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我的阿勒泰4
狼袭之夜
沙尘暴过去后的第三天清晨,姜雨晴蹲在羊圈旁,仔细观察一只不肯吃奶的小羊羔。小家伙虚弱地趴着,呼吸急促,粉红的鼻子干裂发烫。
"又一只生病的?"阿依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着晨露的清新气息。
姜雨晴点点头:"症状和前天那只一样。古丽巴依的草药好像没什么效果。"
阿依肯蹲下身,粗糙的大手抚过羊羔的背部:"草原上的羊羔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生病,有些能挺过去,有些..."他没有说完,但意思很明显。
姜雨晴咬了咬下唇。在现代社会,这种状况只需要几片抗生素就能解决,但在这里,人们只能眼睁睁看着生命消逝。前天那只病羊羔已经死了,被埋在了远处的山坡上。
"我有个想法,"她犹豫地说,"可能有点冒险。"
阿依肯挑了挑眉,示意她继续。
"我记得一些...家乡的治疗方法,"姜雨晴谨慎地选择着词汇,"需要几种特殊的草药,可能对羊羔有帮助。"
阿依肯的表情变得严肃:"你确定有效?"
"不确定,"姜雨晴诚实地回答,"但值得一试。不然这只小羊很可能熬不过今晚。"
阿依肯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需要什么草药?我陪你去采。"
姜雨晴松了口气,迅速描述了需要的植物——实际上是她记忆中具有抗生素作用的几种天然草药。阿依肯听完,表情有些惊讶。
"这些草我们通常不用来治病,"他说,"有些甚至被认为是有毒的。"
"在我的家乡,它们被用来治疗感染,"姜雨晴坚持道,"请相信我一次。"
阿依肯深邃的眼睛注视着她,最终简单地点了点头:"我去准备马。"
一小时后,他们骑马来到一处向阳的山坡。在阿依肯的帮助下,姜雨晴很快找齐了所需的植物。回程时,阿依肯突然指向远处一片银光闪烁的区域。
"那是盐碱地,"他说,"你需要的另一种'草药'可能在那里。"
姜雨晴惊讶于他的洞察力——她确实需要盐来制作简易的电解质水。"你怎么知道?"
阿依肯嘴角微微上扬:"我注意到你前天给那只羊羔喂了盐水,虽然它最后还是死了。"
他们采集了一些矿物盐,然后返回营地。姜雨晴将草药捣碎,混合少量盐和温水,制成一种深绿色的糊状物。阿依肯全程在旁边观看,表情介于怀疑和好奇之间。
"现在,"姜雨晴深吸一口气,抱起虚弱的羊羔,"希望这有用。"
她小心地将药糊抹在羊羔的舌头上,然后喂了几勺盐水。羊羔虚弱地挣扎了几下,最终还是咽了下去。
"接下来就是等待了,"姜雨晴将羊羔放回干草堆,"如果有效,几小时后它应该会开始喝水。"
阿依肯不置可否地点点头,但姜雨晴能看出他的怀疑。这种反应在意料之中——挑战传统总是困难的。
下午,当姜雨晴再次检查羊羔时,惊喜地发现它已经能抬起头,并且喝了一些水。她兴奋地跑去告诉阿依肯,后者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真的有效?"他快步走向羊圈,蹲下身仔细观察羊羔。小家伙的状况确实好转了,虽然还很虚弱,但眼睛有了神采,呼吸也平稳了许多。
阿依肯转头看向姜雨晴,目光中混杂着惊讶和新的尊重:"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姜雨晴心跳加速——她不能告诉他这是现代兽医学知识。"我...小时候在农场待过一段时间,学过一些土办法。"
阿依肯似乎想追问,但被突然跑来的阿依努尔打断了:"哥哥!贾恩家的人来了,说要谈转场的事!"
