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像对所有人眨眼
薄雾像一层揭不开的纱,把湖面压得极低,连风都不敢大声喘气。
张锡九把最后一只飞爪扣回腰带,抬眼扫过众人,嗓音压得比雾还低。
张锡九:诸位,岸上才是第一关。
——秦老三、紫霞仙子,左侧断崖归你们;谭笑、江大哥,右翼乱石滩归你们。
记住,遇敌先放火信,再论刀兵。
宝器在,人在;宝器失——
秦老三把双钩往肩后一扛,咧嘴笑:——我老秦就先把自己埋了,省得丢人!
紫霞仙子指尖在剑穗上绕了一圈,语气淡淡:放心,我若守不住,就把这山谷点了,连人带雾一起烧个干净。
谭笑拍了拍怀里的雷火匣:我这儿有“开门炮”,谁来谁听响。
江天飞把张锡九递来的乌金丝索缠在腕上,低声:小九,水下寒,你带这个。
——说着,扯下自己贴身的火纹护腕,塞进张锡九手中。
张锡九没推辞,把护腕扣在左臂,冲江天飞一点头:江大哥,岸上看你的;水下看我的。
他转身解下背后长囊、腰间玉笛、一沓密信,统统堆到谭笑脚边。
最后,摸出康王爷亲赐的“避水灵犀”——一枚墨黑犀角雕的小兽,系在颈后。
张锡九对紫霞仙子拱手,半玩笑半郑重:仙子妹妹,我若回不来,记得明年今日,替我往湖里倒壶好酒。
紫霞仙子抬眼,眸色比雾还深:你若回不来,我就把整坛埋进湖底,让你自己上来喝。
众人轻笑,杀气却像刀锋出鞘。
张锡九深吸一口气,足尖一点,身形如离弦之箭。
——第一脚踏水,只溅起铜钱大的水花;第二脚已掠出三丈;第三脚竟在瀑练上借力一弹,整个人化作一道灰影,悄无声息地落在“脊鱼背”上。
几乎同一瞬。
“咔——”
极轻的一声,像是枯枝被踩断,又像铁器轻撞。
张锡九蹲身,指尖触地,侧耳。
左侧二十步,呼吸两长一短;右侧三十步,脚步刻意压着碎叶;正后方……至少七人。
正呈扇形逼近。
张锡九低低一笑,气音散在风里:鱼儿终于咬钩。
他反手扣住腰间短匕,身形没入石脊阴影,像一滴墨落入夜色。
湖对岸,紫霞仙子忽地抬手——
紫霞仙子轻声:来了。
谭笑拇指顶开雷火匣,火星噼啪炸出微光;秦老三双钩交击,一声清响,惊起林中宿鸟。
雾更浓,杀机更盛。
落雁江心,夜沉得像一块生铁。
张锡九一脚踏上脊鱼背,脚下的鳞片冰凉透骨,像踩在一柄磨得发亮的刀锋上。
“再快些!”岸边传来江天飞压着嗓子的催促,“雷火磷只剩三颗,他们的人离咱们不到两百步了!”
张锡九没回头,只抬手向后比了个“稳”的手势。
“慌什么?”他声音低,却稳稳地顺着水波荡回去,“鱼儿还没咬钩,猎人就不会露牙。”
江天飞咬牙,把第二枚雷火磷扣进机括,火光在他指缝里跳动。
水下。
张锡九深吸一口气,胸膛里那颗“避水珠”随之亮起幽蓝,像一盏小小的灯。
他鱼跃般扎入江中,世界瞬间被气泡与暗流撕扯。
“咚——”
第一枚雷火磷炸开,江底亮如霜昼。
张锡九眯眼,看见前方环状沟底盘踞着一条巨鲫,鳞甲森森,犹如一扇铁铸的闸门。
“老朋友,借个道。”
他心里默念,左手已抚上胸前铜镜。
铜镜微热,像在回应。
巨鲫却猛地甩尾,水浪轰然倒卷,暗流如鞭。
“不肯让?”张锡九侧身避过,心里却泛起疑云——宝珠未震,金吾未鸣,难道这鱼并非杀机?
第二枚雷火磷落下。
白光一闪,张锡九终于看见——巨鲫腹下压着一块石台,石台中央,铜镜之钥静静嵌着,镜面流转着淡金色的波纹,像在等待。
“原来你不是守门,你是钥匙的锁。”
张锡九轻声道,忽然笑了,“那就换个玩法。”
他抬手,铜镜脱掌而出,在水中旋出一道银弧。
巨鲫的瞳孔骤然收缩,巨大的身躯竟缓缓退开半尺,露出石台边缘。
岸边,江天飞攥紧最后一枚雷火磷,额头青筋暴起。
“张锡九!再不上来,老子就——”
话音未落,第三道火光自江底冲天而起。
可岸上的杀气像一把倒悬的刀,让他硬生生止住了动作。
“先稳。”他咬了咬牙,水珠从睫毛滚进嘴角,咸得发苦,“岸上三拨人,谁先动,谁就先把脖子递给了别人。”
正当他收势欲返,一串沉闷的马蹄声踏破夜雨,像铁锤砸在鼓面。紧跟着,是铠甲碰撞的铿锵、火把炸裂的噼啪,还有一声穿透江面的高喝——
“奉康亲王令!闲杂人等,跪地免死!”
张锡九在水下“听”得真真切切,胸口的避水犀牛忽然亮起一圈温润的光,像在说:机会来了。
“官兵?”他低笑一声,气泡顺着嘴角往上窜,“好一个康亲王,来得比唱戏的还准时。”
念头一闪,他不再犹豫,左臂贴鳞滑过鲫鱼腹,掌心一翻,铜镜已稳稳扣进怀里。
鲫鱼巨尾横扫,掀起暗流如墙,却被避水犀牛的光幕轻轻卸开。
“谢了,老伙计。”张锡九拍了拍怀里的犀牛挂坠,声音压得极低,“一会儿请你喝酒。”
“哗啦——”
水面炸开一道银弧。张锡九破水而出,湿发贴在脸侧,像一柄出鞘的剑。
岸边火把照出他半张脸,嘴角勾着,眼里却冷得吓人。
江天飞在礁石后探出头,压低嗓子:“得手了?”
张锡九扬了扬下巴,铜镜在火光里闪了一下,像对所有人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