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第一道裂痕
那维莱特的问题,如同一枚投入死水潭的巨石。¢秒?章¨节+小/说!网^ ?首`发′
整个欧庇克莱歌剧院的喧嚣,被瞬间抽空。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纤细的身影上,等待着一个足以颠覆五百年信仰的答案。
芙宁娜站在那里,没有动。
她甚至没有眨眼。
那颗草莓硬糖的甜味,依旧在舌尖萦绕,化作一层薄薄的、脆弱的铠甲,包裹着她颤抖的灵魂。
她能感觉到台下那道从未移开的视线。
这让她得以站立。
她缓缓抬起手,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露出一个灿烂到近乎残忍的笑容。
“一个好问题。”
她的声音清脆,带着一丝咏叹调般的华丽。
“但是,亲爱的那维莱特先生,你不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是对我最大的不敬吗?”
她没有回答,而是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是一个演员的本能。
不等那维莱特回应,原告席上的水元素人偶光芒大盛,它似乎不打算给芙宁娜任何喘息的机会。
“法庭不需要被告的狡辩。”
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对峙。
“现在,呈上罪证之三——关于被告渎职,未能阻止枫丹灾难的证据。”
话音落下,法庭中央的舞台上,光影变幻。,k,a-n_s\h!u.c·m?s\.*c·o*m`
一幅巨大的枫丹地图被投影出来,蓝色的光点在地图的边缘地带疯狂闪烁,然后连成一片,缓缓向内侵蚀。
“这是枫丹过去五十年,各地海平面上涨的精确数据。”
“这是过去十年,原始胎海之水泄露事件的频率统计,曲线的攀升,令人心惊。”
“这是过去一年,沫芒宫收到的,来自全国各地的求助信件,共计西万七千三百二十一封。”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一张张触目惊心的图表,一份份浸透着绝望的信件投影,在空中旋转,像一场无声的风暴。
每一份证据,都像一把利刃,精准地刺入芙宁娜的心脏。
这些不是表演的道具。
这是她五百年来,每一个辗转难眠的夜晚,都在面对的现实。
是她无能为力的证明。
她维持着脸上的微笑,可握着被告席栏杆的手,指节却因为用力而泛白。
那股草莓味的勇气,正在被这冰冷的现实一点点磨损。
“肃静。”那维莱特的声音再次响起,“传唤证人。”
后台的门被推开,一位身形佝偻的老者,在两位执律庭人员的搀扶下,缓缓走了出来。
他来自泊淞镇。
芙宁娜的瞳孔,不易察觉地收缩了一下。′w·a_n\z~h?e*n.g-s¨h`u?.′n/e¨t.
泊淞镇……
那个名字,像一根针,扎在她的记忆深处。
老者走上证人席,他没有像之前的民众那样愤怒或哭喊。
他的脸上,只有一种被岁月和海水浸泡过的、死灰般的平静。
“证人,请陈述你的姓名和所见事实。”那维莱特的声音放缓了些许。
“我叫马塞尔。”老者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砂纸打磨过,“我的一生,都住在泊淞镇。”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看向被告席上的芙宁娜。
“我们的小镇,曾经很美。我的儿子在那里建了房子,我的孙女最喜欢在码头的秋千上玩耍。”
“后来,水位开始上涨。”
“一开始只是淹没了沙滩,我们没太在意。后来,是码头,再后来,是我儿子的房子。”
马塞尔的叙述很慢,没有丝毫情绪起伏,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我们向水神大人祈祷。每天都去神像前祈祷。我们献上我们能找到的最好的花,我们唱赞美您的歌。”
“我们相信您会听到,相信您会拯救我们。”
“可等来的,只有越来越高的水位,和越来越冷的雨水。”
芙宁娜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
她能感觉到,台下爱可菲那道视线,此刻一定充满了担忧。
她不能倒下。
她必须演下去。
她强迫自己迎着老者的目光,嘴角努力向上扬起,试图摆出一个神明应有的、悲悯而疏离的表情。
“最后一天
,大水淹没了整个镇子。我被刺玫会的人救了出来。”
马塞尔的视线,终于从芙宁娜的脸上移开,落向了不远处的娜维娅。
“我的孙女,再也没能玩到她的秋千。”
“我的儿子,至今下落不明。”
老者说完,便沉默了。
这平静的绝望,比任何声嘶力竭的指控,都更具杀伤力。
它像一把钝刀,割开了芙宁娜用五百年演技筑起的华丽外壳,露出了里面那个同样绝望的、无助的灵魂。
芙宁娜的表演,第一次,出现了无法掩饰的破绽。
在老者那平静目光的注视下,她下意识地,避开了。
她的视线,狼狈地转向了一侧。
这个细微的动作,被歌剧院里成千上万双眼睛,清晰地捕捉到了。
台下的娜维娅,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克洛琳德握着剑柄的手,指节微微收紧。
而躲在人群中的爱可菲,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见了。
她看见了芙宁娜那双异色瞳孔里,一闪而过的、真实的痛苦与愧疚。
民众的信仰天平,在这一刻,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
“她……她不敢看!”
“她心虚了!”
“是啊,表演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泊淞镇是真的没了!”
窃窃私语汇聚成浪潮,拍打着芙宁娜摇摇欲坠的精神防线。
人们不再愤怒,也不再狂热。
他们的眼神变得冰冷,充满了失望。
那是一种信仰崩塌后的、彻底的失望。
“咚!”
那维莱特的法槌,再次敲响。
他的动作比之前更快,更重。
因为就在刚才,他感觉到,地底那头巨兽,似乎因为地面上这股庞大的、负面的情感洪流而变得更加兴奋。
第二次撞击,随时可能到来。
没有时间了。
那维莱特站起身,居高临下,他冰冷的视线越过所有人,再次锁定在芙宁娜身上。
“证据己呈堂,证人证词无可辩驳。”
他的声音里不带一丝情感,像是在宣读既定的命运。
“被告芙宁娜,面对你的人民正在遭受的苦难,面对枫丹正在滑向深渊的事实……”
原告席上的水元素人偶,光芒闪烁,接过了那维莱特的话语。
它用那毫无起伏的电子音,问出了足以将芙宁娜钉死在罪人席上的,最后一道质问。
“尊敬的水神大人,你究竟是不能……”
声音在整个歌剧院回荡。
“还是,不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