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山载雪一纸名动京

14.恭灾雪年

    萧晏舟尴尬咳嗽两声,走近桌子坐下,云四站在一旁,轻轻抹泪。


    房中静默,窗外寒鸦振翅,萧晏舟也不知该说些什么,说实话她并不擅长处理这种事情,只好浅抿喝着茶。


    不多时,云三终于带着吃食回来,只是两碗清粥和一碟咸菜。


    屋内的气氛终于缓解,萧晏舟喝着清粥,让两人坐下一起吃,两人并未推辞,恭敬坐下。对于三人来说,一同吃饭倒是常态。


    萧晏舟并无公主架子,一般都是四人同座,只是现在四人只余三人。


    三人都不爱说话,又没人调节气氛,一顿饭吃的悄声无息。


    快速吃完,萧晏舟抬头问起最近的情况。


    云三回忆着:“那天之后风雪渐息,我自作主张赶路,所幸在计划前赶到恭州。灾情已经遏制住,赈灾粮已下发一半,另一半还需等些时日才能送达。”


    “还需多少时日?”


    “赤诃的路实在难走,大雪封山,除非人力一袋袋运过去,要不然那么多粮食根本运不了。”


    “明日随我去看看。”


    云四第一个开口,截断话语:“公主,你的身体还没养好呢。”


    萧晏舟摇摇头:“不碍事。况且我不放心队伍中的人。”


    云三皱眉:“那天的事发生后,我暗中调查过一番,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人。”


    “没有吗?应该不那么简单,继续查。”


    两人齐声:“是。”


    “那个人送到上京了没有?”


    “回公主,人已经押进地牢。”云四回答,这件事是他负责。


    萧晏舟已是吃得半饱,轻抿苦茗,放下粗糙野制的瓷杯:“等会云跟我去灾区看看,云四回房好好休息罢。”


    云四可不干,忙把眼前的饭碗大口吞食,脸颊鼓囊呜咽着:“公主,我没事了真的!”


    说着还不够,抬手“梆梆”给了自己两拳,没控制好力度,刚吃的饭差点都喷溅出,疼的都直不起又装做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抬起头。


    云三轻翻了个白眼没理他,萧晏舟也只是笑笑。


    垫了垫肚子,重新振作,三人走出驿站骑上马,往灾情区而去。


    大雪时断时续,天地白茫茫一片,将土地冻住,也将那些藏污纳垢的地方掩埋。


    雪灾天降,寒风万里,人畜一同埋葬,遍地寒尸。


    虽经云三处理却仍见渗入地地底的血腥。匍匐啃食着冻土充饥,呻吟的子民撕食着为不知何物的尸体。


    百姓流离失所,成群结队的乞讨,有丁点儿粮食都一哄而上,抢粮者嘶吼,寒冷者蜷缩。


    萧晏舟蹙眉,这些只是灾难一角,更多不为人知的角落,残缺的尸骸,没有伤口,没有痛苦,只是在一片苍茫的白色中绝望地死去。


    到达灾情区,三人才下马,就被一群人团团围住。


    七嘴八舌地说着什么。


    “大人!给点吃的吧。”


    “好冷啊,朝廷到底什么时候来救我们?”


    萧晏舟沉死盯周围牛高马大的一群人,微眯凤眼,打量着询问:“朝廷的赈灾粮不是下发了吗?这才几天就不够了?”


    为首的大汉一脸不屑地看着萧晏舟:“你根本不了解情况,粮食是下来了,可是分成好几拨发放,可是那么多人,哪里够分?”


    萧晏舟一下子明白过来,这完全就是寻衅滋事,粮食分批发放是她的主意,为的就是后续有足够的粮食补给,他们一群群生龙活虎的样哪像没吃饱的样。


    反倒是身后欧的一群老弱妇孺,颤抖着身躯蹲坐在寒地互相取暖,脸色苍白着不停吞咽着口水望向这边,哪像吃饱的样子。


    那人还在嘟囔抱怨,丝毫没有注意到萧晏舟顿沉的黑眸,分粮是云三亲自在管,她阴笑着想,有人露出马脚了!


    一片嘈杂中,一声声哀恸的呜咽惊破贯入萧晏舟耳中,循着声响远望,一个老妇人哭嚎紧抱住怀中瘦削骨立的孩子,见人就哭喊磕头。


    怀里的孩童不大,约摸九十岁的样子。


    “各位行行好,我女儿真的撑不住了只要能救她,我愿意当牛做马!”路过一个人,她就拖着几缕残布,抱着孩子,额头狠狠朝冰雪砸下,好像只要头磕破了,血红流满一地,就会有人大发善心救她的孩子。


    萧晏皱眉唇丝紧抿,朝云三云四使个眼色,示意让他们拖住这帮人,自己直朝那片白雪中的殷红走去。


    老妇人当然不会放弃一丝希望,怀抱孩子,盯着发丝粘合的血腥一步一跪往萧晏舟边去。


    “求求大人,救救我家孩子!她还小啊。”


    萧晏舟望着膝盖在洁白的雪留下的一串血渍,眼眶也被染上鲜红。


    只望一眼就知道这小孩发烧了,脸烧的通红,嘴里嘟嘟囔囔说着什么。


    原以为是寒意入体引发的发热,搭上脉却是罕见的反脉象。


    没有犹豫,萧晏舟高呼:“那些解决,这小孩等不了了。”


    云三云四本不想伤他们的,只是这些人太过胡搅蛮缠,没办法,只好使了点蛮力,挑个最难缠的大汉子反手钳住,杀鸡儆猴:“再胡搅蛮缠,就全部送进官府。”


    却有个老大汉完全不怕,即使疼的龇牙咧嘴,大手一挥仍是振振有词:“别以为我怕你们,官官相护,我们平民老百姓哪里有出头之日!”


