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3章 三千死士

一片被遗弃的荒芜之地。寒风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粗暴地梳理着枯黄的茅草,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天色是黎明前最深沉的铅灰色,远方的秦岭山脉像一头匍匐的巨兽,黑色的剪影狰狞而沉默。

数千名士兵,以团为单位,组成了三个沉默而肃杀的方阵。他们笔直地站立在冰冷的荒地上,任由刀子般的寒风切割着他们的脸颊。这些是川蜀军区第一集团军的精华,是石震的嫡系,也是黄仁政的死士。他们身上还带着昨日血战的硝烟与疲惫,但那股从骨子里透出的悍勇与杀气,却未曾有丝毫消减。他们是狼,即便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也依旧是狼。

一辆重型装甲指挥车和几辆护卫的步战车碾过冻得坚硬的土地,缓缓驶来,停在了方阵前方。车门打开,黄仁政在一身戎装、煞气腾腾的石震的陪同下,走下了车。他没有穿戴厚重的冬衣,只是一身笔挺的将官服,仿佛那零下几度的严寒对他毫无影响。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缓缓扫过眼前这三千张年轻而冷酷的面孔。

紧随其后,第二集团军军长周福来也走下了车。他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微胖的脸上满是难以掩饰的忧虑与不安。他看着眼前这片肃杀的景象,看着那些士兵眼中狂热的忠诚,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只觉得脚下的冻土,仿佛是通往地狱的入口。

黄仁政走上一个由弹药箱临时搭建的高台,石震和周福来分立其后。他没有使用扩音设备,但他的声音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荒地,压过了风声,钻进了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

“弟兄们!”黄仁政开口,声音洪亮而充满磁性,“我黄仁政,平时待你们如何?”

他没有等回答,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声音里带着一种追忆往昔的温情:“还记不记得,在川蜀军区的时候,我们喝的是什么酒?是五粮液!是茅台!是埋了几十年的陈酿!我们吃的是什么肉?是牛肉!是猪肉!而且是最新鲜的肉!

你们睡的是什么样的女人?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女明星!是那些崇拜英雄的女大学生!在川蜀,你们是人上人!是我黄仁政的兄弟!我们有福同享,有难,我黄仁政也绝不会让你们独自去当!”

这番话像一团火焰,瞬间点燃了士兵们心中对过去那段奢靡时光的怀念。他们的眼神变得灼热,呼吸也粗重起来。那是他们用命换来的享受,是他们区别于其他幸存者的特权。

黄仁政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沉痛而悲愤:“可是现在,我们有难了!我黄仁政有难了,你们,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有天大的麻烦了!”

他停顿了一下,让这股不祥的气氛在人群中发酵。

“今天下午,我们就要抵达兰州。你们是不是以为,我们安全了?可以好好休整,吃上一顿热饭了?”他冷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与冰冷,“我告诉你们,那不是安全区,那是龙潭虎穴!是为我们准备好的断头台!”

他的目光变得凌厉,像刀子一样刮过每一个人的脸:“我安插在兰州的内线,用生命传回了最后一条情报!那个叫钟奎的,当初路过我们川蜀,我们好吃好喝地招待他,他却像一条毒蛇,把我们干过的每一件事,都一五一十地捅给了张卫国!”

“我们杀了马司令,吞了他的部队!我们宰了骆司令,收编了他的兵!这些事,是为了我们川蜀军区能活下去,能壮大!是为了我们所有人能有酒喝,有肉吃!可在他们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眼里,这就是十恶不赦的死罪!”

黄仁政的声音越来越高,如同滚雷般在河滩上炸响:“张卫国已经下定决心了!根据情报,他打算先把我们缴了械,然后把我们所有人,从我黄仁政开始,到你们每一个跟着我杀过人的老弟兄,全部关起来,隔离审查!最后,再把我们一个一个地押上军事法庭,进行审判!你们知道审判的结果是什么吗?”

他伸出一根手指,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声音变得阴森而残忍:“是枪决!他们要审判我们!要枪毙我们!他们要把我们当成叛徒,当成罪犯,用一颗子弹,来结束我们用血与火换来的一切!兄弟们,这个结果,你们服不服?!”

“不服!”

“不服!!”

“不服!!!”