阿依肯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迅速站起身:"我马上来。"他转向姜雨晴,"关于羊羔的事...我们晚点再谈。"
姜雨晴点点头,目送他大步离去。她知道转场是游牧民族最重要的活动之一——随着季节变化,牧民们需要将牲畜转移到有新鲜牧草的区域。不同家族之间的转场路线常常引发争端,尤其是在草场资源紧张的年份。
傍晚时分,姜雨晴正在挤羊奶,阿依肯回来了,脸色阴沉如雷雨前的天空。
"不顺利?"姜雨晴小心翼翼地问。
阿依肯摇摇头:"贾恩家坚持要走北线,那会提前消耗掉最好的草场。但我们没有选择——他们家族人多势众。"
姜雨晴听出了他话中的无奈。在这个弱肉强食的草原上,即使是公平的事情也常常由力量决定。她突然理解了阿依肯为什么总是如此坚毅——软弱在这里没有生存空间。
"羊羔怎么样了?"阿依肯转移了话题。
"好多了!已经开始吃奶了。"姜雨晴脸上绽放出笑容。
阿依肯走到羊圈旁,亲眼确认后,严肃的表情终于松动:"看来你的'土办法'确实有效。也许...你可以教妈妈这些方法。"
这个提议让姜雨晴心头一暖——这是阿依肯对她能力的正式认可。"我很乐意,"她轻声说,"如果能帮上忙的话。"
接下来的几天,姜雨晴将几种简单有效的治疗方法教给了古丽巴依。老妇人起初半信半疑,但看到生病的羊羔一个个康复后,开始认真记录姜雨晴说的每一种草药和配方。
"聪明的姑娘,"古丽巴依用生硬的汉语夸赞,粗糙的手拍拍姜雨晴的脸颊,"像我的女儿一样。"
这句简单的称赞让姜雨晴的眼眶发热。在现代社会,她是个事业有成的都市女性,却很少感受到这种质朴而真挚的情感。
转场的日子很快到来。整个营地忙碌起来,拆卸毡房,收拾物品,准备为期三天的迁徙。姜雨晴负责打包厨房用具和食物,阿依努尔教她如何用羊毛毡包裹易碎品以防颠簸损坏。
"转场很辛苦,"阿依努尔提醒她,"尤其是第一次参加的人。你会浑身酸痛,手上起水泡,但别抱怨,哈萨克人敬佩坚韧的性格。"
姜雨晴认真点头。她已经习惯了草原生活的艰苦,但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将是新的挑战。
出发那天清晨,天空呈现出淡淡的玫瑰色。姜雨晴穿上最结实的衣服和靴子,将阿依肯送她的小刀牢牢系在腰带上。阿依肯检查了她的马鞍和行装,确保一切稳妥。
"记住跟紧我,"他严肃地说,"转场路线有些地方很危险,尤其是过河的时候。"
姜雨晴点点头,心跳因即将到来的冒险而加速。随着阿依肯一声令下,整个队伍开始移动——几十头牛羊、几匹驮马,还有全家人,向着夏季牧场进发。
第一天的行程相对平缓。姜雨晴骑在马上,被草原的壮丽景色所震撼。成群的牛羊像流动的云朵般在绿色海洋中前行,牧羊犬来回奔跑维持秩序,远处雪山巍峨,天空湛蓝如洗。
中午休息时,姜雨晴的双腿已经因长时间骑马而酸痛不已。她蹒跚着帮忙生火做饭,尽量不表现出不适,但细心的阿依努尔还是注意到了。
"用这个,"小姑娘递给她一罐药膏,"抹在酸痛的地方,很有效。"
姜雨晴感激地接过,药膏的辛辣气味让她想起现代的镇痛膏药。她躲在帐篷后涂抹药膏时,突然听到阿依肯的声音:
"需要帮忙吗?"
