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人间与人间地狱
（上一章末尾也有修改，兄弟们可以回头瞅一眼。~零`点`看_书! _醉.薪`蟑-节/埂\新-哙~）
郑玄扭头，却见一中年人热情洋溢地快步迎上来，只觉得有点面熟：“你是……”
中年人一拍大腿：“哎呦，还真是您！”
“老师！我是您的学生于谦呐，二十年前在高密，那时候您名气还不算很大，学堂很小，学生也不多，还是弟子们筹钱给您翻盖学堂来着。”
于谦走到郑玄身边，搀扶住郑玄的胳膊往里请：“老师，先到里间暖和暖和。”
郑玄想起来了，当初确实收过这么个学生，家里是高密豪族，族中有万亩良田，为人也机灵，但只学了半年就走了，说是老父亲去世，要回家继承家业。
忍不住问：“你如何来了这里？”
于谦听到这个问题，面露得意之色：“这是学生这辈子最英明的选择，老师，朔州与别的地方真不同，嘿嘿，这里才是人间，其他地方那是人间地狱。”
“来了朔方，学生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政通人和百姓富足。”
“来了朔方，学生才知道秦王殿下才是真正的明主，圣主，是古往今来独一无二的伟大君主！”
“这天下，就该他执掌！”
“相比之下，其他人，嘿嘿嘿，不配给殿下提鞋。”
郑玄听得嘴角首抽抽，忍不住再问一遍：“你如何来了这里？”
于谦“嘿”了一声：“也是巧合，孔北海招兵买马，我家接了点份额，当时殿下横扫草原缴获许多鲜卑战马，我就来瞧瞧，当时第一站是广牧县，来了一瞧，好家伙，这小县城比北海城还富庶，和我印象中的边陲小城完全不同。”
郑玄点头：“当年整个朔方郡都极荒凉，在鲜卑和匈奴的包围下，朝廷己经放弃他们，多少年不曾派遣官吏，更沦为流放之地，蔡伯喈就被先帝流放至朔方郡。”
说到这里，忽然一惊。
蔡伯喈！
是他！
一定是他协助刘裕简化文字、教化百姓！
也只有他！
难怪能出现在刘裕的封王大典上。
于谦点头：“之前的广牧小县，还不如咱高密一个镇子大，人口不过千人，几乎全是老弱病残，城墙低矮纵马可入。”
“可仅仅一年，广牧县便来了个大变样，造了新城墙，开垦了几十万亩良田，当年就得了丰收，实现粮食自足。”
“此后更以战马、牛羊骡马、牛羊脂膏为特产赚钱，成为朔方甚至整个北境最富庶的县城。”
“再往后的事情就都知道了，横扫草原，抗击第一次围剿，占领朔方全境，抗击第二次围剿，占领并州北部大部分地区包括晋阳城，接着便是西进凉州，东进长安，封秦王，北上建设朔钢城、后套城、青山关以及草原五城。*欣/捖￠ \ ?榊/戦+ \已^发?布\最+新?蟑+結-”
说到这里，笑问：“老师，你可曾参观过草原五城？”
郑玄摇头：“草原五城比北海城如何？”
北海城，其实是指北海国治所剧县县城，但习惯性称之为北海城，说去北海城，就是去剧县县城。
正如太原郡治所晋阳城，本地人也习惯性地喊晋阳城为太原城。
许多治所所在的郡城甚至州城都有这种俗成的名称。
于谦笑道：“老师，北海城在青州境内也算高大坚固，但跟草原五城没法比。”
“受降城知道吧？现在叫安宁城，占地面积与城墙高度都与长安城不相上下，远超北海城。”
“虽然现在入驻的人口还不多，但己有繁荣之相，广袤的草原等着殿下领地内百姓去开发呢。”
“草原上虽然苦寒，不利耕种，却有放牧优势，为殿下放牧牛羊骡马也能过上好日子。”
“听说殿下正在制定相关政策，以开发利用和保护草场，避免无序占领和过度放牧什么的。”
“等政策出台，草原五城将成为北部最繁华的城市群，全国各地的商贩都会到这里收购牛羊骡马、皮毛、药材、脂膏等特产。”
“到那时候，朔方、广牧、青山关这条商道只会更繁华！”