三千名死士积压在心中的憋屈、战败的耻辱、对未来的恐惧,在这一刻被黄仁政彻底引爆。他们涨红了脸,脖子上青筋暴起,发出了震天的怒吼。这吼声,是对命运不公的咆哮,更是对死亡威胁的本能反抗。

站在黄仁政身后的周福来,脸色已经变得惨白如纸。他知道黄仁政在撒谎,在煽动,可他看着眼前这群已经被点燃的疯子,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好!”黄仁政满意地点点头,他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股冲天的怨气与杀意,“说得好!既然不服,那我们就跟他娘的大干一场!他们想做我们的法官,那我们就先下手为强,做他们的阎王!打赢了,兰州就是我们的!西北联合基地就是我们的!到时候,我们可以自己成立军事法庭,我们想审判谁,就审判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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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猛地转身,目光灼灼地看向身后的两名集团军军长。

他先看向石震,眼神中充满了信任与期许。

石震踏前一步,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铁塔,他用破锣般的嗓音咆哮道:“司令!您下令吧!我第一集团军的弟兄们,早就等不及了!刀山火海,绝不皱一下眉头!”

“好!”黄仁政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候,你亲率第一集团军的主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包围张卫国的最高指挥部!记住,要快,要狠!断掉他们的一切对外通讯!”

接着,他指向台下那三千死士:“而你们!你们是我黄仁政最锋利的刀!在石震的部队完成合围之后,你们就给我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插进他们的心脏!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刺杀张卫国!无论用什么方法,不计任何代价!”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面如死灰的周福来身上。那目光,冰冷、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周军长。”黄仁政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却更显阴冷,“你的第二集团军,弟兄们在守城战中损失惨重,我不忍心让他们再去打头阵。你们的任务更重要,也更轻松。”

周福来浑身一颤,艰难地抬起头。

“你们在第一集团军的外围驻扎,形成第二道包围圈。你们的任务,是隔离兰州城内那个守备军,不让他们有机会去支援最高指挥部。”黄仁政的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你们不需要主动交火,只需要摆开阵势,形成威慑。如果兰州的部队不开眼,敢先打你们,那你们就给我狠狠地回击,就地全歼,全力火并!不过,我估计,借他们个胆子,他们也不敢。”

周福来瞬间明白了这道命令的毒辣之处。这看似是一个防御任务,却将他和他的第二集团军死死地钉在了这艘叛乱的贼船上。一旦枪声响起,他就再也没有了回头路。他看着黄仁政那双疯狂而偏执的眼睛,知道任何反对的言辞都将是自己的催命符。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是,我服从司令的命令。”

“很好!”黄仁政满意地大笑起来,他重新转向台下的所有士兵,声音充满了无穷的诱惑力。

“弟兄们!事成之后,我黄仁政绝不亏待任何一个功臣!所有参与行动的人,官升一级!赏黄金一百公斤!兰州城里所有的美食、美酒、美女,你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他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神圣的语气说道:“你们的名字,将刻在功德簿上,名垂青史!你们将是新秩序的缔造者!是新时代的开国元勋!”

他一挥手,早已准备好的后勤兵立刻抬上了一箱箱茅台酒和无数个陶瓷酒杯。酒香瞬间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开来。

“来!弟兄们!干了这杯壮行酒!”

三千名士兵,以及台上的石震和周福来,都接过了一杯盛满茅台的酒杯。

黄仁政高高举起酒杯,杯中的液体在灰暗的天光下微微晃动。他环视着众人,最后目光投向遥远的、阴沉的北方天际,仿佛在与那个无形的“天命”对视。

他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

“我命由我,不由天!”

说完,他将杯中烈酒一饮而尽,然后狠狠地将陶瓷酒杯摔在脚下的冻土上!

“啪!”

清脆的碎裂声,如同吹响了叛乱的号角。

“我命由我不由天!”

“我命由我不由天!!”

三千名死士,连同狂热的石震,和面色绝望的周福来,同时仰头饮尽杯中酒,然后齐声怒吼。那吼声汇成一股狂暴的洪流,在这片荒芜的河滩上空盘旋、激荡。

“啪!啪!啪!啪……”

无数酒杯被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的声音连成一片,尖锐而刺耳。那不是酒杯碎裂的声音,那是忠诚、秩序与人性彻底崩碎的声音。

在这片震耳欲聋的破碎声中,黄仁政的脸上露出了狰狞而癫狂的笑容。他仿佛看到,那个困扰他多日的噩梦,那句“北狩死乱枪”的魔咒,正随着这些碎片,被他亲手踩得粉碎。

他,黄仁政,将用一场滔天的背叛与杀戮,来逆天改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