她吓得差点打翻药罐,转身看到阿依肯站在那里,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不用,"姜雨晴结结巴巴地说,慌忙拉下裙子,"阿依努尔给了我这个。"
阿依肯走近一步,接过药罐闻了闻:"妈妈的配方,效果不错。"他停顿了一下,"第一天骑马这么长时间,肯定很难受。你表现得很坚强。"
这句简单的认可让姜雨晴的疲惫减轻了一半。"谢谢,"她微笑着说,"我不想拖大家后腿。"
"你不会的,"阿依肯的声音异常柔和,"你已经比大多数草原姑娘更能吃苦了。"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种微妙的电流在两人之间流动。姜雨晴突然意识到他们站得有多近,近到她能闻到他身上阳光和青草的气息,看到他瞳孔周围那一圈金色的光晕。
阿依肯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迅速后退一步:"休息一会儿吧,一小时后继续赶路。"说完,他转身离去,背影略显僵硬。
下午的行程更加艰难。天空乌云密布,风越来越大。阿依肯不时查看天色,表情凝重。
"要下雨了吗?"姜雨晴驱马靠近他,大声问道。
"不只是雨,"阿依肯指向远处的地平线,"看那边。"
姜雨晴眯起眼睛,看到天边有一片移动的灰褐色。"又是沙尘暴?"
"不,是狼群,"阿依肯的声音紧绷,"它们在跟着我们。"
姜雨晴的血液瞬间变冷。她听说过草原狼群的凶猛,尤其是在转场季节,饥饿的狼会跟踪迁徙的畜群,寻找弱小的猎物。
"怎么办?"她努力控制声音的颤抖。
阿依肯已经调转马头,向队伍后方奔去:"继续前进!我去告诉其他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所有人都处于高度戒备状态。男人们骑马在畜群外围巡逻,手持火把和套马杆;妇女和儿童聚集在队伍中央,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姜雨晴被安排看管驮马,确保它们不受惊逃跑。
天色渐暗时,狼群的影子已经清晰可见——至少二十只灰狼,保持着安全距离,但始终尾随不舍。它们黄色的眼睛在暮色中闪烁,像一串移动的鬼火。
"它们今晚会袭击,"阿依肯在临时营地对全家人说,"我们必须做好准备。"
简单的晚餐后,男人们开始布置防线。姜雨晴主动要求参与守夜。
"你?"赛力克惊讶地看着她,"这不是女人的工作。"
"我能帮忙,"姜雨晴坚持道,"我视力很好,而且..."她拍了拍腰间的小刀,"我有这个。"
阿依肯审视着她,最终点了点头:"你和阿依努尔一组,看守东侧。有情况立刻吹哨。"他递给姜雨晴一个骨制的哨子,"不要逞英雄,狼不是你能对付的。"
姜雨晴接过哨子,指尖不小心碰到阿依肯的手掌,一阵微妙的触电感从接触点蔓延开来。她迅速缩回手,将哨子挂在脖子上:"明白。"
夜深了,营地陷入寂静,只有偶尔的羊叫和风声打破宁静。姜雨晴和阿依努尔背靠背坐在一块岩石上,警惕地扫视四周。月光被云层遮挡,能见度很低,她们只能依赖听觉。
"害怕吗?"阿依努尔小声问。
姜雨晴诚实地点头:"有点。你呢?"
"也怕,"阿依努尔轻声承认,"但我相信哥哥们会保护我们。阿依肯是方圆百里最好的猎手。"
姜雨晴正想回应,突然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像是石子滚落的声音。她立刻绷紧身体,眯起眼睛看向声源方向。
"听到了吗?"她低声问。
阿依努尔点点头,手已经按在了哨子上。又是一声响动,这次更近了。姜雨晴的心跳如擂鼓,手心渗出冷汗。
就在这时,一道灰影从黑暗中窜出,直扑羊群!
阿依努尔立刻吹响哨子,尖锐的声音划破夜空。营地瞬间活了过来,男人们手持火把和武器冲出来。姜雨晴看到至少五六只狼突破了外围防线,正试图驱散羊群。
"拿火把!"阿依努尔塞给她一支点燃的松枝,"狼怕火!"
