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卫子夫捧着册子进来,册页上沾着铜屑和油污,纸页“沙沙”响,她指尖捏着册角,没让脏处蹭到衣裳:“今日全自动织机送了五十匹布到边关,布面匀得很,哨兵说‘能做新帐篷,比旧帐篷结实’。”

她翻着册页,停在军工厂那页:“老铜匠车的零件装了十门连发炮——王虎说,试炮时远处的牧民瞅见,骑着马就跑,以为是神雷,不敢靠近。”

王小石头举着个刚从装配线下来的小齿轮,齿轮的齿纹比他指甲盖还细,跑到鲁直跟前,齿轮在他手心里转,没敢掉。

“鲁直叔。”他仰着头,脖子都酸了,齿轮还在转。

鲁直正给织布机上油,手里的油壶没停,“嗯”了声,没抬头:“咋了,小石头?”

“这机真能搭出会跑的车?”王小石头眨着眼,齿轮转得慢了,他用手指拨了拨,“就像驰道上的机车那样,能拉货,还能载人?”

鲁直笑着揉他的头,手里的扳手还在转,油蹭了小石头一脑门:“等你学会看图,咱就造——这万机工坊,就得造出能跑能飞能护家的物件,才叫‘钢骨生花’,不白瞎了这些好钢。”

天禄阁观星台的铜漏“嘀嗒”响,月光顺着窗棂淌进来,落在锦钢望远镜的镜筒上,泛着冷光,连镜筒的纹路都看得清。

刘妧眯着眼凑向目镜,镜筒的钢纹硌得眼眶微凉,她调整了下角度,突然“呀”了一声,直起身,睫毛上还沾着镜筒的霜气。

“黄月英,你来看!”她招手,声音里带着惊,怕错过什么,“织女星旁边,真有颗小星!比针尖还小,肉眼压根瞅不见,得靠这镜才看着。”

她瞥了眼旁边的老博士,嘴角带笑,没敢太大声:“上回老博士还说‘星旁无星,是你眼花’呢,这回可看着了。”

黄月英刚用绸布擦完赤道仪的齿轮,绸布上沾了点灰,闻言放下布,快步走过来,脚步轻得没出声:“真的?俺瞅瞅。”

她弯腰凑近目镜,手指轻轻拨了拨镜筒的旋钮,动作慢得怕碰歪了。

锦钢齿轮“咔嗒”转了半圈,刚好对准那颗小星。

她直起身,点头笑,眼里也亮了:“这就是暗伴星!前儿按《甘石星经》算,说该有这么颗,今儿才算真见着——比算的还亮半分,没算错。”

陈阿娇摸着赤道仪的钢轴,轴上刻着二十八宿的星名,字迹工整,指尖划过“角宿”二字,凉丝丝的:“这齿轮是按《周髀算经》做的,转一格,正好对一宿,比人记着准,不用总翻书。”

“比人抬着望远镜追星省劲多了,”她看向老博士,语气带着点打趣,“前儿老博士还说‘观星得凭肉眼,机器转得再快,也算不准星轨’呢,今儿这星轨,可是机器瞅见的。”

老博士拄着拐杖站在旁边,拐杖头在青砖上磨出浅痕,白须垂在胸前,没说话,脸色有点沉。

他捋着胡子哼了声,白须颤了颤,拐杖又磨了磨砖:“星象运行自有定数,非人力所能测,这铁家伙转得再快,能算出‘荧惑守心’?能知吉凶?”

