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2章:两村的差别

清晨的风裹挟着青草的气息,轻轻掠过李辰溪的面颊。

他跨坐在摩托车上,引擎的轰鸣声打破了乡间小路的静谧,载着他从公社饲料厂往李家庄方向疾驰而去。

晨光中,车身泛着淡淡的金属光泽,车轮碾过路边的碎石,留下一道道浅浅的痕迹。

将摩托车停靠在自家院落旁的大树下,李辰溪拍了拍裤腿上的尘土,便迈着稳健的步伐朝老支书家走去。

青砖灰瓦的院落里,老支书正坐在门槛上抽着旱烟,烟袋锅子在晨光中忽明忽暗。

见到李辰溪走进来,老支书赶忙站起身,磕了磕烟袋,笑着招呼他进屋。

两人刚在堂屋的木桌旁坐下,李辰溪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老支书,今天在饲料厂碰到黄书记,他给了十个工作名额,说是能安排到公社的厂子上班。

我想着这是个好事,得赶紧和您商量商量。”

老支书听罢,握着烟袋的手猛地顿了一下,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泛起光亮,仿佛在黑暗中看到了一丝曙光:

“十个名额?这在如今可是打着灯笼都难找的机会啊!当年咱们村有人能进公社的厂子,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儿!”

两人坐在桌前,就着一盏清茶,仔细商议了许久。

最终决定,由老支书出面召开全村大会,把工作名额的事情告知乡亲们,看看有多少人愿意报名。

老支书说:“这事得公平公开,要是报名的人多,就抽签决定;人少的话,也就省得折腾了。”

李辰溪点点头,深知在这个年代,工作机会意味着什么,也明白村民们对未来的渴望。

开会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在李家庄的各个角落传开。

正在田间劳作的村民们纷纷直起腰,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彼此询问着:“听说老支书要开大会?啥事儿这么急?”

“不清楚啊,不过肯定不是小事,老支书平时没啥大事从不惊动大伙。”

一时间,家家户户都放下了手中的农活,扶老携幼地朝着晒谷场走去。

晒谷场上,阳光洒在金黄的稻草上,泛起点点金光。

村民们陆陆续续赶来,原本宽敞的场地很快就被挤得满满当当。

人群中,三三两两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一群叽叽喳喳的麻雀。

张大伯皱着眉头,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李大叔,压低声音说:

“老李,你说这老支书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该不会是村里出了啥乱子吧?”

李大叔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烟灰簌簌落在衣襟上:“谁知道呢?昨儿我还看见他和辰溪在村头说话,保不准和那小子有关系。”

不远处,几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年轻后生蹲在墙根下,其中一个挠着后脑勺,满脸期待地说:“会不会是公社又有基建工程了?要是能多挣点工分,我就能给家里添床新被子了。”

另一个撇了撇嘴,随手捡起一块小石子扔向远处:“拉倒吧,要是挣工分的事儿,犯得着这么大阵仗?指不定是啥要紧事呢。”

就在大家交头接耳、议论纷纷的时候,老支书和李辰溪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老支书踩着一块大石头,清了清嗓子,声音虽然有些沙哑,却带着几分威严:“乡亲们都安静安静!今天把大伙叫过来,是有件重要的事儿要说。

辰溪这孩子出息,从公社给咱们争取到十个工作名额,能去厂里当工人!”话音刚落,人群中顿时炸开了锅,就像平静的湖面突然扔进了一块大石头,激起层层涟漪。

一开始,不少人眼睛都亮了起来。

赵大哥激动得满脸通红,握紧拳头砸在身边的石磨上:

“老天爷开眼啊!去工厂做工,那可是铁饭碗!以后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还能按月领工资,说不定还能吃上白面馒头!”

他媳妇站在旁边,紧紧攥着衣角,脸上满是憧憬:“要是咱儿子能去,以后说亲都容易些,哪家姑娘不喜欢工人啊。”

可没过多久,人群中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窃窃私语。

钱婶坐在石墩上,慢悠悠地晃着手里的针线筐:“我说大伙先别急着高兴。

咱在村里虽说挣工分,但这段时间跟着辰溪种新品种的庄稼,家里粮食囤得满满的,顿顿都能见着油水。

再说了,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都是亲戚邻里,有个啥难处互相帮衬着,多自在啊。”

孙大爷拄着拐杖,颤巍巍地接过话茬:“可不是嘛!去了工厂,人生地不熟的,啥都得听人家使唤,万一遇到个厉害的工头,那日子可不好过。

咱在村里,好歹能自己说了算。”

老支书看着台下的村民,原本满怀期待的心情渐渐凉了半截。

他扯着嗓子又问了一遍:“真没人愿意报名?这可是难得的好机会啊!”可回应他的,只有此起彼伏的沉默。

村民们有的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有的互相交换着眼神,却没有一个人敢站出来。

老支书心里直犯嘀咕:“这咋回事?平时有点啥好处,大伙都争得头破血流,今儿个咋都犯傻了?”

