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盛会

    第二十二章


    “给人献策时,还要留下把柄攥在自己手里。”青归玉叹了口气,“漕帮那些人,不是你的盟友么?连朋友你也时刻准备着背后下手?”


    “养士如养鹰。青姑娘。”金声公子倚窗而坐,轻轻掀起帘幕。逆光中,他的面容被江面反射的阳光映得模糊不清,“饿极了它会飞走,但若喂得太饱,它又会咬主人。”


    他掩口轻咳几声,随即抬起一只缠绕着金色丝线的手,“沈镌声此生运道不济,不得不多系几条线在手里,唯有如此,方能苟且偷生。”


    盟友之间,也被他留下些反制的手段。真正缜密,却也实在凉薄。


    江风轻拂,撩起他几缕发丝,却不足以吹动船帘。江面上,几只鸥鸟稀稀落落地在水波间浮沉,显得有些伶仃。二人说话时,突然一声尖锐的鸣叫划破天际,一只江鸥猛然俯冲,叼起条银白色的鱼,振翅飞向岸边。


    船行到得漕帮总坛时,大约是下午时分。沈镌声却故意吩咐船家拖延了几个时辰,等到暮色四合,两个人方才下了船来。


    那寒髓功虽因封穴而大损,但他轻功仍在。于是轻巧一跃,稳稳落在岸边,隔着几丈距离,回身站定,微微抬头。


    “青姑娘。”玄衣青年笑意盈盈,朝她张开双臂,似是要迎接她。


    青归玉万无可能跳进他怀里。但瞥了一眼那几丈远的距离,也忍不住暗自估量,这并非她一跃便能跨越的。药王谷残荷听雨步虽然擅长在方圆丈许内辗转腾挪,借力续行,但如此远距离的飞跃,若无深厚的内家功底,确实力不从心。


    她察觉到沈镌声微微偏过头,连忙收敛神色,不让他窥见自己的心思。


    青归玉没有理会他,径自跃下船去,在岸边站定。沈镌声也不失望,笑意不减,顺势牵起她的手,继续前行。


    漕帮总坛灯火通明,映得江面涂赤。她听见远处岸边船里一声呼哨,随即呼哨声此起彼伏,岸上有人骑马持火把掠过。沈镌声轻握她的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她保持安静。


    二人悄然躲入附近树林的阴影中,远远望去,只见几辆马车正缓缓驶向楼台。马车渐近,青归玉细看之下,发现车上捆扎着货物,上面均用红绸覆盖,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寿”字。


    “来的正巧,”沈镌声双手一振,有些开心地在旁边道,“看来今日漕帮有人做寿,恰好饶些热闹给青姑娘看。”


    青归玉可丝毫不觉有何巧合之处,紧握竹笛,怀疑地瞥了沈镌声一眼。


    两人静待时机,突然又有一辆马车驶来,待看清时,青归玉心中一惊。那马车上悬挂的旗号,是“渝风镖局”四字。


    这镖局,正是她在渝州城救治的那位镖师所提及的,九条金针人命的要害关系处。前日在白渡口,她没能查访到这命案镖局的人事,万万不曾想到,线索竟在此处寻得。


    若渝风镖局和漕帮有些干系,水陆交运,来往时通了情分,倒也合乎情理。但白渡口显然是漕帮的势力范围。


    她想起那日之事,窘迫得脸都红了,尴尬到以手掩额。沈镌声当众演她情蛊,可不就在漕帮一手经营的客栈前面。那么渝风镖局,会不会也是漕帮经营下的镖局?


    说不定,二者本是一家。


    突然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抚上她的脸颊,金色垂丝,悬于她的颈边。沈镌声专注地看着她,问道,“嗯。青姑娘脸红了,在想什么?”


    这位金声公子又在侧轻笑,溶溶冶色,如惑春风,“是因为我的缘故么?”


    她也算得上口齿伶俐,到此竟无话可说。好像他这话似乎居然也没任何问题,于是只能伸手拍掉他抚着自己脸颊的手。沈镌声显得有些伤心,垂下手上丝线,自言自语地道,“蛊奴便是这样,止不住希望姑娘能多想想我。”


    青归玉被他这情蛊伪装演得实在忍不了了,抽出竹笛,张开嘴刚要反驳他几句,突然心里想起来什么。


    沈镌声在船上提及那些漕船暗格船只,设有水舱,危急时刻只要漫进水来,便能将偷运货物全数销毁。


    值钱些的物件,金银瓷器,珠宝玉石,只是被水浸一浸,哪里能毁坏得了?