“当年我跟着师父观星,”他顿了顿,眼神暗了点,像是想起旧事,“蹲在露水里整宿整宿等,冻得膝盖疼,才记下那星的轨迹,哪用得着这铁疙瘩。”

黄月英从匣子里抽出张星图,是望远镜拍的织女星,纸角还带着墨香,没敢折,怕坏了:“博士您看。”

她把星图递过去,指尖没碰着博士的手:“这图上的星轨细得像发丝,跟您手绘的《甘石星经》注本差不离,就是细了十倍,连小星的轨迹都记下来了。”

“您看这暗伴星,”她指尖点了点星图上的小点,没敢太用力,“按您的算法,位置丝毫不差,您的算法没说错,这机就是帮您把星瞅得更清。”

老博士捏着星图的手抖了抖,凑近油灯看,灯光映在星图上,星轨亮得晃眼,拐杖在地上“笃笃”敲了三下,像是在琢磨。

“倒……倒也齐整。”他语气软了点,没再硬犟,指腹划过星轨,没敢用力,怕蹭掉墨。

他突然叹口气,声音轻了:“想当年我记这星轨,用坏了三盒墨,手冻裂了还在画,写错一笔就得重画,熬了多少夜。”

“这机……”他抬眼瞅着望远镜,镜片反射的月光晃得他眯起眼,“倒省了不少力,不用再蹲在露水里挨冻了。”

天象工坊里,桑小娥正给锦钢浑天仪的链节滴油,油壶“滴答”响,油珠落在链节上,顺着缝渗进去,没浪费一滴。

钢链“簌簌”转,黄道圈“咕噜”跟着动,圈上的星宿名在烛光下闪闪的,像把星星钉在了钢圈上,没一点歪。

越人骆越蹲在旁边,手指戳着自转的黄道圈,圈沿的钢纹蹭得指尖发麻,他缩手吹了吹,又伸过去,像是觉得好玩。

“这圈跟我们越人观星的‘天环’一个样,都是圈着北极星转,”他抬头对桑小娥笑,露出两排白牙,“可我们那木环得人转,转得手酸,还总转错半圈。”

“我爹当年观星,”他摸着钢圈,指腹蹭过星宿名,“转天环转得手腕肿,转错半格,整宿的观测全白熬了,蹲在观星台哭,说‘对不住祖宗’。”

桑小娥往链节深处又滴了滴油,油珠顺着链纹往下淌,没溅出来:“陈太后加了钢链传动,跟万机工坊的织布机一个理,转得匀,不用人费劲,还不会错。”

“你看这圈,”她转了转黄道圈,圈转得稳,没一点晃,“转一圈正好对应地上一天,分毫不差,比你爹转木环准多了,不用再哭了。”

她指着旁边摊开的锦纸星图,图上的星辰位置用朱砂标着,像撒了把红小米,没一点乱:“您看这图,自动绘的,跟《甘石星经》记的分毫不差,刻度细到分,比老博士用竹尺量的准十倍。”

她比了比指甲盖,笑着说:“老博士以前量星距,眯着眼瞅半天,还总差半寸,现在这图,直接标得清清楚楚,不用再量。”

角落里,几个蒙学的孩子扒着浑天仪的支架,小脑袋凑成一团,没敢碰,怕弄坏了。

梳丫髻的小姑娘指着转动的北斗星,辫子晃了晃,声音脆:“先生,这北斗星转得跟咱学堂的地球仪一样!都是绕着一个点转!”

“地球绕着太阳转,星也绕着北极转,对不?以前先生讲,我总听不懂,现在看着这仪,就懂了!”

桑小娥笑着点头,往孩子们手里塞了张小星图,纸是裁好的,没毛边:“可不是嘛,以前先生讲‘天圆地方’,你们总问‘那星星往哪儿落’,现在看着这仪,是不是清楚多了?”

穿短打的小男孩举着星图跑,鞋跟“噔噔”响,没敢跑太快,怕星图掉了:“我要拿回家给爹看!他总说‘星星是老天爷的眼’,我告诉他,这眼旁边还有小星呢!让他也开开眼!”

