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局势更改,思念涌起

六月,水患得以治理,流民回迁,庆王趁机领兵平定南方暴乱,南方局势终得逆转,朝野上下一片欢声。

崇庆帝特赐宴群臣,只待南方事宜收尾后,犒赏有功之臣。

他也终于有了休闲的时候,被太后提点要多往后宫走动。

盛宠的淑妃已然倒下,加上新宠韩婕妤降位,皇帝身边顿时缺了人,无数的恩宠便好似有了空缺。

后宫女子们顿时沸腾起来,尤其是还未侍寝过的新人,一个个手段齐上,应接不暇。

崇庆帝正式召幸了新人们,其中,数郭婕妤和清冷的萧美人最得喜爱,从前的宫妃里,唯有父亲治水有功的舒婕妤能入他眼,就连贵妃都不及。

新欢旧爱左右逢源,短短一月间,后宫局势已大有更改。

贵妃望着如花似玉的新嫔妃们,又看看眼前令她焦头烂额的六尚局账册,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接掌后宫事宜,究竟是对还是错。

“娘娘不必忧心,再难还有皇后娘娘帮衬呢,您无需担忧。”侍女出言安慰。

贵妃却无法安心,“陛下已经有大半个月不来我这里了,不知是否是因为责打轿夫那事。”

事后她也觉得自己鲁莽了。

还未定性的事情,不该那么重罚的。

可她也没料到,掖庭的人下手这样狠,竟真叫打死了,丢失了证据。

如今淑妃降位婕妤关押冷宫,她却愈发惶惶不安了,总觉得哪哪儿都不对劲。

她总觉得,淑妃不至于如此。

可还有谁呢?

她想不到。

这后宫,比她想象的可怕。

“怎么会,陛下对娘娘您还是十分厚待的,若真是计较那事,怎还能叫您继续掌宫呢?连太后都未曾问责过您一嘴,可见是陛下关照过的。说到底还是新人们的事情,陛下总不能冷了她们不召幸。等陛下腻味了,回过头来看见娘娘您这样辛苦的掌宫,必定会念及您的好处的。”

贵妃终是被这话安慰说服,心里好受许多。

“继续看账册吧。”

这时候,外头有人通报说何美人来了。

何美人是新晋嫔妃,已经侍寝过了,虽不得陛下十分疼爱,但还是得几分怜惜。

新人里奉承贵妃的人不少,但这样锲而不舍每日到关雎宫来请安报道的,唯这么一个,她呢,也常常将探知到的其他嫔妃动向和心思告知关雎宫。

久而久之,贵妃也愿意给她些薄面。

一进门来,何美人便告了一状。

“娘娘,嫔妾发觉常美人私下给冷宫那位送吃食物件儿。”

贵妃正在看尚食局的账册,闻言并未多在意。

“她是皇子公主生母,陛下还是留了婕妤的位份和待遇的,只是些小东西而已,不必理会。”

何美人却有不同的看法,“东西是小,可陛下下旨禁足,哪有嫔妃禁足了还能得其他嫔妃去探望的?这实在于宫规不和。况且常美人这样做,倒像是冷宫里杨婕妤吃不饱穿不暖一般,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娘娘您暗中苛待她呢。”

听到这里,贵妃下意识蹙眉。

“旁人岂敢置喙本宫?”

“别的那些低位嫔妃,娘娘自然是不必在意,可就怕有人暗中作梗,在陛下跟前上了眼药。”

贵妃知道她说的那人是德妃。

整个后宫里,连皇后都与她亲和,唯有这个德妃,死命的与她作对!

那日瑶光宫里,要不是德妃言语刺激,她也不会一时失了理智错了分寸。

如今她掌管宫权,最忌讳被人抓了把柄。

“既然如此,你去告诫常美人,叫她不许再送。”

何美人很愿意做这差事,连连点头,“是,嫔妾这就去。”

贵妃自以为不过是叫常美人不送吃食的小事,却后宫的人都是势力的,见贵妃如此,原本对冷宫那位还有些小心翼翼地这下再没了忌惮。

“主子,今日送来的饭菜,居然是馊的!”

槐序怒不可遏,“那些狗东西,眼看何美人将常美人送的东西从咱们这里尽数清走了,便这般作践咱们!”