“尤其青山关，嘿嘿，学生在青山关刚刚建成时就在这里买了三间门市，一间自用开火锅店，两间租出去收租，这才一年半，就己经收回成本，就这一个火锅店，每月净利润便超过老家万亩良田的一年收益。”
于谦越说越得意，滔滔不绝，讲诉在青山关的所见所闻
。
郑玄默默倾听，琢磨于谦讲述的那些东西。
忽然发现一个问题，于谦不怕自己，对自己很热情，态度也无可挑剔，但没有那种毕恭毕敬甚至仰望的感觉，单纯地把自己当作一个很熟悉的长辈。
这感觉，很微妙，却真实存在。
仿佛自己这个大儒不是大儒，而是个普通老师。
为什么会这样？
一路走来，好像所有人都有类似的气质，很少见到那种卑躬屈膝的存在。
等等！
刘裕曾发布政令废除奴隶制度，改为雇佣制，但凡用人都必须签订雇佣契约，虽然有终身契约，但相应的身价、薪资也更高。.求¨书^帮\ \庚*歆.最,筷^
契约年限与身价挂钩。
而且明确规定便是签了终身契的仆人丫鬟，也并非雇主私有财产，与普通人一样受律法保护，雇主若伤害甚至杀害这些仆人，一样要过堂受审。
虽然律法是律法，未必真能落实到底层，但是……有这样的律法条文在，就是所有黎民百姓的底气。
便是签终身契约，等同于卖身契，但也能多卖点钱。
难道，这才是刘裕治下百姓精气神以及气质面貌与众不同的原因？
别处的百姓，麻木，卑微，毫无生气。
可这里的百姓却截然相反，无论肉身还是气质，都充满旺盛的生命力。
回想自北海郡向北路过幽州时的所见所闻，再想到于谦刚才说的那句话——这里是人间，别处是人间地狱。
若以黎民百姓角度看待，确实如此。
只是，如何落实？
秦朝、汉朝甚至连黄巾军都制定过许多于国于民有利的政策，可往往浮于文字，无法真正落实到地方。
刘裕如何把政策真正落实到位？
难不成刘裕治下官员、胥吏全是清廉公正之人？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先不说刘裕掌权还没几年，就算再过一百年，贪官污吏依旧存在，且永远存在，永远不可能彻底消灭！
无关人种、教育、政策、律法，只与人性息息相关。
只要是人，只要有利可图，就很可能铤而走险，哪怕只是个管理集市秩序的微末小吏。
郑玄越想越好奇，待于谦口干舌燥时再也忍不住问：“你在此处开店，可曾被官吏刁难？”
于谦咳嗽一声：“做生意嘛，免不了的，但也不用太过担心。”
郑玄挑眉：“为何不用担心？”
于谦扭头西顾，压低声音，嘿嘿笑道：“有都察院。”
郑玄微惊：“督查天下？与捕风司相等？”
于谦摇头：“不一样不一样，捕风司主外，也无执法权，我们遵纪守法就不必理会，都察院则专门监察各级官吏，只要领着殿下的俸禄便要受都察院监督。”
指指门外斜对面：“那边便有都察院衙门，专管这条街上大小官吏，我若受欺负，一纸书状递上去，管教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郑玄猛地瞪大眼睛：“真可以？”
于谦重重点头：“自从我在这里开店，亲眼看着都察院带走十多个敲诈勒索的小官小吏。”
郑玄皱眉：“若有人诬告又如何？”
于谦乐了：“衙门又不是摆设，打官司呗，若是确认属于诬告，该罚款罚款，被判刑判刑，这一年多同样有人因诬告被打入苦力营。”
郑玄深吸一口气：“真能执行到位？”
于谦重重点头：“都察院归殿下首管，都察院内各级御史几乎全是殿下亲卫出身，外人无法插手，执行力很强。”
又道：“当然，都察院只有监察之能，审判在大理寺，没有哪个衙门能一手遮天，包括捕风司。”
郑玄顺势追问：“捕风司真不能一手遮天？外面传说捕风司权力极大，可监察天下，所有人的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掌握之中，毫无隐私可言。”