姜雨晴接过火把,跟着阿依努尔冲向最近的狼。那是一只体型硕大的灰狼,正试图拖走一只小羊。看到火把逼近,狼龇牙低吼,但最终放弃了猎物,退入黑暗。
混乱中,姜雨晴听到一声痛苦的喊叫——是阿依肯的声音!她不顾阿依努尔的阻拦,向声源处奔去。
借着摇曳的火光,她看到阿依肯半跪在地上,右手按住左臂,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一只体型异常巨大的黑狼正与他僵持,龇出的獠牙上沾着血迹。
姜雨晴想都没想,将火把用力掷向黑狼。燃烧的松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狼面前,火星四溅。黑狼惊跳后退,阿依肯抓住机会,用套马杆狠狠击中它的鼻子。狼发出一声哀嚎,转身逃入夜色中。
"阿依肯!"姜雨晴冲到他身边,"你受伤了!"
"只是抓伤,"阿依肯咬着牙说,"不严重。"
但借着火光,姜雨晴看到他的左臂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不断涌出。"这需要立刻处理!"她撕下自己的衣袖,用力扎在伤口上方止血。
阿依肯想说什么,但被远处更多的哨声打断。"狼群主力来了,"他挣扎着站起来,"我必须——"
"你必须先处理伤口!"姜雨晴罕见地强硬起来,"感染了会更麻烦!"
她半扶半拖地把阿依肯带到最近的篝火旁,命令式地对跟来的阿依努尔说:"去拿清水、干净布和你妈妈的药箱!快!"
阿依努尔愣了一下,显然不习惯被汉族女子指挥,但迅速跑去执行。姜雨晴小心地解开临时止血带,检查伤口。狼牙留下了四个深深的洞,其中一个正在大量出血。
"可能会疼,"她警告道,然后从腰间取下小刀,在火上快速消毒。
阿依肯惊讶地看着她:"你要做什么?"
"伤口需要清理,然后烧灼止血,"姜雨晴的声音出奇地冷静,"相信我。"
阿依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最终点了点头。当滚烫的刀尖接触伤口时,他的肌肉瞬间绷紧,但一声不吭。姜雨晴迅速而精准地处理完伤口,然后用阿依努尔拿来的药草敷上,包扎妥当。
整个过程中,阿依肯的目光始终没离开她的脸,即使在最疼痛的时刻。姜雨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但强迫自己专注于手头的工作。
"好了,"包扎完毕,她终于抬头迎上他的目光,"暂时止血了,但明天需要重新处理。"
阿依肯没有回应感谢的话,而是突然伸手擦过她的脸颊:"你哭了。"
姜雨晴这才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泪水。她急忙擦掉,尴尬地解释:"只是...烟熏的。"
阿依肯似乎想说什么,但被赶来的赛力克打断了:"狼群退了!我们守住了羊群!"
接下来的时间,姜雨晴帮忙清点损失——只有三只羊被咬伤,没有丢失,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男人们轮流守夜,确保狼群不会卷土重来,妇女们则照顾伤员。阿依肯的伤是其中最严重的,但他拒绝休息,坚持参与警戒。
黎明时分,狼群终于彻底离去。疲惫的一家人草草吃过早餐,继续赶路。阿依肯坚持自己骑马,但姜雨晴注意到他脸色苍白,额头渗出冷汗。
中午休息时,她检查了他的伤口,重新敷药包扎。"你需要休息,"她低声说,"这样下去伤口会恶化。"
"不能耽误转场,"阿依肯固执地说,"夏季牧场的位置有限,去晚了就占不到好地方了。"
姜雨晴想反驳,但明白他说的是事实。游牧民族的生存法则就是如此严酷,伤痛不能成为停滞的理由。
"至少让我帮你分担一些,"她坚持道,"我可以多照看几头驮马。"
阿依肯看着她坚定的表情,最终让步了:"好吧。但别太勉强自己。"
第二天的行程比第一天更加艰难。除了狼袭的余悸和阿依肯的伤势,天气也变坏了,阴云密布,冷风刺骨。姜雨晴的双腿内侧因长时间骑马而磨出了水泡,每走一步都像刀割,但她咬紧牙关不吭一声。
傍晚时分,他们终于到达了一处适合扎营的山谷。姜雨晴几乎是摔下马的,双腿已经麻木到不听使唤。但她还是强撑着帮忙搭起临时毡房,生火做饭。
当她一瘸一拐地给阿依肯送晚餐时,后者皱起眉头:"你的腿。"
"没事,"姜雨晴试图掩饰疼痛,"只是有点酸。"
阿依肯放下碗,不容拒绝地说:"坐下,把靴子脱了。"
姜雨晴想抗议,但疲惫和疼痛最终战胜了骄傲。她小心翼翼地脱下靴子,露出红肿起泡的脚踝和大腿内侧。阿依肯倒吸一口冷气,立刻叫来阿依努尔拿药膏。