杨佩宁看了眼那些馊掉的饭菜,并不意外。

“自打入了冷宫,我便知道有这样一天。”她嘱咐槐序,“拿些碎银子去换些吃食来。”

贵妃权势再盛,也不能阻挡人逐利之心。

杨佩宁很快得到了新鲜的吃食,只是那都是宫人们的饭菜,比起婕妤位份里的,实在是不能比。

槐序吃着吃着就哭。

“贵妃欺负您。”

杨佩宁摸了摸她的脑袋,“槐序,这便是上行下效。贵妃立规矩本没有错,可这后宫犹如前朝,牵一发而动全身。”她看着碗里看不到荤腥的青菜叶子,“只当换个口味了,明日你多拿些银子让交给尚食局的,自然会有好东西回来的。”

槐序擦掉眼泪,点头,“好。”

杨佩宁莞尔,看着窗外的渐圆的月亮,心念微动。

月上穹顶,月光笼罩皇城,稀疏几屡光色从紫宸殿的窗棂钻入,柔柔洒在大理石地砖上,铺就一层清辉。

忽有一脚步声匆匆而来,步伐扰碎了清影。

“陛下,庆王密报,永阳伯已经提前回京,仍然遭遇暗杀,疑似是晟王之人所为!”

永阳伯是御史台的人,这一次去,是为了监察官员贪污之事。

他决定提前返程,必定是有了什么眉目。

崇庆帝闻言,早有所料,冷哼一声。

“朕就知道晟王不安分。”

曹恩保面露凶狠,“可要就地绞杀?”

崇庆帝摇头,“他身份特殊,朕不能先动手。”不过,他早有打算,“传令下去,让程让在南方散布消息,就说晟王贪污赈灾款项,证据确凿。庆王知道该怎样做。”

曹恩保颔首,迅速退了下去。

大患将除,崇庆帝心情甚是舒畅,看着窗外无垠月色思索谁可与他分享此乐,却如何都搜寻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

位份太低的嫔妃们,他不屑与之商谈朝政大事,高位嫔妃里头,贵妃懵懂,德妃私心太过,江嫔又是皇后的人,不可与之说。

婕妤位份里头,从前杨婉因也是能与他说话的。

只是每每一想起杨婉因的那些小心思,他就没了兴致。

韩美人倒是合适,可终究是不懂他。

他叹了一声,抄起酒盏来,自个儿喝了一口。

“若淑妃还在,今夜起码有人与我同醉。”

想及此,他丢了酒盏,前往清毓殿逗弄小公主。

妙仪已经渐渐学会说话了,这一个月来,她对崇庆帝已经十分熟悉,一见他来,便像看到母妃那般张开手,要抱抱。

之前崇庆帝都只是摸摸她的脑袋笑笑。

这样的良辰美夜,崇庆帝难免父爱涌起,第一次从乳母怀中接过孩子,抱在怀中。

妙仪很是乖巧,不乱动也不哭,就这么眨巴着湿漉漉的眼睛仰头看他,咯咯地笑。

他一下子便软了心肠,思念更是如潮般涌起。

“公主的眉眼,像极了她母妃。”

已经见了公主,过了些时日,下朝后他便兴致来潮也往皇子所去探望。

见连彰十分刻苦地背诵诗文,一问夫子,对他也不住地夸赞,崇庆帝心中更是说不出的感觉。

但他没有继续留下来,跟连彰见上一面。

“陛下明明很疼爱三殿下,为何不见呢?”

崇庆帝看着冷宫的方向,重重叹息一声。

“朕怕他问起他母妃,朕会不知道如何回答。”

南方流言已起,庆王也拿出了提前准备的圣旨要晟王立刻回京。

越到这种关键紧迫的节点,他越是愿意去深想一些从前的事情,想得多了,便会想起王府里面陪伴他的那些人来。

“朕这一生啊,有过很多女人,可唯独淑妃,最懂朕的心思。”

曹恩保颔首,“娘娘或许正是知道陛下打算,才安安静静地进了冷宫。连皇子和公主也交给陛下,十分地信任。”

曹恩保不说还好,他这么一说,崇庆帝心中越发难受了。

“既然都看了皇子所的皇子们,也去瑶光宫看看五皇子吧。”

因为早产的缘故,五皇子十分瘦弱,崇庆帝来的时候,太医令正在给看诊,脸色颇有些怪异。

“陛下,有些话,臣不知当讲不大讲。”