航天构想坊的灯笼被风吹得“呼啦啦”转,烛火晃得墙上的影子也跟着动,像跳舞。

秀儿正用镊子夹着锦钢喷嘴,往火箭模型上安,喷嘴的纹路比头发丝还细,镊子稍歪就碰歪了,她屏住呼吸,手没敢抖。

“小石头,递我点胶水。”她头也不抬,鼻尖快贴到模型上,生怕看错位置,“这喷嘴得粘牢,上回试射,就是这疙瘩松了,歪着飞进草垛,把张爷爷的草帽烧了个洞,他还骂了我半天。”

王小石头举着胶水跑过来,手里还攥着根引线,火苗在他指尖跳,映得脸蛋通红,没敢太靠近秀儿:“秀儿姐,胶水来了!张爷爷刚还在骂,说‘再瞎折腾,就把工坊的灯关了’。”

“说这火箭是‘逆天行事’,飞上天会遭雷劈的,”他偷瞄了眼坊门口,张爷爷的烟袋锅在暗处亮了下,“还说‘嫦娥奔月是神话,凡人别瞎想,想多了会遭报应’。”

秀儿“嗤”地笑了,用布擦了擦喷嘴上的指纹,没让印子留在上面:“张爷爷还说电灯是‘鬼火’呢,结果现在天天借灯补渔网,说‘亮堂,针脚都瞅得清’,比油灯强。”

“这是万机工坊车的钢件,”她敲了敲喷嘴,声音脆,“七遍火炼的,比军工厂的炮膛还结实,炸不了,你放心。”

她突然提高嗓门,故意让坊门口的张爷爷听见,语气带着点调皮:“再说了,《淮南子》里嫦娥还奔月呢,咱这是学着往月亮边上瞅瞅,不算逆天,老祖宗都写了,怕啥!”

张爷爷蹲在坊门口,烟袋锅“吧嗒”响,火星在暮色里明灭,没说话,耳朵却竖了起来,听着坊里的动静。

他看着秀儿点火,眼皮跳得像揣了只兔子,烟袋锅都忘了抽:“丫头,悠着点!别烧着手!”

他扯着嗓子喊,烟袋锅在地上磕出烟灰,火星溅了一地:“这火药可是军工厂剩下的,劲儿大,别烧了工坊的账本,上次账本被老鼠啃了,还没补呢!”

引线“滋滋”燃尽,火星顺着引线爬向箭身,快得像小蛇。

“嗖——”火箭模型蹿上天,尾焰“呼呼”扫过喷嘴,钢纹被烧得发红,却没裂,像条火蛇直扎夜空,在黑夜里亮得显眼。

王小石头跳着拍手,鞋底子“咚咚”跺地,没顾上疼:“比我放的窜天猴高十倍!都快碰到星星了!”

他指着远处麦场,声音更亮了:“落下来了!落在麦场里,没炸!就是把麦秸烧了个小黑点,不碍事!”

张爷爷眯着眼瞅着飘落的模型,嘟囔着起身,往麦场走,脚步没以前快,却没停:“倒……倒也没炸,算你丫头运气好。”

他捡起模型,捏着喷嘴看了看,钢纹没裂,又放下,背着手往回走,声音小了点:“明儿……明儿再试回,用少点火药,别烧着麦秸,掌柜的该骂了。”

边防观象站的风“呜呜”刮,卷着沙粒打在测云仪上,“噼啪”响,测云仪的钢壳都被打得有点麻,却没坏。

王虎正盯着测云仪的指针,指针在“阴”字刻度上晃了晃,突然定住了,没再动。

他赶紧往电报机前跑,椅子被带得“吱呀”响,差点摔了:“快发报给巡逻队!别耽误了!”

“明儿有雨,让他们带蓑衣!”他补充道,手指在电键上飞快地按,“别跟上次似的,淋成落汤鸡,冻得直哆嗦,还得喝姜汤,苦得很。”

旁边的哨兵刚收完晾晒的地图,地图上还沾着草屑,他闻言挠头,指节在测云仪上蹭了蹭,沾了点沙:“虎哥,这仪真准?上次老旗官看云色,说‘三日无雨’,结果第二天下了瓢泼大雨,咱仨抱着粮袋往山洞跑,摔得满身泥,粮袋还湿了半袋。”