    他俩可不管这些,狠戾地扭断钳住的一双手。


    凄惨的尖叫回荡,一群人也没料到他们真的会动手,上一秒还正气凌然的鼓舞暴乱,下一秒就哑声缩着脖子,骂骂咧咧走开了。


    群龙无首,许多人也只是随波逐流,领头人一走,他们也就哄闹着散开。


    萧晏舟拉住老妇人的手解释道:“没时间了,他们有马可以很快去到医馆救治孩子。”


    老妇人蒙了,那双粗糙的手拉住萧晏舟手,可又感觉有点冒犯,又赶紧放下,局促且焦急:“大人,那我什么时候能见到她啊?”


    萧晏舟一把握住妇人的手,摩挲着岁月于手中留下的痕迹,轻轻安抚:“大娘,我们真心想救孩子,你担心可去城门驿站报恒安的名字,没人敢拦你。”


    还有一个原因,这人的眉眼有点像秋霜。


    大娘听到这话抽噎着险些又要下跪,亏的萧晏舟眼疾手快,忙将她的动作止于半空:“大娘,你这是做什么?”


    “谢谢大人,我愿意为奴为裨,只要能救她!”


    萧晏舟连忙喊人云三云四过来:“快,找靠得住医师,要是再像上次一样,我要你们的命!”


    这话说的可谓狠,云三云四不敢反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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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抱住女孩上马,接连转身对身后说:“公主,这次一定救下她。”


    明明是普通的句话,三个人却都眼眶通红,他们都知道公主把人当成了谁。


    望着两人远去,萧晏舟转身和大娘说话,大娘年纪不大,个子被数年累月的农活压弯了脊背,脸晒得黄黑,在交谈中才知道这小孩并不是大娘的亲生,只是她在逃亡途中救下的孩子。


    这孩子懂事的很,也会在大娘生病的时候颤抖着弱小的躯体为大娘上山采药煎熬,寸步不离照顾她,即使才九十岁的样子。


    按照大娘的说法,这孩子捡得比养大的亲身儿子划算。


    这一路走,萧晏舟也看到了雪灾下的森森白骨和雪化为一体,消散在云间。


    远处的寂寥山顶,两人匿于残雪后,透过稀疏草木,静静观察着萧晏舟。


    一身黑衣劲装都冷脸侍卫转身对轮椅上披着玄色大氅的人汇报:“小将军,此人便是上京派来往恭州的赈灾时,也是现今朝中唯一的女子。”


    倒是小看了这位冷宫长大的恒安公主,不过一个女子,有此魄力倒是值得钦佩,轮椅上的那人心想。


    朔风又生,稀疏草木在四目下呢喃细语。


    疾风吹拂裹挟着寒意拂过他的脸庞,几缕发丝缠绕,在他苍白如玉的脸投下丝丝阴影,却遮不住眼中猝火的亮。


    那人深深望着远处,又收回目光落于自己受伤难愈的腿上,轻声说“夜阑,走吧。”


    黑衣侍卫叫夜阑,对于他的故事暂且不论。


    他没说什么,转身推起轮椅走了,旷野的雪原中,只余轮椅轻摇和风声簌簌。


    萧晏舟把大娘安抚好,送到家中后,一个人望着远方,顺着来时路往回走。


    若是没有这场灾害,恭州应该是很美的,之前有个人在她的心底种下了这样一颗种子。即是想想,她也万分期待着。


    一时间忘记了看路,萧晏舟的腿恍然撞到什么,将她从美好的气泡戳破,原来这才是现实。


    垂首满地是干涸的鲜血,殷红又刺眼。


    压住心底激荡,萧晏舟翻过他干瘪的尸骨,纵然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被吓了一跳,手心不断颤抖着,脸色霎时苍白。


    一条条冻僵的蛆虫凝固在脸上各处,仿佛又是另一张蛆虫生的脸,它们在唯一温热的身体上筑巢,冻僵一批又长大一批,一遍遍翻过血肉,几乎把血肉重新调个,殷红的血四溢横流。


    萧晏舟起身,毫不在意地抹去衣摆中不小心沾染爬上还在蠕动的蛆虫,继续往前,见过各种各样的死亡方式,不在乎再多一个。


    一条街走到尽头,看遍千奇百怪的死亡方式,萧晏舟转身回走。步伐越来越快,似乎身后有无数恶鬼追逐,迎着疾风一遍遍撕裂着本就冻僵的脸。


    一路狂奔回驿站,萧晏舟着急忙慌冲进房间,狠带房门,脱力倚靠后,眼睛紧闭,喉咙不停吞咽着什么,涔涔冷汗贴着鬓角流淌。


    还没缓过神,突然涌上一阵,她捂住自己的嗓子就开始作呕,只喝了一碗白粥,全部吐了出来,定睛一看还有些像冻僵的蛆虫!


    吐的更厉害了,胃里一阵翻腾,直到没有任何东西。


    萧晏舟转身瘫坐,脸色苍白,她在心底暗暗嘲笑自己,明明看过那么多尸体,可还是不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