    漕帮暗自运送的,能因浸水而毁坏的货物,在被诬蔑情蛊的那一天,她其实是见过的。她甚至还曾使用过。青归玉转过头,直视着沈镌声,眼睛闪亮亮地,


    “硝石,”她急道,“他们在私下运送硝石。”


    这时候金声公子倒不说话了,笑了一笑,拉着她的手就向暗处小路走去。


    青归玉被他拉着,捋了捋头发,叹了口气,“直接说出来是会死么,这样让人猜来猜去,累死人了。”


    沈镌声回头道,“此前告诉姑娘,姑娘说我背叛朋友,倒要生气。此时让姑娘自己推断,公道的很。可又埋怨我不来直说。”


    他带着她拐入树林幽暗处,蹲下身子,望地下一拂,那泥土下露出一道锈迹斑斑的铁门,门环上盘绕着螭纹。


    “天机阁十年前暗桩埋下……”沈镌声指尖抚过门环凹槽,站起身来,两只手一摊,“可惜钥匙早沉了江。”


    青归玉抱着竹笛,站在旁边眯起眼睛,冷笑道,“我可不信。沈天机?你毫无办法,会带我来此处?”沈镌声点点头,转过身子,轻轻道,“天机阁倒没有什么同门在此。这般也好,我们便走进正门,凑些寿宴热闹,想必漕帮也得给我天机阁些面子。”


    青归玉一把抓住他,伸手摸向门缝,锁孔内缝隙不小。她沉默片刻,自身边药囊中抖出些药粉,撒入锁孔。那药粉遇铁生热,不过片刻,锁芯“咔嗒”一声蚀断。


    “嗯。”沈镌声仔细端详,笑道,“青姑娘准备当真周全,江神庙里用来断我金丝的首饰,上头淬的怕不也是这种药粉么?”


    青归玉没回答他,她被逐出药王谷后,着实过了几年困顿日子。这是她那时制成的配方,外人倒是都不知道。


    自从与金声公子同行,此人没有哪句话不在试探她。这等危险人物,与他共同进退实在古怪得很,青归玉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把他甩掉。


    她一向擅长脱身藏匿行踪,但这次或许没那么容易。下船时,沈镌声远远地要接住她,倒像是在估测她的轻功。现如今又用金属门来查验她的底细,探看她能否从密闭处脱身。可见金声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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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人,是真正担心她从身边跑了。


    青归玉拉开那门,门后暗道曲折向下,水声隐约。她被引着,走过些弯弯绕绕,前面突然亮了起来。沈镌声拉着她,运起轻功,循着一条粗重的旧船桅杆上去。


    那外头竟是个十分大的露天平台,地势较高,四处火把燃起。平台十分气派,四周围着十几根巨大高耸的旌旗,中央矗立着一座巨大的石雕,形似盘龙,龙首高昂,龙尾蜿蜒。


    上百名漕帮弟子,在那平台周围密密匝匝的围坐着。中间蟠龙在火光映照下石质莹润,竟是一块上好圆成的石头透雕。再往边上看处,便是来时那江面,轻烟薄雾,笼罩着万顷碧波,远远还能看见几条船桅。


    两人从边上暗处摸了过去,沈镌声到得一根巨大的旌旗杆子下面,对她侧了侧头。青归玉看了看那旗杆高度,显出了点为难的神色。


    金声公子微微一笑,玄色衣袖展转时,一双冰凉的手轻轻挽上她的身躯,无声无息地携着她纵上旗杆,拉动旌旗,将两人藏在里面。


    耳鬓厮磨,他身上冷香覆上她的衣袂,沈镌声将脸颊伏在她的颈前,仿佛世间的完满都在此刻完成,指尖勾住她发梢,与他手上晶丝缠在一处。


    青归玉却没闲空管他,揪紧了一颗心,努力望那众人中心看去。


    正中一老人白须锦衣,约莫六十余岁。下首坐着三名地位较高,长老样的人物,各自形貌不同,这四人向中坐定,下面漕帮众弟子一齐站起,叉手当胸,躬身行礼。


    那白须老人向台下一揖,朗声道:“龙某蒙各位不弃,做此大寿。但近日漕帮上下,祸事太多。此前折了十几位兄弟,含冤而死,不明不白,如何不令人心伤?龙某如何能做此寿宴?”


    底下众人听了这话,便一齐鼓噪起来,就有人喊道,“龙老帮主何必如此!”“让他药王谷偿命!”


    青归玉听着这话,咬着牙,紧紧攥住手中竹笛,另一只手攥住旁边那旗面。


    那龙老帮主举起手,示意众人,一时台上人人都止住语声,老人道,“如此放任,我漕帮在江湖中声名怕不是跌个罄尽,”他一挥手,“也非我龙某刻意为难,但还请药王谷各位,与我漕帮上下一个说法。”


    她心里几乎漏跳了一拍,看见几个人走上台来,为首的竟是药王谷执法堂长老韩柊。此刻长老亲至,其后相随着李莫二人,形色都相当警觉。又有明黄衣衫闪动,慕容晴按着长剑跟了上前,见这场面,少女脸上露出些惴惴不安的神情。


    最后一人白衣素冠,赫然正是抱着无妄剑的陆归衍。


    关心则乱,她正自急得不行,眼角余光发现身边沈镌声倒是用手拢上嘴唇,微笑着,向她眨了眨眼。


    高台那边流光掩映,灯火交辉,金声公子腕上金丝被照得明明灭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缠上身侧旗杆。


    ——别。可别。


    那缠着她发梢的手指一勾,她瞬间在心里骂了他十七八句,倏地抽出竹笛。


    只听台边喀拉一声巨响,那高耸的旗杆从中折断。


    这上百人众目睽睽之下,金声公子紧紧抱着她,两人一起坠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