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读过哪些书啊?
桑榆不是傻子,一次两次的推脱还能说得过去,可三番五次就只能说明一件事——其中必有蹊跷。
“哼,我看他能躲到什么时候。”
今日正好有事,暂且先放他一马。等回头腾出手来,看她如何刨根问底,将事情查个清楚明白。
“走,咱们去上村。”
清溪一路穿流而过,水路蜿蜒曲折、有窄有宽。
上村与下村之间没有搭建什么正式的桥梁,多数是在窄处放上一块石板,踩着石板过河。
过河后一行四人刚沿着小路往前走没多久,远远地就瞧见前面也有一行人。
有大有小或抱或背着粮食,看样子跟他们的目的地一致。
原本不慌不忙,想着要表现出自己风度的桑永景顿时急了,催促着几人赶紧走。
“快走快走,去迟了名额满了可就不好办了。”
村子里私人开办的私塾,一般不会收太多学生。
一来既然收了束修那就得对学生负责,需要每日检查学习进度,人多了管不过来。
二来嘛,这有点像是后世的小班,会有一定的门槛。资质实在愚钝,束修给的再多,老师也是不会愿意收的。
柴夫子的家很好找,大门敞开着,有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口引路。
等桑榆一行走近,正想开口询问这里是不是柴夫子家的时候。
小姑娘盯着桑榆看了许久,像是终于想起在哪见过她般恍然大悟:“哦,我见过你,卖蒲菜对不对?”
她这么一说,桑榆顿时也认出她来:“是你。”
说起来这位可是她摆摊生涯的第一个顾客呢,能在这里遇见,应该是柴夫子的女儿,还真是有缘。
“你这是送弟弟来上学?”雀儿有些好奇地看向跟在她身后的桑兴皓。
“对,送弟弟妹妹一起来上学。”桑榆特意加重了妹妹两字。
雀儿一愣,这才看向小昭,女子也能跟着一起上学吗?
不过不管她再怎么惊讶,这事她都拿不了主意,得听她爹的。
“你们先进去吧,我爹就在院中。”
“多谢。”桑榆朝她道了声谢,领着几人继续往里走。
一进院子,便看见有十数人领着孩子各自分开站着,有一位留着柳叶胡的中年人在院中走动依次与他们交流,看来那便是柴夫子。
桑榆跟桑永景有样学样,寻了处安静无人的位置站好,等着对方过来交流。
耐心等了好一会儿才轮到他们,柴元玮在看见桑永景带着一大两小三个孩子的时候,眉头便忍不住蹙起。
不过来者皆是客,他就算再不喜也得跟人家客人简单聊上几句。
来到近前他先是朝桑永景拱手一礼:“在下柴元玮,是新开私塾的夫子,不知是哪位想入学?”
桑永景连忙回礼,指向身旁好奇打量周围的桑兴皓。
“柴夫子,在下桑永景,这是幼子桑兴皓,刚年满七岁不久。早前读过一年书,识得几个字,还望柴夫子能够收下他。”
柴元玮微微挑眉,读过一年书,这是已经开蒙过了?看样子应该不是村子里的本地人,也是跟被流放至此的倒霉蛋。
他心中想得透彻,面上不露分毫,捋了捋自己的柳叶胡开口问道:“读过哪些书啊?”
桑兴皓显然没意识到这话是在问自己,还是被桑永景提醒才回过神来,有些紧张的回答:“读、读过《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千家诗》。”
柴元玮有些惊喜,三百千这三篇几乎是所有儿童的开蒙必备书籍,读过并不稀奇,但《千家诗》对于一个刚刚开蒙的幼童来说就有点难度了。
不仅仅难在诗句的背诵上,还难在对诗句表达含义的理解上。
他有心考教桑兴皓学得如何,是仅停留在死记硬背上还是真的弄懂其中含义,便问:“《春晓》说的是何意啊,你可知晓?”
这个桑兴皓还真知道,他点点头回答道:“是说春日贪睡,被鸟鸣唤醒。时光飞速流逝,美好事物无常。”
他能说出前两句,柴元玮已经觉得他是个有天分的好苗子,可以收为弟子好好教导,日后必然能有一番成就。
但等他后两句说完,此时柴元玮再看桑兴皓,眼神中带着一团炽热,好像看见什么文曲星转世一般。
“好好好,小小年纪就有如此一番见解,这个弟子我收了。”
意外收获,实在是意外收获,本来只想着开个私塾挣点束修贴补家用,没成想能遇见这么个好苗子,柴元玮喜不自胜。
“诶,柴夫子,我们家还有个孩子。您看,要不一起收了?”桑永景被桑榆杵了一胳膊后,终于适时开口提醒。
“还有个孩子?”
柴元玮脸上的笑意顿时一僵,扫了眼他身旁的桑榆和小昭,最后视线落在跟桑兴皓年纪相仿的小昭身上。
“她也要上私塾?”
“对啊,柴夫子,我家这个妹妹脑子灵泛,什么东西一教就会,您就收下她吧。”桑榆趁机帮忙说着好话。
“女子识得几个字就好,何必专门念私塾。”
柴元玮的观念说老旧吧,又没有那么老旧,起码觉得女子该识字。
但要说他观念先进,那又绝对谈不上。
在他看来,女子不能考取功名,成年后就要嫁人,日后相夫教子,学诗书辨事理实乃多此一举。
故而他连自家的两个女儿都不曾教过,又何谈去教一个别人家的女娃娃呢。
“柴夫子,我敬重您的学识,知晓您肯定饱读诗书,但谁说女子就没必要念私塾。”
这话别人听得,桑榆却是万万听不得的。
受限于时代,此时的女子想要得到好的教育着实很难,就算学成也无处施展一身本领。
但这就意味着,女子便不该学习不该念书吗?
倒是难得遇见个牙尖嘴利的小娘子,柴元玮没有生气地拂袖离开,反而饶有兴趣的问:“哦?女子念书有何用途?只要你能说服我,我就收下这孩子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