣脱出来,最终在州桥街那座古朴的拱桥下,与符家的两位姐妹不期而遇。

符银盏的脸庞上泛起了片片娇羞的红晕,她柔情似水地望着杨骏,只见他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符银盏不由自主地伸手入怀,轻轻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温柔地为他拂去汗水,轻声细语道:“瞧你累的,我刚才瞧见好多人在后面紧追不舍呢!”

杨骏此刻,只觉耳畔似乎还萦绕着琵琶弦音,一曲《水调歌头》悠悠不绝,他抬手轻轻拭去额角细密的汗珠,嘴角勾起一抹略带无奈的浅笑,低语道:“哎,若非我脚步轻快,险些落入他们之手,恐怕此刻可有罪受了呢!”

符银盏闻言,唇边漾起一抹温婉的笑意,轻轻颔首。而一旁的符玉盏,眉宇间却不经意地蹙起,话语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凉意:“哦?依我看,骏哥儿倒是颇有几分乐在其中之意,莫非是我方才眼花,看错了不成?”

杨骏对符玉盏突如其来的言语感到莫名其妙,不禁干笑了两声,试图化解这份突如其来的尴尬。这时,一旁的符银盏见状,急忙将手中那块啃了一半、还挂着糖丝的糕饼塞给符玉盏,随后凑近她,压低声音,满是不解地问道:“怎地突然问起这些没头没脑的话来了?”

符玉盏轻轻瞥了身旁的姐姐一眼,随即轻轻摇了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二姐,我忽的感觉乏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符银盏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望向小妹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解:“你不是才说前头的灯笼煞是好看,正打算过去瞧瞧吗?怎的忽然就改变主意了?”

符玉盏未多加言辞,仅轻轻一叹,道出心底的倦意:“只觉身心俱疲,颇想归府小憩一番。二姐,不行的话,你跟骏哥儿去看灯展吧,我独自一人也能回去的。”符银盏望向杨骏的目光中含着一丝歉疚,而杨骏则是以一抹浅笑回应,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无碍,前方灯展也不过尔尔,早些归家安歇,倒是更为妥当。”

符玉盏轻点螓首,恰在此时,拱桥之下,风向陡转,携着一缕不羁,轻轻撩动她鬓边的银蝶步摇,细碎的叮当声随风起舞。她不自觉地抬手,以柔荑轻按住那跃动的发饰,指尖却在不经意间泄露了微颤,仿佛是心底一丝不易察觉的涟漪。

她的视线不经意间滑过杨骏腰间那块素净的白帕,嘴角勾勒出一抹会心的微笑,脚步不由自主地加快了几分,沿着来时的路径,悠然折返。轻启朱唇,她的声音柔和而带着一丝急切:“恰逢风起,我们不妨趁早归去吧。”

一路上,三人默契地保持着沉默,唯有脚步声与偶尔掠过的风声交织成曲。直至将符家两姐妹安然送达,符玉盏径直步入自己的闺房,留下符银盏站在门口,目光紧紧追随杨骏的身影。万千思绪涌上心头,却似被无形的绳索束缚,让她欲言又止,那些话语在唇边徘徊,终究未能吐露半句。

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此刻,仿佛天地间再找不出比这句话更能贴切映照心境的言辞了。杨骏轻轻一挥手臂,示意符银盏离去。她转身,迈出了几步,却倏地驻足,回眸浅笑道:“骏哥儿,今晚你特意为我所作的那首诗,我很喜欢……”

说完这话,符银盏未曾回首,便翩然离去,只留下一抹背影。杨骏的目光追随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心中莫名泛起涟漪,不经意间的抬头,只察觉到她那小巧的耳垂似乎染上了一抹不易察觉的绯红,宛如晨曦初照下的云霞,羞涩而又动人。

以前没有胭脂,女孩子的脸只为心上人红!

……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第二天,便如春风过巷,迅速传遍了繁华的东京开封城,人人皆道清客先生又吟就了一篇中秋绝唱!

而在着府内的王崇勋,轻轻摇曳着手中的扇,目光穿过雕花窗棂,看着炙热的日光似是对着月色一般沉思,终是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哎,可惜,如此妙笔生花的佳作,竟出自杨骏之手,真是白瞎了这首佳作!”

听到这话,符昭信轻轻放下手中把玩了半晌的茶盏,晨光中,他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温润如玉。“崇勋兄,近日来,每当我踏入这门槛,迎接我的便是你的声声轻叹,与往昔那番谈笑风生的模样大相径庭,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哎,你有所不知,自那次《大周时报》风波之后,家父便严令我足不出户,安心待于家中,言明报馆之事自有他处理,无须我插手。那是我头一遭见父亲对我露出那般失望的神色,心中滋味,难以言表。而今,我又听到杨骏的消息,你说我的心情能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