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盲人按摩(二)

    少年凑到老板耳边嘀咕一阵,老板的话音里瞬间有了笑意,“两位是吧,里面坐吧,可能得等……”


    女人笃定这小铺子只有这一位按摩师,老板即是员工,员工又兼老板。


    她立即高声打断道:“不用等,你们可以一起按,我们正要有两个按摩师。”


    说完,她握着盲杖上前一步,用和刚才一般的力道拉住老板,“我说过,你总要看看我的手艺。”


    “正好,你按那个男的,我按那个女的。”


    老板显然还没有确定来的是一男一女,明显怔了怔,随后只好妥协地把人往里引。


    边走边用拐来拐去的腔调对身旁的少年哼道:“筱声啊,你可听到了伐,还是能看见一点好啊。”


    314茫然地被按到按摩床上,还没反应过来,就觉得后脑勺袭来一掌厚重的力量,将他的脸扣进床上的窟窿里。


    “来,趴好啊,想按哪个部位啊?”


    岑白那边也刚刚趴下,闻言又抬起头,“啊,就浑身都按按吧,我们第一次,体验一下……诶疼疼疼,轻点……”


    女人的手搭上来,岑白的尾音瞬间走了调,明明看她个子不高,手也不大,落在皮肤上竟是这么有力。


    “哈哈,小姑娘怕疼哦,阿姨轻一点哦,这身上啊不通则痛,你肯定是有淤堵的地方所以才会疼啊,让阿姨好好给你按按。”


    老板光听声音就能感受到那女人的力道,并不是力气越大的人越能做好推拿,这一行讲求的是力道,且要藏而不露,要将手上的劲缓缓渗到皮下,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


    岑白在这边疼得压紧牙关,好几次忍不住叫出声来,可另一边却半天没动静,她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会是这老板手劲太大,给他魂按没了吧?


    “诶,你怎么样,怎么没动静啊?”


    岑白把脖子往上伸了伸,大椎又很快被按住,随即被扣了回去。


    半晌,岑白才听到314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声:“没事,就是……疼…”


    最后一个字险些没了气。


    老板在314背后笑了几声:“小伙子,你这岁数不大,这经络就不通了啊,身上又冷,阳气不足啊。”


    “我给你好好按按。”


    他哪里是阳气不足,他是根本就没有。


    岑白心道。


    314几乎要疼得昏死过去,岑白跟他说的是过来给域主解个围,哪承想是这么个痛苦的解法。


    好不容易捱到钟停,岑白身上都被按出了一层薄汗,她转头看见女人手上那一层致密的薄茧,再看到她隆起的肚子,心中五味杂陈。


    岑白和314过去交钱,女人执着盲杖到老板跟前,“我手艺咋样?”


    这手艺让老板说不出个不字,他明白自己可以因为任何原因不要她,却不能因为推拿的手艺拒绝她。


    便只好直接了当道:“好吧,你可以留在店里上钟。”


    “跟你介绍一下,我叫范清明,就是清明时节雨纷纷那个清明。”


    说完,他搂过少年,摩挲着那瘦弱的肩膀,“那个是我侄儿,叫厉筱声。”


    少年有些腼腆地挠挠后脑勺,没吭声。


    “你叫什么?”


    女人道:“齐开,齐天大圣的齐,开门红的开。”


    范清明仰天大笑,笑声爽朗洪亮,“哈哈哈,你这名字真好。”


    岑白和314走出去时,已是天色将晚。


    他们没等多久,范清明就关了店门,走出来,齐开跟在他后面,厉筱声留在后面锁门。


    范清明的大嗓门在逼仄的巷子里徘徊,“今天来了新人,我请你们出去搓一顿吧。”


    齐开还没说什么,厉筱声便小声道:“孕妇不能闻油烟。”


    范清明立即明白自己考虑欠周,便道:“那等以后,哥一定把这顿饭给你补上,到时候请你来我家里,给你吃我亲手做的板栗肉,那可是一绝!”


    齐开笑道:“好啊,等我把娃生下来,一定过去。”


    话音落下,她蓦然转身。


    岑白和314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只见她每走一步肚子便大一些,再经过一个拐角,坠在肚子上的重量就已经被她转移到背上了。


    尚在襁褓中的婴孩被用布带牢牢地捆在母亲身上,跟在肚子里时分别并不大。


    齐开更熟练地把控着盲杖,眼睛怕是已经全然看不见了,后背的重量和孩子睡梦中的呢喃让她觉得安心,每一步都走得稳当,可在跨入潮湿灰暗的楼道时,脚步却变得犹豫起来。


    乌鸦挥动翅膀,跟着飞了进去。


    她打开门,一个高大而模糊的背影立在眼前,使得厅里的灯光更加惨白。


    “去哪了?”屋里的男人装作若无其事地询问,可任谁都能听出那问话下潜藏的波涛般的情绪。


    齐开将孩子放到屋里的摇摇床上哄睡,才出来道:“老板请吃饭。”


    “吃了什么?”


    齐开坦然道:“板栗肉,老板自己做的。”


    男人转过身来,他的脸是清晰的,可闪动太快,谁也看不清那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别的。


    取而代之的是裹挟着沉重力量的巴掌和拳头。


    “请你吃饭请到他家里去了是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关系!”


    “你知道左邻右舍都是怎么传你们的吗?!他们说你生的那个赔钱货不是我的种!”