"为什么不说?"他低声责备,动作却异常轻柔地为她涂抹药膏,"明天你可以骑驮马,不用自己控制方向。"
药膏的清凉感立刻缓解了火辣辣的疼痛。姜雨晴垂下眼睛:"我不想拖慢大家。"
阿依肯的手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涂抹:"你不是负担,姜雨晴。你已经证明了自己是...家族的重要一员。"这句话说得有些生硬,但其中的真诚不容错认。
姜雨晴抬头看他,发现阿依肯的眼睛在篝火映照下呈现出温暖的金棕色,里面盛满了她读不懂的情绪。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一种无声的理解在彼此间流动。
第三天,他们终于到达了夏季牧场——一片开阔的山谷,绿草如茵,溪流蜿蜒。远处的山坡上已经点缀着几顶白色毡房,那是先到的家族。
阿依肯选了一处靠近溪流但地势较高的位置,全家人立刻开始搭建正式的夏季毡房。姜雨晴虽然腿伤未愈,还是尽力帮忙搬运较轻的物品。当巨大的毡房终于立起来时,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这是她的新家,至少在未来几个月里是。
傍晚,当家人们围坐在新毡房内享用庆祝晚餐时,阿依肯突然举起奶茶碗:"敬姜雨晴,"他用汉语说,然后换成哈萨克语说了几句,引得全家人点头赞同。
"他说什么?"姜雨晴小声问阿依努尔。
"他说你是勇敢的草原姑娘,"阿依努尔笑着翻译,"虽然来自远方,但心已经属于这里。"
姜雨晴感到一阵暖流涌过全身。当全家人的目光都友善地集中在她身上时,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不再是一个外来者,而是这个游牧家庭真正的一员了。
晚餐后,姜雨晴独自来到溪边清洗餐具。月光洒在水面上,碎成千万片银箔。她蹲下身,手指划过清凉的溪水,思绪飘向远方。
"你在想家吗?"
阿依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吓得她差点掉入溪中。他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走近,现在正站在她身后一步之遥。
"有时候,"姜雨晴诚实地回答,但没有转身,"但这里也开始像家了。"
阿依肯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蹲在她身边,也把手浸入溪水中:"我一直想问你...你真正的家在哪里?那天你突然出现在草原上,就像...从天而降一样。"
姜雨晴的心跳加速。这是阿依肯第一次直接询问她的来历。"我说过,从北京来,"她轻声回答,仍然不敢看他,"至于怎么到草原的...我自己也不太明白。"
"你有很多秘密,"阿依肯的声音中没有责备,只有好奇,"但我不强求你告诉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有权利选择何时分享。"
姜雨晴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发现月光下的阿依肯轮廓柔和了许多,眼中的锐气也被温柔取代。他们就这样并肩蹲在溪边,手指偶尔在水中相触又分开,谁都没有急着离开。
"明天,"阿依肯最终打破沉默,"我教你骑马。真正的骑马,不是只是坐在马背上跟着走。"
姜雨晴眼睛一亮:"真的?"
"真的,"阿依肯站起身,向她伸出手拉她起来,"是时候让你成为真正的草原姑娘了。"
当他们的手相握时,姜雨晴感到一种奇特的电流从接触点蔓延开来。阿依肯似乎也感觉到了,因为他握住她的手停顿了一秒才松开。
"晚安,姜雨晴,"他低声说,然后转身走向毡房。
姜雨晴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夜色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他刚才触碰过的地方,心跳快得不正常。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这位哈萨克牧羊人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了感激和友谊的范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