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章 釜底抽薪的反诉
瑞士，日内瓦。
智慧桥梁专利信托基金的办公室里，气氛如同暮霭沉沉的阿尔卑斯山，压抑而绝望。
基金经理，一个名叫马丁的中年男人，正用一种近乎乞求的目光看着眼前这位来自东方的代表。
“先生，我们非常有诚意。这整个专利包，四十万美元，这是我们的底线了。”马丁努力挤出一丝微笑，但眼中的焦虑却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
刘燕派出的代表，一名资深的华裔并购专家，代号“老k”，他慢条斯理地翻阅着手中那份长长的专利清单，眉毛微微皱着，仿佛在看一堆废纸。
他的目光在清单上扫过，最终停留在一行毫不起眼的文字上：us-xxxxxxx，《高功率密度电机无接触式磁流体冷却系统》。
“马丁先生，”老k推了推眼镜，将文件轻轻放回桌面，“我们晨星资本是一家投资公司，不是慈善机构。你们这个专利包里，百分之九十的专利都已经过了技术黄金期，剩下的百分之十，也将在五年内陆续到期。说实话，它们的价值，可能还抵不上未来五年的维持年费。”
马丁的脸色白了一分。对方说的是事实。这家基金就是因为投了一大堆看似前沿，却始终无法商业化的技术专利，最终把自己拖入了破产的泥潭。
“但是……但是这里面总有一些有潜力的，比如……比如这个磁流体冷却系统！”马丁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指着那个专利号，“这项技术非常……非常超前！”
老k闻言，露出一个不置可否的笑容：“超前？马丁先生，在商业世界里，‘超前’有时候是‘无用’的同义词。这项专利发明至今快二十年了，请问它给你们带来过一分钱的授权收入吗？有任何一家公司采用过这项技术吗？”
一连串的追问，让马丁彻底哑火了。
他当然知道没有。这项专利就像个美丽的艺术品，被扔在仓库的角落里，除了每年要为它支付一笔不菲的年费，它唯一的价值就是在这种清算甩卖的时候，充当清单上的一行文字。
他甚至不知道这项专利的具体技术细节，只知道它很烧钱，且没人要。
看到对方的窘态，老k知道火候到了。
他站起身，作势要走：“看来我们今天很难达成共识了。我们的心理价位，整个包，二十万美元。既然谈不拢，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请等一下！”马丁几乎是扑了过来，拦住了老k。
“二十万……这……这太低了……”他的声音带着哭腔，但底气已经完全消失。基金的清算委员会给他的死命令是，必须在一周内将这批不良资产变现，否则他就得卷铺盖走人。
而晨星资本，是这半个月来唯一的问询者。
老k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脸上带着一丝“勉为其难”的表情。
“好吧，看在您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再向我们的董事会申请一下。三十万美元，这是我能给出的最终价格，一次性付清，我们负责所有的过户法律费用。今天之内，签合同。”
他伸出三根手指，语气不容置疑。
马丁的内心在激烈地挣扎。这个价格远低于他的预期，但对方“今天签约，一次性付清”的条件却像致命的毒药，充满了诱惑。
他需要这笔钱来应付清算委员会。
最终，他颓然地点了点头：“好……三十万美元，成交。”
一场看似寻常的“垃圾资产”处置交易，在日内瓦一间不起眼的办公室里，迅速达成。
刘燕以区区三十万美元的代价，就为秦奋拿到了那枚足以掀翻整个棋局的，无价的王牌。
……
米国，费城。
科恩·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灯火通明。
大卫·科恩和他的精英团队，正被埋在ge公司第一批送来的，如同山一般高的文件里。
“把所有关于‘高温合金’项目1985到1990年的内部通讯找出来，按项目组分类！”
“技术论证部分的-7A文件呢？找到了没有？我要核对上面的工程师签名！”
“该死的，ge这帮混蛋，送来的文件毫无章法，很多关键部分都被涂黑了，他们就是在故意拖延！”
整个团队都在为了秦奋那个“淹没”战术而高速运转。每个人都精疲力尽，却又不敢有丝毫松懈。
就在这时，科恩的私人助理敲门进来，递上一个加密平板。
“先生，来自华国的那位秦先生的第二封加密邮件。”
科恩精神一振。他知道，这位神秘的东方客户，每一次出手都非同凡响。
他迅速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关上门，打开了邮件。
邮件内容出奇地简短，只有一句话，和一份附件。
“以此为据，对环球电气（ge）发起反诉。——秦”
科恩愣了一下。
反诉？
在这种被动挨打的局面下，发起反诉？
这就像一个被重量级拳王堵在角落里猛击的选手，不想着如何防守，却突然说要打回去一记右勾拳。
这简直是……不合常理。
他带着满腹的疑惑，点开了那个附件。
附件的标题是：专利所有权转移证明及相关文件-us-xxxxxxx。
……
科恩点开文件，屏幕上出现了一份标准的米国专利商标局的官方文件。
