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7章 丑奴儿(32)

成婚的事情是屠少爷提起的,一切事宜也都是屠家人张罗的。作为那场婚礼的女主角兼被设计者,温冬花从头到尾都被排除在外。

婚服是成婚当天送来的,她只看了一眼,就被嬷嬷们摁在了梳妆台前。鞋子也是嬷嬷给她穿的,她看得很清楚,是红色的。

再后来的事情,他们也看到了,她既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看清脚上的鞋。

温冬花:“所以,那鞋真是粉色的?”

慕笙点头,温冬花笑了起来,笑的全身都在颤抖。院子里的风又旋了起来,将所有的东西刮得东倒西歪。

徐亿年急得跺脚:“温姑娘,别笑了,再笑我这绣坊就塌了。我爹那个小气鬼,见我闯了这么大的祸,肯定杀了我。”

温冬花:“那就跟我一起当鬼。”

徐亿年吓得躲到慕笙身后:“不要,我还没当够人,我爹娘给我攒的钱还没花完,这时候去当鬼多亏呀。”

慕笙挥手,绣庄内恢复平静,就仿佛刚刚那一切都只是幻觉。温冬花坐在地上缩成一团,她想知道那双绣鞋属于谁。

慕笙告诉她,那双绣鞋有过七任主人,每换一任,鞋底就会厚一寸。

绣鞋的第一任主人是个卖花女,误打误撞救了重伤的将军。将军承诺她,待他伤愈回府,定会八抬大轿娶她为妻。

将军回来了,却不是娶妻而是纳妾。将军说他有苦衷,说他与卖花女家世悬殊太大,不管是皇上,还是家中父母都不允许他们二人成亲。他满眼深情,说只是个名分而已。无论卖花女是不是以正妻的身份入的将军府,在他心里都与正妻一样。

卖花女不忍他为难,以妾室的身份入了府。

半年后,将军迎娶正妻,说是皇上赐婚,不得不从。卖花女能怎么办呢?一句皇上赐婚将她压得死死的。身为妾氏,连说和离的资格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夫君迎娶别人。

新婚夜,刚入府的主母便给了她下马威,让已怀有身孕的她去新房外伺候。翌日,将军从新房里出来,看着跪在外面的她只说了一句:“夫人与你不同,娇宠着长大,难免有些骄纵。我已与她说过,让她今后莫要难为你。你一向和善,莫与她计较。”

她张嘴,想说她也是被爹娘宠着长大的,将军已经迈过她走远了。

将军夫人的确贵气,皮肤白皙,吹弹可破。不似她,一看就是乡下女子。她没有资格与将军夫人计较,只是将军夫人不肯放过她。

将军夫人与将军敬茶,她要在一旁伺候。将军夫人一句,但凡世家,哪有嫡子未生便有庶子的道理,将军便哄着她喝下落子汤。

落子汤里掺了大量红花,她伤了底子,再不能有孕。失了宠,又不能生孩子,她在将军府的地位连个下人都不如。

将军夫人被诊出有孕那天,她被一顶小轿抬去庄子,理由是晦气,怕影响将军的嫡子。不知将军夫人是不是故意的,那天刚好是她被迫服下落子汤一周年的日子。

从救下将军,到被赶去乡下庄子,满打满算不过两年时间。从卖花女到将军妾室,再到满身是伤,通身是病的弃妇,也不过两年时间。两年,成了她的前世今生。

她在庄子里看到了自己的结局,于是,选择了一劳永逸的办法——她穿着嫁给将军时的那身嫁衣,抱着做给孩子的襁褓自缢了。

消息传到将军府,将军只是蹙着眉头摆了摆手,她就被草草下葬,连个墓碑都没有。半个后,庄子上的管事拎着一个包袱走进当铺。

他典当的正是卖花女死前穿的那身衣裳。

衣裳是管事偷的,他见将军不理会那卖花女,又觉得那身衣裳跟着她埋了可惜,就剥了她的衣裳,让她衣不蔽体的下葬。卖花女的怨气由此而生,附着在那双绣鞋上。

绣鞋的第二任主人与将军府和将军夫人也有些渊源。

将军夫人的弟弟要纳妾,却又舍不得花银钱置办。手底下的人给他出了个主意,让他去买些二手的。

嫁衣是死当,死当的物品会流到黑市上,也就是鬼市。将军夫人的弟弟买回了那套嫁衣,并将小妾迎进了门。

卖花女认出了将军夫人的弟弟,于新婚夜附着在妾室身上,借由妾室的手搅的将军夫人的娘家以及整个将军府鸡飞狗跳。

最后,将军夫人的娘家因涉及谋逆满门抄斩,将军府众人则被流放,将军夫人的孩子也死在了流放途中。

徐亿年:“那个妾室未免无辜了些,就那个将军夫人的弟弟娶的妾室。入门为妾就罢了,穿的还是别人穿过的嫁衣。穿二手嫁衣就算了,洞房花烛夜还要被附身。附身就算了,还落得个满门抄斩,她多冤啊。”

慕笙:“倒也不冤,她本就是敌国奸细,若是没有卖花女相助,计划不可能那么顺利。她死,也是罪有应得。”

徐亿年抚了抚胸口:“她死后,怨气也附着在了绣鞋上?”

慕笙:“不是怨气,是执念。她是奸细,奸细何来怨气?她恨得是她未曾及时脱身,要跟敌国的人一起去死。”

徐亿年:“绣鞋的第三任主人呢?也那么惨?”

慕笙:“绣鞋的第三任主人是个乞丐,鞋子是她捡的,看着好看就穿上了。乞丐,还是个女的,难免受人欺负。她被迫生下了一个又一个孩子,最后死于难产。被发现时,她和孩子都已经臭了。她是被府衙里的人送去乱葬岗安葬的。她的怨气在于那些臭男人。明明都是乞丐,明明她已经够可怜了,他们还要一次又一次的欺负她。”

绣鞋是被它的第三任主人染红的,然后阴差阳错的,落到了第四任主人手里。绣鞋的第四任主人是个备受欺凌的儿媳妇,她被婆家人活活打死,她的血连同怨恨也附着在了绣鞋上。

第五任是个苦命的盲女,她被祖母以二两银子卖给了一个老鳏夫。因为生的不是儿子,被老鳏夫和他的母亲于雪夜赶出门,活活冻死在家门口。

第六任是个小女孩儿,见鞋子漂亮就捡回了家,结果被擅妒的堂姐看到,将她推进池塘溺死。

小女孩儿下葬那天,妖道正好经过,一眼便看出那绣鞋不寻常。他给了小女孩儿父亲一些钱,将绣鞋买下。那双绣鞋,成了屠少爷向温冬花借命的法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