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自己人
沈弦悠明亮的双眸闪过恰到好处的惊讶。
然而此刻却心中暗忖：“仙门？奸细？”
——这倒是有趣，若真如此，岂非正是自已人？
即便心里转着这般念头，少女面上则是丝毫不显，只是顺着掌柜的话，微微蹙起眉头。
露出一副“原来如此”的恍然神情。
楚山挠着后脑勺，适时开口。
“反正就是这么个事情，弟妹你们晚上还是别出门的好，省得碰上……”
沈弦悠轻轻颔首，浅浅笑着：“多谢提醒~”
楚山见沈弦悠听进去了，也放下心来，不疑有他，挥挥手招呼一声：
“那行，那弟妹你照看好顾归，我就先走了，明儿下工后我再过来。”
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流星跨出客栈大门，身影很快融入门外的夜色当中。
与方才不同，他的背影似乎染上些许惆怅，许是觉得等下回衙门后又得被叨叨吧。
一时间，客栈大堂只剩下扶着醉醺醺顾归的沈弦悠，以及柜台后正收回目光，有些心悸的掌柜。
掌柜清着嗓子，脸上重新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对着旁边候着的小二招呼道：
“快！引两位客官去天字房。”
小二殷勤上前，见顾归醉得不省人事，试探道：“客官，公子醉得不轻，需要小的帮忙……”
沈弦悠闻言，悠悠侧首，目光落在顾归因醉酒而显得格外温顺无害的侧脸上。
他覆眼的绸带有些歪斜，露出小半截挺直的鼻梁和因酒意染上红晕的脸颊。
呼吸间都带着淡淡的酒气，睡得毫无防备。
少女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她轻轻摇头，拒绝了小二的好意，声音依旧轻柔：“不必……”
店小二没有坚持，也没多说什么，连忙点头哈腰地引路：“那客官请随我来，小心脚下楼梯。”
她指尖抬起，顾归原本歪斜的身子便稳稳立直，连呼吸都匀了几分。
小二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少女已扶着人踏上楼梯，步履轻盈，竟似不费半分力气。
店小二引着路，推开“天字三号”的房门，点亮了桌上的油灯，昏黄的光线立刻铺满
他殷勤地说了句“客官有事尽管吩咐”后，便躬身退了出去，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房门合拢的轻响恍若一个信号。
方才还稳稳扶着顾归，步履轻盈的沈弦悠，几乎是瞬间卸下支撑的力气。
“哼！”
伴随着一声娇嗔的轻哼，她扶着顾归肩膀的手看似随意地推搡——
“噗通”
顾归整个人便结结实实地被“丢”在铺着干净床单的床榻上。
他无意识地哼唧，大概是觉得姿势不舒服，身体本能地扭动着想要翻身。
结果这一翻，半边身子立刻悬空，眼看着就要从床沿边栽下来。
“诶！笨乌龟！”
沈弦悠吓了一跳，刚才那点“丢包”成功的得意瞬间消失无踪。
眼疾手快地伸出双手，用力抵住顾归的肩膀和后背，费了些劲才把他重新推回床铺内侧的安全地带。
“真是的！喝成这样还要人操心！”
少女双手叉腰，站在床前，俏脸微微鼓起，像只气呼呼的河豚。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泛着红晕的脸颊和那双瞪得溜圆的清澈瞳眸。
非但不显凶悍，反而透着股子娇憨的可爱劲儿。
她瞥着房间角落架子上的木盆和搭在旁边的干净布巾，又看看床上睡得人事不省的顾归，无奈地叹了口气。
叹息声里，是浓浓的嫌弃，却又夹杂着难以忽视的担忧。
“还好意思说我喝醉酒了麻烦……”她小声嘀咕着，像是在翻旧账，语气颇为委屈。
许是想起什么，面上又染上红霞。
当初自已好像还嚷嚷着这乌龟有三个脑袋……
她赶忙晃着脑袋将脑海中不堪的画面丢出去，重新摆起架子，抱怨道：
“你自已不也挺麻烦的吗？还差点摔地上！”
抱怨归抱怨，沈弦悠却没有丝毫犹豫。
她走到架子边，拿起木盆和布巾，转身便走出房门。
片刻时间，就端着盆还冒着热气的清水回来。
她将铜盆放在床边的矮凳上，挽起袖子，露出半截莹白如玉的小臂。
将布巾浸入温水中，用力拧干，直到不再滴水。
旋即在床沿边坐下，侧着身子，目光落在顾归脸上。
他覆眼的绸带已经完全歪斜，松松垮垮地搭在额头上，露出紧闭的双眼以及长睫。
少女抿唇，眼神复杂地看了他几秒，最终还是认命般地伸出手。
拿着毛巾开始替他擦拭脸和身子……
待到擦拭完毕，沈弦悠将布巾扔回水盆里，发出轻微的“啪嗒”声。
她直起身子，双手扬过身后，舒展地伸个懒腰，随即走到窗边，推开道缝隙。
窗外，皇城的夜色正浓，但并非寂静无声。
远处隐约传来巡夜更夫的梆子声，不知何处酒肆的喧闹，还有……
沈弦悠唇角勾起浅笑：“反正无事，那便去看看这位‘自已人’好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窗边那道纤细的身影如同被风吹散的薄雾，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原地。
皇城某处偏僻的深巷。
巷口之外，几道迅捷的身影带着风声飞速闪过，隐约能听到压低的呼喝和兵刃碰撞的轻响。
显然是巡捕司的人在严密搜查。
而巷子深处，却是死寂的阴暗，只有月光吝啬地洒下几缕惨白的光线。
“哐当——！”
突兀的铁桶被打翻的声音在死寂中炸开，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压抑不住的咳嗽声。
拐角阴影里，一道身影正狼狈地扶着墙壁，试图支撑自已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沾染着深色的污迹，分不清是泥土还是干涸的血迹。
剧烈的咳嗽，让她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嘴角不断溢出新的血沫，滴落在脚下的尘埃里。
气若游丝的女声在巷道里回荡，满是懊悔。
“我就不该跑这鬼地方来，进来容易……出去可就难了，咳咳咳！”
她试图再向前挪动半步，脚下却一个踉跄，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跌倒在路沿上。
“怎好像…看到我家大人了……”
微弱颤音从她唇边溢出，话落，她的脑袋无力地歪向旁侧，失去知觉。
与此同时，提灯站在不远处的沈弦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