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宋槛儿,你爱太子?”
震得原本在为这件事感到唏嘘,想看皇帝会如何裁决的人冷不丁一个激灵。
守着摇车的两位奶娘冷汗瞬间冒了出来,忙不迭抱起小皇孙跪下请罪。
曜哥儿就是哭。
小胳膊使劲朝帝后的方向挥动。
引来众人纷纷侧目。
“抱上来,”裴皇后伸了伸手道。
奶娘丝毫没敢耽误。
顶着一脑门儿的冷汗在众人的注视下从侧方快速绕到上首处。
碧烟小心接过小皇孙,再抱到娘娘跟前。
裴皇后抱过孙子,见胖孙脸上满是眼泪,乌黝黝的眼睛里那叫一个委屈。
裴皇后自是心疼,又是擦眼泪又是哄。
曜哥儿还是哭。
又朝元隆帝扭头,小手往他那边扒拉,嘴里吵嚷着:“哇嘟呼!哇嘟呼!”
殿中原本紧张的气氛就这么在奶娃的啼哭声中变得微妙,大伙儿的注意力都被太子家的长子给吸引了。
骆峋看着儿子,心微微紧了紧。
槛儿可不知道儿子能听懂话,想的就有点多,担心小家伙是不是要拉要尿了,亦或是有别的不舒服。
至于会不会惹恼元隆帝。
她倒不怎么担心。
毕竟皇后娘娘都让抱上去了。
就算元隆帝这会儿没心思哄孙子,多少也得当众给裴皇后几分面子。
元隆帝瞥眼众人的反应,抖抖袖子把胖孙抱过来,沉声问:“哭什么?”
男人这边早先满月宴时,宗亲们便见过圣上对这位东宫大公子的宠了。
眼下自是不以为然。
信王、荣王之前没解禁,倒是没见过。
不过荣王私下里原是东宫一系的人,倒没觉得此情此景有何不可的。
唯独信王。
眼里一闪而过的嫉妒和当初的慎王一模一样。
女眷们此前大多为听说,几乎都没亲眼见过元隆帝对曜哥儿的态度,此时一见不少人顿时心绪复杂。
不过曜哥儿可不管他们的反应。
他只知道他娘太苦了。
都欺负她是孤女,欺负她出身微寒,什么屎盆子都想往他娘头上扣!
曜哥儿太气了,他一定要让皇祖父给他娘做主!给他们一家子做主!
就是皇祖父作甚总喜欢掐着他的腋窝把他举起来抱,这样他都没法撒娇了!
曜哥儿鼓足劲儿,两只小胖手直往元隆帝面前抓,小脸儿都涨红了。
所幸元隆帝懂了他的意思。
把胖孙竖着抱到怀里。
曜哥儿抓住他的龙袍不松手,委屈巴巴地哭着,小嘴儿里乌拉哇啦的。
那模样,任谁看了都觉得小崽子像是在跟元隆帝说话,说的还可能就是跟刚刚殿中发生的事有关的话。
可那怎么可能呢?
不到半岁的幼童哪可能懂大人们在说什么呢,更别说有自己的想法了。
众人只当是凑巧。
殊不知元隆帝却不这么以为。
虽不合时宜,可他还是想到了早先做过的那个梦,想到了先帝爷说的话。
再结合胖孙此刻的行举。
别说元隆帝本就没打算放过魏嫔,东宫的公道与清白他原也要还。
就算东宫真被翻出了什么事,便是为了孙子,元隆帝也要把东宫护住。
毕竟……
本朝得先有太子,才有皇太孙。
这般想着,元隆帝重新将胖孙举起来,不过不是面朝自己,而是面朝众人。
“外界传言曜哥儿非太子亲生,你们好生看看,是或不是太子亲生?”