崇庆帝见他是说皇子的事情,皱了眉,“废什么话,快说。”

太医令拱手,“微臣这一月来日日给五皇子和杨婕妤看诊,总觉得婕妤和殿下身子有异,五殿下身子病弱,似乎并非全是早产的缘故。杨婕妤在殿下早产之前,怕是误服了什么旁的药物。”

“绝无可能。”崇庆帝笃定,“瑶光宫的所有吃食,皆是朕命人安排的,不会有错。”

太医令“嘶”了一声,“那大约是微臣看错了吧。”

可他话都说出来了,崇庆帝心里也存了个疑。

曹恩保也道:“旁人是没法子给婕妤亲自下东西的,除非是婕妤自个儿串门的时候,在别的宫殿里吃了什么。”

崇庆帝立即找人来问。

菊韵是那几日跟在杨婉因身边的人中最多的。

可她说杨婉因从没有吃过外面的东西,只是因为一直进不去倚华宫,被当时的淑妃晾着,很是被晒着了。

这答话令他不是很满意,又叫另一个墨菊来。

墨菊和菊韵的答话并无不同。

正在他以为太医令错诊之际,一个侍女主动来拜见。

崇庆帝一瞧,可不就是那日杨婉因冒犯他的时候,主动站出来替她主子求情,把头都磕破了的那位?

这样忠心的奴婢,听说是从倚华宫出去的?

当初淑妃不知道杨婉因暗中与姐夫纠缠的时候,果真是十分疼惜她的。

淑妃的人,他难免多了些宽容。

“你特意来,有什么话要说?”

只见双儿呈上一个药碗来,“这是婕妤那几日所用的药碗,奴婢一直疑心主子小产有异,只是一直未曾有机会上报,今日陛下问询,奴婢便赶忙过来了。还请陛下替我家主子作主!”

崇庆帝见状,当即让太医令去查那药碗的残留。

一边又问双儿,“你怀疑谁?”

“医令大人是陛下亲自派遣,婕妤定然信得过。唯有那位安钟禄安医师。”双儿掷地有声道:“虽不知他为何进了婕妤的眼,可他医术不正,婕妤早产时候他也不能替婕妤分忧,且他也给主子开过药方,奴婢实在怀疑他用心。”

“你们主子也喝安钟禄的药?”崇庆帝眉眼间渐渐酝酿起一股子烦躁。

“这不对啊,”曹恩保在一边道:“陛下您嘱咐过,除了太医令的药,婕妤是不喝其他药的。”

这时候,太医令也回来了。

“陛下,此药碗上残留虽少,微臣还是瞧出不同来。这绝不是微臣开给婕妤的药,这里头搁了能叫人看起来疑似早产症状的东西,只是看这药渍残留的深浅,其药量绝对达不到使婕妤早产的地步。”

崇庆帝自然明白,杨婉因早产是因为摔跤,以及那肩撵上芬芳药物的缘故。

这也是他确认杨婉因早产并未意外的原因。

可为何在杨婉因早产之前,她每日喝的药碗里出现这样的东西?

底下双儿一惊,猛然抬头,双眼含泪,“陛下,一定是那安钟禄给婕妤下了药!他实在可恶!”

崇庆帝也是这时候才看清她的长相,她小脸被惊得花容失色,脸上气鼓鼓的,义愤填膺的模样。

只这么一眼,他便看出这侍女颇有姿色。

性子也不错。

“好了,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双儿闻言,也不像其他千方百计要攀附圣恩的宫女一样久留,利索地谢恩行礼就离开了。

许是因为觉得替主子解决了事情,步子轻快得很,很是高兴的模样。

崇庆帝从她身上收回视线,再看向那药碗时,目光却冷了下来。

这侍女一心以为是安钟禄要害杨婉因,可她并不知道,太医署的人还没有这么大的胆子。

在他的重重保护之下,瑶光宫实在安全得很,若非杨婉因自个儿愿意,安钟禄还能逼迫她吗?

想到自己生怕杨婉因和孩子出事,又是专门安排宫殿,又是找人看护,还破格让太医令照看她的胎,杨婉因却这样辜负他,还叫皇嗣受了损伤。

崇庆帝的心,又凉了半截儿。

正在这时,外头内侍突然来报。

“陛下,冷宫杨婕妤的饭菜里被人下了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