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二章 何雨水的绝望

与后院的热火朝天和许大茂家的兴奋激动不同,前院傻柱的家里,气氛却是一片愁云惨淡。

傻柱这个三十多岁的壮实汉子,此刻正深深地塌着肩膀,一脸颓丧。

他手里捏着皱巴巴的账本,眉头紧紧拧成一个疙瘩。

明天就是周六,要去采购婚宴的菜品了。

可账本上那点可怜的数字,无论他怎么用指头来回地划拉,也凑不齐酒席的开销。

更别提之前和胡丽丽商量好的,把家里这老房子好好修缮一下了,那更是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他烦躁地把账本往桌上一丢,发出“啪”的一声闷响。

从兜里摸出一根烟夹在指间,却半天没有点燃,只是任由那未燃的烟草味在空气中弥漫,和他的愁绪混在一起。

实在不行,只能拉下这张老脸,去找一大爷张嘴借点了。

胡丽丽顺势在他身边坐下,眼神落在那本账本上,透出几分算计,“柱子,我倒是有个办法,不但能把婚礼办得风风光光,往后咱们的日子也能过得松快点。”

傻柱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希冀:“啥办法?”

胡丽丽的语气愈发温柔,“柱子,你看啊,雨水那间耳房,她一年到头在学校也住不了几天,空着也是空着。”

“咱们要是把它卖了,这不什么问题都解决了?”

话音刚落,傻柱猛地从凳子上弹了起来!

“你说什么?!”

他双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胡丽丽,声音都变了调。

“卖雨水的房?不行!绝对不行!”

“丽丽,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那是我亲妹妹!是咱爸留下的房子,有她的一份儿!”

他激动地在屋里来回踱步,手臂挥舞着。

“她一个女学生,这儿就是她的家,是她的根!把房卖了,她放假回来住哪?睡大街吗?”

“这事儿,没得商量!”

胡丽丽看着他暴怒的样子,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意外,反而显得更加镇定。

她没有起身,只是不紧不慢地开口,“柱子,你先别激动,坐下听我给你算笔账。”

她伸出手指,一根一根地掰着。

“雨水在学校住宿,一年有两个假期,加起来能在家住几天?那屋子是不是大部分时间都锁着落灰?”

傻柱的脚步慢了下来,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反驳出声。

胡丽丽继续说道:“再说了,女大不中留,雨水她早晚是要嫁人的。等她嫁出去了,这房子不也得空着?难道就让它一直空到塌了为止?”

“咱们现在是过日子,不是讲那些虚头巴脑的兄妹情分的时候。情分能当饭吃?能当酒席钱?”

“房子是死的,钱才是活的!把这死物换成活钱,把咱们自己的小家建起来,把日子过得热热闹!这才是正经事!”

“大不了分点钱让雨水自己找个地方先住着。”

傻柱紧握的拳头,在胡丽丽条理分明的分析下,不自觉地松开了几分。

他重新坐回凳子上,眼神里的愤怒渐渐被一种挣扎和迷茫所取代。

胡丽丽见状,知道火候到了,身体微微前倾,把脸凑近了些,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股子诱人的气息。

“柱子,你想想,等咱们结了婚,我把家给你操持得妥妥帖帖的,让你下班回来就有热饭热菜吃。”

“咱们把这钱拿来,不止是办酒席,剩下的还能攒着……”

她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一下,脸上飞起一抹娇羞的红晕,眼神里水波流转。

“柱子,我还想……给你生个大胖小子呢。”

“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一个热热闹闹的家……”

“生孩子”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傻柱的脑海里轰然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震。

一个……自己的孩子……

一个完整的、热热闹-闹的家……

这是他做梦都想拥有的东西。

是啊,丽丽说得对,日子得往前看,得往好了过。

雨水她……她懂事,应该……应该能理解他这个当哥的难处吧?

这只是暂时的……对大家都好……

两人都沉浸在这番对未来的规划与挣扎中,谁也没有注意到,那扇虚掩的房门外,一个单薄的身影已经僵立了许久。

何雨水脸上还带着属于少女的欣喜。

她手里还提着给哥嫂买的麦芽糖,本来给他们一个惊喜。

可手刚碰到门板,屋里传出的对话,就让她整个人如坠冰窟。

“……把何雨水住的那间耳房给卖了……”

“.....女大不中留,雨水她早晚是要嫁人的。”

卖掉……我的房间?