王虎拍着测云仪的钢探针,探针上还沾着云絮,硬邦邦的,没掉:“这针能扎进云里测水汽,比老旗官看云色准多了,老旗官有时候还看走眼,这仪不会。”

他指着仪上的钢纹,纹路细得像头发:“万机工坊的老铜匠车的,纹比军工厂炮身的还细,错不了,数据准得很。”

“前儿测着‘小雨’,果然下了半宿毛毛雨,不多不少,刚够浇菜地,菜长得还更嫩了,”他掰着手指头,笑得得意,“比老旗官准十倍,他上次算错,蹲在粮堆旁哭了半宿,说‘对不起弟兄们’。”

哨兵凑过去看,指针慢慢移向“晴”,他笑了,松了口气:“那后儿能晒粮不?仓库里堆的麦快发霉了,再不晒,赵队长得骂娘,上次麦发霉,他罚咱仨扫了三天院子。”

“后儿晴,”王虎扯下刚印的电文,纸角被风吹得卷起来,他用手按住,“你看,这上面写着呢‘三日风雨:明日中雨,后日晴’,白纸黑字,错不了。”

他学着老旗官的语气,捋着不存在的胡子:“比老旗官掰着手指头算的准,他上次算错,还跟咱道歉,说‘老了,眼不中用了’,其实是没这仪方便。”

暮色漫过观星台时,铜漏的水快见底了,最后一滴“嘀嗒”落在铜盘上,脆得像敲玉,在静夜里格外清楚。

刘妧把望远镜镜片摆在“天文革新诏”上,镜片的反光映着朱砂印泥,红得显眼,她指尖划过镜片的钢边,冰凉冰凉的,没敢碰镜片。

“老博士呢?”她转头问陈阿娇,目光扫过观星台,没见着人,“刚还在念叨‘机器不如肉眼准’,这会儿倒不见人了,莫不是生气走了?”

黄月英笑着往远处指,月光下,老博士正蹲在浑天仪旁,手里拿着根小棍,没拄拐杖,姿势有点别扭:“在那儿呢,跟孩子们说话呢。”

刘妧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老博士正给围着的孩子们划星轨,小棍在钢圈上点着,声音飘过来,没以前沉了:“你们看这钢圈转的,跟我年轻时算的星轨,一分不差……以前是老糊涂了,总觉得机器不如人,其实是我没跟上。”

“以前蹲在露水里观星,冻得膝盖疼,算错了还得重算,熬了多少夜,”他叹口气,声音软了,“这机……确实灵,不用再遭那罪,你们要好好学,把老祖宗的学问跟机器结合,比我强。”

陈阿娇展开天文锦图,图上的星轨像银线缠成的网,没一点乱,她指着织女星的位置,指尖在图上点了点:“这图画了千幅,发各观象台去,让各地都能观星,不用再只靠肉眼。”

她抬头笑,眼里映着月光:“张货郎家的小子来看了,攥着火箭模型说‘长大了要造个大火箭,去月亮上瞅瞅嫦娥住的地方,是不是也有钢骨房子’,说得还挺像回事。”

卫子夫捧着《天文册》进来,册页上沾着草屑,是从边防观象站带来的,纸页还带着风的凉意,她轻轻拂了拂:“今日浑天仪教了三十个孩子认星,孩子们都学会了认北斗,说‘以后夜里走夜路,不用怕迷路了’。”

她翻着册页,停在边防那页:“测云仪给边关发了五回报,没一次错的。哨兵说‘知道有雨,提前把粮搬进了山洞,没淋着,赵队长还奖了他们两斤炒豆,说‘省了不少粮’。”

王小石头举着张画跑过来,画上的火箭歪歪扭扭,箭身上用朱砂写着“钢骨号”,字还歪着,却用力:“陛下,您看!”

他把画举到刘妧面前,胳膊伸得笔直,没敢抖:“秀儿姐说,这火箭的钢件,万机工坊能做更大的,等我学会算星轨,就能造真火箭了!到时候带陛下去月亮上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