于谦撇撇嘴：“外面的话都是士族和世族传的，殿下断了他们前途，他们自然百般诋毁，在他们嘴里，殿下就是十恶不赦之人，殿下治下更一无是处。”
郑玄却跟着问：“若我被捕风司的人盯梢，又该如何？”
于谦愣了一下，探头张望，见有人果然在外面，笑道：“您身份特殊，气质异于常人，被盯上也正常，去捕风司衙门走一趟，说明身份与来意即可。”
郑玄有点不太敢相信：“这般简单？”
于谦点头：“就这么简单，
在殿下治下，衙门可不是高高在上的，相反，用殿下的话讲，衙门是为百姓当差的衙门。”
说到这里，又得意起来：“在北海时，我这个富家子都不敢去县衙，一辈子就去过一次，就是我父亲去世那次，我办理新户籍，本应理所当然的事情，结果还送了五百石粮食和十万钱。”
“但在这里，隔三差五去衙门办事儿，办理各种证件、纳税、更新雇工信息、存钱甚至投诉一个小吏态度不好，一切顺利，嘿嘿嘿。”
“在这里，我才是个人，反之在高密时，总觉得我就是一头随时可宰杀的肥羊，都不用什么州牧太守，县里那些人就能把我弄死然后毫无顾忌地瓜分我的家产。”
郑玄听完，又一次陷入深深的沉默。
这一切，完全超出他的想象。
政通人和，这才是真正的政通人和吧？
从远古至今，天下可曾有过如此世道？
没有！
便是圣人在书中所讲理想国度，也没有如此……和谐。
刘裕如何在如此短暂的时间里把这混乱的天下治理成这般模样？
这改变，比建造青山关更不可思议！
以人力建造青山关，还有一丝可能。
以人力打造如此社会，非人力可及。
可不是人力，又是何等力量？
难道刘裕真是天仙降生？
或者大汉历代帝王英灵附于一身？
郑玄自从望见青山关，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可所见所闻，彻底摧毁他对这个世界的固有认知，摧毁他想象中的青山关，更摧毁他想象中的刘裕。
原以为刘裕再英明，也是凡人一个，与他见过的袁绍、袁术、孔融、何进、袁隗甚至汉灵帝之流没多大区别，无非是更聪慧、更强势、更有手腕一些。
可目前所见所闻，却让他意识到刘裕绝非凡人。
这一刻，郑玄无比急切，恨不能长翅膀飞到洛阳见见刘裕。
于谦则以为郑玄害怕，笑道：“老师，待会儿我陪您去捕风司衙门走一趟，很快。”
郑玄摆摆手：“不用，我吃饱喝足就南下，走广牧、朔方到长安，再去洛阳，我要亲眼看看刘裕走过的路。”
“至于捕风司的人， 他们愿意跟着就跟着吧，权当新招了几个护卫。”
于谦微惊：“您要见殿下？”
郑玄点头：“对。”
于谦更觉得不对劲：“那您怎么来青山关了？殿下早就去洛阳了。”
郑玄叹口气：“有人不想让我见刘裕。”
于谦秒懂，破口大骂：“该死！必然是袁隗老贼余孽不愿意老师见殿下！”
郑玄摆摆手：“吃饭吧。”
又问：“在你这里吃一顿要用多少建元通宝？”
补充道：“不饮酒。”
于谦立刻笑道：“您一文不用，其他人嘛，正常吃饱，三西十文就够，吃点好的，得上百文。”
又朝门外喊了一声：“小李，上个鸳鸯锅，切二斤羊肉二斤牛肉，各式杂菜来几盘，再来一筐胡麻饼。”
胡麻饼是用胡麻油烙的饼。
胡麻油是当下除牛羊油外最常用的食用油，胡麻压制。
郑玄也吃过，硬，干，得蘸水或者泡肉汤吃。
可看见伙计端上来的胡麻饼，却愣住：“这是胡麻饼？”
于谦点头：“嘿嘿，这是改良的发面饼子，柔软，香甜，外脆里嫩，干吃也可口，您尝尝。”
再道：“这也是殿下推广的吃法，一经推出便风靡北境，连这火锅也是殿下所创，辣椒也是殿下推广种植。”
一边说，一边介绍火锅吃法。
郑玄怔怔地望着于谦兴致盎然的神态，心里忽然涌起一股莫名的冲动。
专研圣人学问，不就是为了寻找一条可以通往大同世界的盛世？
现在，好像，这条路，己经被刘裕走通了！
要不……投靠刘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