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第三条腿
她扶着余佑瑶在铺了厚厚锦垫的罗汉床上坐下,芳云机灵地出门去准备热水和干净的帕子,翠儿送上了热茶。
余佑瑶接过茶盏,手却抖得几乎捧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进茶汤里。
“他这几日早出晚归,忙……忙得很,我还……我还以为他的差事紧,却没想到他是在外头有人了,更甚至昨日还将人带回了府,安置在了婆母那里。”
余佑瑶抽噎着,断断续续地控诉着张敬渊的不是。
姜隐听了,不禁皱起眉头,这事儿裘夫人也知道?还任由张敬渊这般糊涂行事?
“那女子确实年轻貌美,如今府里上下都知道他要纳妾了……那我算什么……”余佑瑶说罢,便号啕大哭起来。
“瑶儿妹妹,你莫急啊,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姜隐虽也气恼,但总觉得当初张敬渊那般辛苦求娶,又怎会这么快就移情别恋呢。
然余佑瑶却一个劲儿地哭着,哭着哭着,一阵强烈的恶心涌上喉头,她猛地捂住嘴,俯身干呕起来,脸色煞得一下子白了。
“瑶儿。”姜隐心头一跳,一面轻拍她的背,一面急忙扬声吩咐:“芳云,快去请柳先生,快!”
芳云应了一声,提起裙角就往外跑。
翠儿端过铜盆接下了污物,又拧了热帕子递过来,姜隐接过,细细替余佑瑶擦拭额角的冷汗和唇边的污迹。
余佑瑶这一番折腾,也止了大哭,只软软地靠在姜隐的怀里抽泣着,情绪也在姜隐柔声细语的安慰之下,慢慢平缓下来。
姜隐的声音压得低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劲。
“先别急,你三哥快下朝了,等他回来,我让他立刻去问问那张敬渊,到底长了几个胆子,成亲不到半年就敢动纳妾的心思?呵,他若真敢把那女人抬进门,我就废了他那第三条腿。”
“第……第三条腿?”余佑瑶听着这闻所未闻的话,抬起泪眼,茫然又困惑地看着自家嫂子,一时连哭都忘了。
姜隐一滞,对上小姑子那纯然不解的眼神,脸上难得地掠过一丝尴尬。
要死了,自己不一留神就把这现代的隐晦浑话给说出口了,这可让她如何解释有关三条腿的事儿呢。
她正琢磨着如何把这“第三条腿”含糊过去,暖阁外已传来熟悉的沉稳脚步声,以及丫鬟们的声音:“侯爷,姑爷。”
一听这姑爷二字,姜隐眼神一凛,好嘛,自个儿送上门来了,正好严刑拷问一番。
门帘子一挑,裹挟着一身清洌寒气的身影一前一后走了进来,是下朝归来的余佑安。
他身后还跟着一人,一身靛蓝锦袍,面容清俊,只是眉宇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和无奈,不是那张敬渊又是谁?
余佑瑶一见张敬渊,眼圈又红了,扭过脸去不肯看他。
“侯爷,姑爷。”姜隐未起身,目光在余佑安和张敬渊脸上扫过,最后落在自家夫君身上。
张渊敬先是给姜隐行了一礼,而后便急着上前要与余佑瑶说话,却被姜隐抬手制止。
她看着张敬渊,语气平静却带着问询:“正好,瑶儿妹妹委屈得很,说姑爷要纳妾,人都带回府了。姑爷不妨当着侯爷的面,给我们娘家人一个交代?”
“倘若你觉得那家姑娘好,也不必委屈了她,你大可同瑶儿妹妹和离,娶了她为正妻,而瑶儿妹妹仍是我侯府的四姑娘。”余佑安剑眉一拧,锐利的目光如刀锋般刮向张敬渊。
方才在门口遇到张敬渊时,他只说瑶儿在侯府,他过来接她,他还当那丫头终于晓得回来看看娘家人了,没想到原来还有这么一桩事儿。
张敬渊被这夫妻俩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尤其是余佑安那眼神,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刀架上自己的脖子。
他连忙上前一步,对着余佑瑶深深一揖,急声道:“瑶儿,误会,这真是天大的误会。”
“哦,那你且说来听听。”姜隐说着,冲一旁的芳云使了个眼色,芳云便上前引着张敬渊无奈地坐到了一旁的绣凳上。
余佑安在罗汉榻的一侧坐了下来,听着张敬渊缓缓解释道起来。
“那女子姓周,是我同窗好友周文景的嫡亲妹子,文景他……他在慎王谋逆那晚,被无辜杀害了。”
说到此处,张敬渊声音哽咽,眼中也涌上悲愤与不甘。
“周姑娘不知兄长已遇害,孤身一人千里迢迢从老家来京城投奔兄长,到了才知……我与文景兄情意深厚,他为人耿直,背后又无家世支撑,我也早料到他会有此一日。”
“只是他这一走,周家只剩周姑娘一人,我于心不忍,只好先将人带回府,请母亲安置,日后母亲或认为义女,或为她寻一门亲事托付终身都好,也算全了我与文景的同窗之谊。”
说着,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余佑瑶,满是痛心。
“谁知府里那些嚼舌根的奴才,竟传出这等不堪的谣言,瑶儿,我张敬渊对天发誓,此生此世,唯你一人,若有二心,叫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誓言掷地有声,情真意切,只看他那言辞凿凿的模样,姜隐便知,这一回还当真是余佑瑶误会张敬渊了。
只不过,这种事儿日后如何也难说,一个妙龄姑娘,无依无靠,得了张敬渊相助,难保不会生出些爱慕之心,到时便是没事也要生出事端来。
所以,此事还需妥善处理才是。
而余佑瑶听了这番话,脸上的怨愤渐渐被惊愕和羞愧取代。
她看着张敬渊通红的眼眶和眼底的沉痛,心知他所言非虚,又想到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闹回娘家,她脸颊顿时烧了起来,窘得恨不能钻进地缝里去。
“原……原来是这样……”她声音细如蚊蚋,头垂得更低了。
姜隐扭头看向余佑安,夫妻二人淡淡一笑。得,这儿又没他们什么事了。
这时,芳云已引着柳先生匆匆进来,余佑安见状眉头一皱,看着姜隐道:“怎么,你可是身子不适?”
姜隐叹了口气:“方才瑶儿妹妹悲怒交加,吐了一回,所以我请柳先生过来给她瞧瞧。”
余佑余闻言,缓缓点头,看向柳先生道:“既然柳先生来了,便劳烦先生给少夫人和四姑娘都请个平安脉。”
柳先生含笑应了,先给姜隐搭了脉,片刻后捋须道:“少夫人脉象平稳,只是略有思虑劳神之兆,还需放宽心,静养为宜。”
接着,他又仔细为余佑瑶诊脉,三指搭在纤细的手腕上,凝神细辨,眉头先是微蹙,随即缓缓舒展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收回手,对着余佑安和姜隐拱了拱手。
“恭喜侯爷,恭喜少夫人,恭喜姑爷,四姑奶奶有喜了,依老夫看,当有一个月余的身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