李辰溪站在一旁,看着眼前的景象,嘴角却微微上扬。

他心里清楚,村民们不是不想要工作,而是如今的李家庄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穷得叮当响的村子了。

这一年来,靠着科学种植和副业发展,家家户户都过上了温饱的日子,谁还愿意轻易离开故土呢?中国人骨子里讲究的,就是安土重迁,若非生活所迫,谁愿意背井离乡去陌生的地方打拼?

等村民们都散了,老支书愁眉苦脸地坐在晒谷场的石磙上,吧嗒吧嗒抽着闷烟:

“辰溪啊,你说这事儿闹的,十个名额一个都没卖出去,你咋还笑得出来?”

李辰溪蹲下来,捡了一根草棍在地上划拉着:“老支书,您回想一下,要是搁在去年这个时候,咱村遇到这事儿,会是啥光景?”

老支书猛地吸了一口烟,烟灰掉在鞋面上:“那还用说?怕是得挤破头,连外村的人都得托关系来抢名额。”

李辰溪笑着拍了拍老支书的肩膀:“这不就对了?为啥现在没人抢了?因为大伙日子过得舒坦了,没必要再去外面瞎折腾了。

这是好事啊!至于名额嘛,咱李家庄没人要,有的是地方抢着要。

您忘了,上水村、王庄还有城里头,多少人眼巴巴等着工作机会呢!”

老支书听了,猛地一拍大腿:“对啊!你看我这脑子,光盯着咱村了。

这段时间你带着大伙奔好日子,我就想着可不能辜负你,把这名额紧着咱村人,倒忘了外面的世界了。”

当晚,李辰溪躺在自家的土炕上,望着窗外的月光,心里已经有了盘算。

既然李家庄的乡亲们不愿意离开,那就去别的村子试试。

上水村他比较熟,村长和他打过几次交道,为人实在,说不定能帮上忙。

反正名额在手里攥着,不急这一时半会,等明天天亮了再去也不迟。

第二天清晨,公鸡刚打鸣,李辰溪就起了床。

他简单洗漱了一番,跨上摩托车,沿着乡间小路朝着上水村驶去。

朝阳从地平线上升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快到村口时,

村口治安队员一眼认出李辰溪,不仅没阻拦,还笑着打招呼放行。

他们心里清楚,村里好日子全靠李辰溪。

若让村长知道拦了他,挨骂是小事,最怕被逐出祠堂——在农村,被逐出族谱等于没了根,死后魂都没处归。

李辰溪对去王村长家的路可谓了如指掌,不消片刻,便顺利寻到了人。

王村长一瞅见是李辰溪,那脸上的笑意瞬间就堆了起来,脚步匆匆地迎上前去,目光中满是关切,问道:

“辰溪啊,你这会儿过来,莫不是有啥要紧事儿要商议?”

李辰溪也不拿捏,将昨晚李家庄发生的变故,从起因到经过,再到如今的局面,仔仔细细、原原本本地讲述了一遍,没有丝毫的遗漏。

王村长听完,惊得双目圆睁,嘴巴大张,好一会儿才缓缓回过神来。

他静下心来,反复琢磨着其中的关键,很快便透彻地理解了李家庄村民的顾虑。

在这个粮食贵如金的年代,能顿顿吃饱已然不易,即便是工人,也不敢夸口说每顿饭都能稳稳地填饱肚子,毕竟,有钱都难买到粮食的事儿,在这年月里并不稀罕。

“咱村肯定是愿意参与的!”王村长急切地表明态度,“辰溪你先坐会儿,歇口气,我这就去把大伙都召集过来。”

李辰溪见状,赶忙拦住他:“村长且慢,先把上回的菜钱结了吧。”

说着,便将前几日上水村卖菜给钢铁厂的货款递了过去。

王村长这才恍然,若不是李辰溪提醒,他差点就把这笔账给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接过钱,看都没看,就风风火火地挨家挨户去召集村民。