于是,大伙儿瞧着了格外神奇的一幕。
只见奶娃上一刻还在啼哭,然随着元隆帝的话音落下,他竟是一下子止住了哭声,一双丹凤眼睁得溜圆。
也不怯场,就这般大大方方任人打量。
恭亲王率先开口:“以老臣来看,大公子与太子幼年生得一般无二。”
“恭亲王所言甚是。”
肃亲王抚着胡须颔首道。
“尤其那双凤目,太子的眼睛肖似陛下,小殿下肖似太子又神似陛下。
再观之天庭饱满山根贯顶,紫气凝阁,实为我大靖皇室子孙之气度。”
贤老郡王:“魏庶人方才言说小殿下不似早产孩童,臣倒不以苟同。
诸位可还记得太子幼年足月诞出临至半岁之际,块头可是比小殿下大。”
女眷这边的肃亲王妃接话:“确是如此,太子随了陛下,自小身量便非同寻常。
也是皇后娘娘习武,身子骨极佳才得以足月诞下太子,大公子体格大,这般身量八月过半早产实属正常。”
钱御医收到宣王的眼神示意,接话道:“肃王妃所言甚是,婴孩体量过大,部分不会足月生产是常事。”
有他们开头,其他人不管真心假意也跟着说起了曜哥儿和太子有多肖似。
面相有多好之类的话。
元隆帝不在意他们的真心假意。
收回孙子,他睨向魏嫔。
“你还有何要说?”
魏嫔没什么想说的。
或者说,她想说的其实有很多,但她不会说也不能说,她终究不愿失了体面。
从计划这场戏开始,她下定了决心。
她胸有成竹。
和曾经算计裴玄徽,算计其他人一样,魏嫔以为这些计划将会天衣无缝。
即便中途有变,她也能像从前的很多次那样有惊无险或是化险为夷。
可要说她怕吗?
魏嫔当然怕过。
她的娘家不在京里,她的儿子儿媳鞭长莫及,她的孙儿孙女还没长大成人。
她一旦失败。
他们一大家子便再无翻身的机会。
可开弓没有回头箭。
她想救儿子儿媳出来,想亲眼看到孙子们长大,她就必须要动起来。
可惜终归今时不同往日。
她能用的人实在太少,他们能做的也实在太少,所以意外才接二连三。
所以才,大势已去。
魏嫔之前也以为等到这一刻真正来临时,自己可能会崩溃,会歇斯底里。
可怪的是,她此时竟有种莫名的解脱感。
她环视一圈殿中众人。
又看看元隆帝,再看看裴皇后,视线又在太子、槛儿与曜哥儿身上往返。
最后落在抱着曜哥儿的元隆帝身上。
为妾三十年。
她对这个男人始终只有奉迎作戏吗?
不。
魏嫔想,她应该是爱过他的。
年少不知事的彼时,被一个年轻英俊,尊贵无比又战功赫赫的男人宠着。
即便她的理智清楚不能对他动心。
不能爱上他。
她的心跳也会不受控制地为他的靠近而加速,为他的亲近而脸红。
她也曾想,只要他一直宠她,只要他心里有她,做妾她也是满足的。
可惜,他的心里装的只有裴玄徽。
听说他十六岁便与裴玄徽定了亲,他们一起练武,一起跑马,一起上战场。
裴玄徽在他面前能随心所欲,而他不准许任何一个妾对裴玄徽不敬。
他登基时已年近不惑,明明信王那时快及冠了,老二老三也都大了。
他却没有立太子的打算。
明明裴玄徽早被断言今后不能生了,他却仍等着她给他生个嫡子出来。
裴玄徽果然给他生了个嫡子,而他也果然早早就立了那崽子为储。
魏嫔知道,帝王的作为不能以男女情爱来囊括,可谁叫嫉妒乃人性呢。
从那崽子成了太子开始,被她掩藏在内心深处的嫉妒就如同滔滔江水。
她不再对他心动,也不再甘心为妾。
然而妻妾之间的这道鸿沟,她似乎这辈子都不能跨越,她摔得粉身碎骨。
连带她的儿孙一起。
“宋槛儿。”
魏嫔抚了抚鬓角,忽然看向槛儿。
神色平和,声音也平和。
“你爱太子?”
槛儿一怔。
其他人也愣了愣,不懂这个节骨眼儿魏嫔怎么突然问宋良娣这么个问题。
魏嫔没理会他们之中任何一道目光,也没等槛儿应声答话便继续道:
“生得俊美又有权有势身份尊贵的太子独宠你,让你生下他的长子。
又能在众人面前护你周全,为你请命,你没法不爱,没法不对他动心吧?”
“可惜,你是妾。”
“退一万步说,将来你能被扶成妻,也会有形形色色的妾跟你抢宠争权,是时你回过头来想此时此刻。”
“只会觉得是笑话一场。”
说完,她倏然一笑转向元隆帝,“我无话可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