    齐开沉默着,她什么都没有说,所有的解释在此时此刻都像悬在房梁上的那盏灯一样,无声而苍白。


    可沉默似乎更加激怒了男人,他挥舞的每一下都更加卖力,好像只有这个时候,他才能从他失败的人生里找到些许优越感。


    “你他妈的说话!老子他娘的娶了你,净走背字了,怀孕那么长时间,还他妈生了个赔钱货!”


    “操!现在还敢给老子带绿帽子,你看我不打死你!”


    岑白总觉得自己的心间也受到一下下的重击,因为这些话,她并不陌生。


    柔软微凉的红线默默地缠绕在她指间,分担着她心头的酸楚。


    齐开脸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却又在她转头的瞬间消散,所有泛红、淤青、鲜血都只出现了一刹,随后又像没有出现过一样消失。


    只有屋里孩子的啼哭尖锐刺耳。


    齐开扶着吊着墙皮的墙壁站起来,瘸着的双腿很快便行走自如。


    岑白忽然觉得齐开,或者说是女性,竟是那样隐忍的生物,骨肉剖离之痛和身心双重凌辱带给她的沉痛竟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愈合,不止别人忘记,连她自己也会一笔带过。


    她习惯了忍耐和缄默,而其他人也习惯了理所当然。


    而她又是那样的充满着积极的生命力,在她短暂的一生里,痛苦都被浓缩成了一瞬,而格外悠长的,只是忙碌而平凡的生活。


    齐开去推拿馆上班时总会带着孩子,小孩还算听话,在店里很少哭闹。


    厉筱声沉默寡言,却也总会在闲暇时逗一逗小孩,他自己做了一个拨浪鼓在那张小圆脸面前晃来晃去。


    “苗苗,苗苗,你看这是什么啊,是哥哥给你做的拨浪鼓啊。”厉筱声在周围没人的时候对着孩子小声说。


    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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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脸圆而滚,看上去吹弹可破,摸上去手感也一定很好,只可惜还是看不清五官。


    这也意味着齐开从未真正见过她的孩子。


    这就很难办了。


    岑白心想,她自己都没见过孩子的模样,让别人怎么帮她找啊。


    她和314在不远处站了半天,正想着再进去找找线索,忽而身后传来一阵女声。


    “两位想按摩吗?来啊,到我们家看看嘛。”


    岑白下意识转过头,却看见一张五官被脂粉糊得模糊的脸,青一块紫一块又红一块,姹紫嫣红的凌乱。


    绕是岑白又心理准备,却还是后退了几步。


    可那女人却硬生生拉住岑白的手腕,把她往屋里带,“来吧来吧小姑娘,进来坐坐,姐肯定比那俩瞎子按的好。”


    岑白抬起头,看不清那门脸,但估计开在对面的另一家推拿店,这么生拉硬拽地抢客她还真是头一回见。


    下一秒,那女人的手腕就被314攫住,他冷冷地开口:“你放手,别碰她。”


    女人讪讪地松开手,“小伙子,脾气还挺大。”


    “不按就不按嘛,你去对面吧,让那对奸夫□□给你们按去。”


    岑白按捺不住地皱起眉,“你说什么?”


    “敢情你们不知道啊?对面那个瞎女人勾搭那个瞎子老板,明面上都已经是勾勾搭搭、摸来摸去,谁知道背地里什么样啊?”


    女人几乎就是扯着脖子吆喝了。


    但凡有一点同理心的人都能想明白,盲人眼睛有缺陷,有些时候彼此链接沟通的方式就是触摸,只有一双手触碰到了对方,才会有下一步的交流。


    岑白实在是没想到,天底下还有这样造黄谣的。


    果然是内里肮脏的人见什么都是脏的。


    厉筱声一个血气方刚的少年,哪能受得了这种话,当下冲到门口,“你、你胡说什么?!”


    “我哪句话胡说啦,敢做还不敢让人讲啦,你让大家伙评评理嘛,这哪个老板招推拿师会要个大着肚子的,后面还带着孩子来上班的?那除非孩子就是自己家的嘛,搞夫妻店啦!”


    哪承想女人还没骂完街,对过就忽然冲过来一个彪形大汉一巴掌将她扇倒在地。


    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从女人嘴里掉出来,不知道是牙还是什么。


    打人的大汉什么也没说,转身看向对面的厉筱声。


    虽然看不清厉筱声的表情,可岑白明显能感觉到他的害怕和抗拒。


    他后退几步,揶揄道:“文、文老板。”


    文老板那只粗壮厚实的手伸出来,就要往厉筱声腿上放,刚要贴上,范清明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呦,这不是我文哥嘛?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范清明刚要再说什么,里面就传出一阵客人的催促,“干啥去了啊?怎么按着按着人走了?”


    范清明没办法,只好一边往回走一边道:“小孩不懂事,文哥你别当回事,等我下了这个钟就来陪你。”


    文老板的身形极为壮硕,几乎可以装下两个厉筱声,背影几乎将那个清瘦的少年挡得严严实实。


    “小模样出落得越来越俊了,你只要想开了跟着哥,哥保证再也没人敢欺负你,你们家这个小破馆子,哥也能给你罩得严严实实的。”


    看见眼前这一幕,岑白几乎目眦欲裂。


    那只马赛克也挡不住的咸猪手径直伸向了厉筱声身后。


    随即被一声喝住。


    “文老板!按摩吗?我来给你按好不好?”


    齐开连盲杖也没顾着拿,就从里面磕磕绊绊地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