不可能的……那是我哥啊……

紧接着,她听到了哥哥那犹豫的、充满挣扎的沉默,听到了那个女人柔声说出的,关于“生孩子”的诱惑。

那一瞬间,她脸上的笑容僵住,然后寸寸碎裂,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得一干二净,变得惨白如纸。

那只正要推门的手,无力地垂落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原来……我才是那个外人……

我,和我的房间,是可以被拿来换取他们“美好未来”的代价。

哥哥……不要我了……

何雨水不禁落泪。

一滴滚烫的泪,从何雨水空洞的眼眶中滑落,她不让哭声逸出分毫。

她不敢再听下去了,哥哥最后的沉默,比任何恶毒的话语都更像一把刀,深深刺穿了她的心脏。

她猛地转过身,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跌跌撞撞地朝着后院跑去。

这个她从小长大的家,此刻却像一个巨大的冰窖,让她无法呼吸。

整个四合院那么大,此刻却仿佛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忽然,一个身影在她脑海中浮现。

陈远哥……

对,只有陈远哥了。

他是这个院里唯一一个,在她感到委屈时,会温和地安慰她的人。

这个念头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溺水的人死死抓住。

何雨水踉跄着跑到后院,来到那扇熟悉的门前,抬起颤抖的手,用力地敲了下去。

“咚、咚、咚!”

没过多久,门内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随后“吱呀”一声,门被拉开了。

陈远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身上还穿着居家的便服,看清门外的人时,眼神里闪过一丝讶异。

月光下,何雨水孤零零地站着,身形单薄。

她的小脸苍白,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泪水正无声地滑落,那副样子充满了无助和可怜。

“雨水?这是咋了?”陈远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先进来吧。”

这简单的一句话,仿佛带着安定的力量,瞬间击溃了何雨水强撑的最后一道防线。

门刚关上,何雨水就再也忍不住,猛地扑了上去,一头扎进陈远坚实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哇——!”

“陈远哥……我没有家了!他们不要我了……呜呜呜……”

陈远的身子微微一僵。

怀里的女孩单薄得过分,因为剧烈的抽泣而不断颤抖,就是过于平坦没有什么触感....

“慢慢说,别急。”

何雨水开始娓娓道来,“我嫂子那个女人...想要卖了耳房.....说我不过是迟早要嫁出去的。”

听着怀中女孩撕心裂肺的控诉,陈远的眼神一点点冷了下来。

傻柱这个蠢货,真是一辈子被女人玩的团团转。

还有那个胡丽丽,好家伙,这算盘打得,比院里的秦淮茹还要狠辣。

秦淮茹吸血,好歹还讲究个温水煮青蛙,还有一定的底线,这个胡丽丽,一上来就要把何雨水的根基都给刨了。

这哪是娶媳妇,分明是引狼入室,娶回来一个加强版的吸血鬼!

哭了许久,何雨水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下来,胸口那股快要爆炸的憋闷感终于消散大半,只剩下低低的抽噎。理智慢慢回笼,她……她刚才做了什么?

她竟然扑在陈远哥的怀里,哭了这么久?

温热的触感,结实的胸膛,还有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轰”的一下,一股热气从脖颈直冲头顶,何雨水猛地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多么大胆,一张俏脸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一般。

她触电似的从陈远怀里退了出来,慌乱地后退两步,低着头,双手无措地绞着衣角,根本不敢去看陈远的眼睛。

空气中一时间只剩下她细微的抽噎声,气氛变得有些微妙。

陈远看着她羞窘得连耳根都红透了的样子,并没有开口调侃,只是平静地看着她,眼神深邃而温和。

“哭完了,心里是不是好受点了?”

何雨水“嗯”了一声,头埋得更低了。

陈远看着她这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模样,放柔了声音,缓缓开口:“雨水,房子的事,你不用怕。”

“那间耳房,是你爸妈留下的,属于你和你哥的共同财产。”

“共同财产?”何雨水茫然地问,这是她第一次听到这个词。

“意思就是,这房子有你的一半,也有他的一半。他一个人,说了不算。”陈远耐心地解释道,“他想卖房,就必须要有你的同意。只要你不同意,谁也卖不掉。”

“真的吗?”何雨水的眼睛里亮起一丝希望的微光,“可……可我哥他是户主……”

“户主也没用。”陈远斩钉截铁地说道,“这种房产交易,必须去街道办办理过户手续。只要你不同意,我不会让他们批的。”

“所以,”陈远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想,安心回去睡觉,明天起来,继续好好复习,准备你的高考。高考是你这辈子最重要的事情之一,绝对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分心,明白吗?”

“剩下的事,交给我。有我在,没人能把你从这个家里赶出去。”

一句“有我在”,像是一颗定心丸,彻底稳住了何雨水那颗漂浮不定的心。

所有的委屈、恐慌和无助,在这一刻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安全感。

何雨水怔怔地看着陈远,看着他沉稳的眉眼,看着他深邃的目光,充满了感动和安心。

她重重地点了点头,喉咙哽咽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的眼神里,多了几分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依赖和倾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