上水村的村民们对于村长突然召集大家感到十分诧异,但看到村长那副郑重其事的模样,也不敢多问,纷纷放下手头的活儿,按时赶到了指定地点。

王村长站在人群前,神色严肃地说道:“辰溪给咱们村争取到了十个公社饲料厂的工作名额,不过这名额可不是白给的,一个名额得交五百块钱。”

这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村民们顿时炸开了锅,现场议论声此起彼伏。

有的人眼中闪烁着炽热的光芒,心里已经开始暗暗盘算如何报名,生怕稍一迟疑,这难得的名额就被别人抢走了。

刘二虎激动得满脸通红,扯着嗓子大声喊道:“我报一个!这个名额我一定要争取到,以后咱家的日子总算有盼头了!”

他旁边的张铁蛋也不甘示弱:“二虎你别光嚷嚷,最后谁能拿到名额还不一定呢!”

虽说五百块在农村算得上是一笔巨款,但王村长看出了众人的犹豫,赶忙补充道:“大家不用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可以在正式上班前按月分期还,不过必须在三年内还清。

”这句话是王村长自己加上去的,他心里清楚,要是有人拿了工资后拖欠款项,到时候不好向李辰溪交代——他还指望着和李辰溪处好关系,让上水村也能如李家庄那般日益兴旺发达呢。

看着村民们激动的模样,王村长不禁暗自感慨:何时上水村能像李家庄那样,面对好机会时大家都能泰然自若、从容应对呢?他接着说道:“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抽签决定吧,这样最为公平公正。”

村民们虽有些不情愿,但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只得无奈地点头同意。

一些村民开始发愁了——全村几百号人盯着十个名额,这中奖的概率还不到十分之一。

为了确保抽签过程公正无误,王村长提前做足了准备。

他特意搬来一张结实的木桌,摆在晒谷场正中央,又把一个用红纸糊得严严实实的抽签箱稳稳地放在桌上。

在李家庄做工的村民还没回来时,他便在晒谷场四周来回巡查,仔细清理掉每一块可能影响抽签的杂物。

他还特意挑了几个身强力壮、为人正直的年轻村民,让他们站在场地四周维持秩序,叮嘱他们要时刻留意周围情况,防止出现混乱。

好不容易等到傍晚,去李家庄做工的村民一进村,连饭都顾不上吃,就急匆匆地往晒谷场赶。

抽签大会正式开始,现场气氛紧张得仿佛能擦燃火柴。

村民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晒谷场围得密不透风,几百双眼睛紧紧盯着那个暗红色的抽签箱。

起初,队伍里有些骚动,几个性急的人想插队往前挤,觉得排在前面抽中的机会更大。

王村长眼尖,立刻大步走到他们面前,脸色一沉呵斥道:“都给我好好排队!谁敢插队就直接取消资格!这是关乎全村的大事,必须一视同仁,谁都别想搞特殊!”那几个人被训得满脸通红,只好灰溜溜地回到队尾,老老实实排队。

在众人屏气凝神的注视下,第一个村民颤抖着伸出手,从抽签箱里抽出一张纸条。

他紧张得手指不停发抖,额头满是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打开纸条的瞬间,眼睛骤然一亮,随即兴奋地高呼:“我中了!我中了!”周围响起一片羡慕的叹息和祝贺声。

王村长连忙上前拍拍他的肩膀表示恭喜,同时大声提醒大家保持秩序。

第二个村民走上前,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颤抖着抽出纸条。

打开一看,他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一言不发地默默退到人群后面,眼中满是失落。

王村长注意到他的神情,轻声安慰了几句,便继续专注地监督抽签过程。

第三个、第四个……村民们依次上前抽签。

整个过程,王村长始终站在桌旁,目不转睛地盯着每一个抽签的人,生怕出现任何作弊的迹象。

晒谷场上安静得只能听见人们急促的呼吸声和纸条翻动的沙沙声,偶尔有人激动得小声惊呼,都会被王村长及时制止。

经过漫长而紧张的等待,十个名额终于全部抽出。

抽到签的村民欢呼着拥抱在一起,脸上洋溢着如释重负般的狂喜,仿佛已经看到了生活改善的希望。

没抽到的村民虽然满心失望,但也只好无奈接受现实,纷纷挤上前向幸运儿们道贺——毕竟在农村,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对手要好。

王村长望着眼前欢呼与叹息交织的场景,心中不禁泛起一阵酸楚:看来上水村与李家庄的差距着实不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