他草草扫了一眼，目光立刻被专利的名称所吸引——《高功率密度电机无接触式磁流体冷却系统》。
他是一个资深的知识产权律师，但对具体的技术并不算精通。这个名字对他来说，很陌生。
他继续往下看，看到了专利的核心权利要求，以及详细的技术说明和附图。
一开始，他只是以一个律师的专业习惯在审阅。
但看着看着，他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
附图中的那个复杂的冷却循环结构……那个关于利用磁场约束导电冷却液，在不接触转子的情况下带走热量的描述……
某个深埋在他记忆中的画面，突然被激活了。
那是几个月前，他在研究ge的年报和产品线时，看到过的一个旗舰产品的宣传视频。
ge动力部门引以为傲的，年销售额超过百亿美元的，被誉为“工业皇冠上的明珠”的Lm9000系列重型燃气轮机！
那个宣传片的核心卖点之一，就是其革命性的，“非接触式液态金属冷却技术”！
科恩的瞳孔猛地收缩。
他几乎是从办公椅上弹了起来，冲出办公室。
“桑德拉！立刻！马上！把我们资料库里所有关于ge的Lm9000系列燃气轮机的技术资料、公开的结构图、宣传手册、所有的东西都给我调出来！”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颤。
“还有，让技术分析小组的人立刻到会议室开会！五分钟！我要见到每一个人！”
整个办公室的人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
五分钟后，会议室里坐满了律所最顶尖的技术顾问和专利分析师。
科恩直接将平板上的专利图纸投到了大屏幕上。
“看这个，”他指着屏幕，“然后，再看这个。”
他又调出了geLm9000燃气轮机的官方剖面图，将其中的冷却系统部分放大，与专利图纸并排放在一起。
一瞬间，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一样的磁场约束线圈布局，一样的液态金属（磁流体）循环路径，一样的非接触式散热原理……
虽然ge在工程实现上做得更加精致和复杂，但其最底层的技术逻辑和核心构架，与这份二十年前的老专利，几乎一模一样！
一位头发花白的技术顾问，扶了扶眼镜，不敢置信地喃喃自语：“这……这不可能……Lm9000是我们分析过的，ge专利壁垒最森严的产品。他们为此申请了上百项外围专利，我们怎么可能从来没发现这个基础专利？”
科恩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狂热的笑容，他一字一句地说道：“因为这个专利，之前不属于我们。也因为ge自己，都忘了它的存在！”
“他们以为这只是一个被遗忘在故纸堆里的‘垃圾’，却没想到，这个‘垃圾’，恰好是他们最赚钱的金牛的命根子！”
“先生们，”科恩环视着一张张震惊的脸，“我们一直在想办法怎么防守，怎么拖延。但我们的客户，已经为我们送来了最锋利的剑。”
“我们不用再当猎物了。”
“从现在开始，我们是猎人！”
……
ge的法务部和公关部，此刻正沉浸在一种胜利的喜悦中。
他们在媒体上大肆宣扬红星公司的“恶意拖延”和“垂死挣扎”，将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无良抄袭者骚扰的受害者形象。
他们的首席律师詹姆斯·哈里森，每天都能接到各大商业媒体的采访请求。公司的股价，也因为这场看似必胜的诉讼而小幅上扬。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特拉华州的那场主诉讼上，等着看红星公司如何在“焦土式”的证据开示中被拖垮。
他们就像一群围着篝火跳舞的猎人，庆祝着即将到手的猎物，却丝毫没有察觉到，在他们身后漆黑的森林里，一双冰冷的眼睛，已经瞄准了他们的心脏。
一周后。
米国，德克萨斯州东区联邦法院。
这里是著名的“专利诉讼快车道”，以高效的审理程序和倾向于专利权人的判决而闻名。
一个来自科恩·斯佩克特律师事务所的年轻律师，悄无声息地走进了法院的书记官办公室。
他没有通知任何媒体，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他只是递交了一份全新的诉讼状。
诉讼状的封面上，用加粗的字体写着原告和被告的名字。
原告：晨星资本有限责任公司
被告：环球电气公司
诉讼理由：专利侵权。
涉案产品：geLm9000系列重型燃气轮机及其所有衍生型号。
核心证据：米国专利us-xxxxxxx号。
索赔金额：20亿美元，并请求法院对涉案产品的生产和销售，下达永久禁令。
书记官面无表情地接过文件，检查无误后，盖上了法院的印章。
“受理完毕，”他用公式化的语气说道，“案件编号Civ-24-9527，已正式立案。”
在那枚红色的印章落下的瞬间，一场足以颠覆整个工业巨头的战争，正式打响。
钟声已经敲响。
而远在费城的ge总部大楼里，詹姆斯·哈里森还在对着媒体侃侃而谈，对即将到来的致命一击，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