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许跪！【4k】
有人说，它像是一台巨大而老旧的机械一样，在无数零件的支撑下，摇摇欲坠的运转，而作为零件的城市居民们，总是按部就班的过着他们的生活，不肯或者是害怕做出一丁点儿的改变。
他们每一天都是在重复前一天，三百六十五天跟一天，并没有什么区别，然后……直到死亡来临的那一天。
仿佛只要出现改变，“零件”就会损坏，机械也会轰然崩塌。
还有人说，自由之城有一半已经死去了，再也恢复不了往日的活力了，这是时代变迁的必然结果。
虽然说不上来错在什么地方，但特里莎总觉得这些话都不太对。
都没有努力去尝试过，怎么能够妄下定论呢？
然而她不过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修女，灵能波动等级也不高，所能做的，不过是更加积极参与各种慈善活动，更加虔诚的向神明祈祷，以及努力清除寄居在城市中的怪谈。
所以，在中央大街公园看见“天使”的瞬间，特里莎很兴奋，第一时间便双手十指交叉，跪倒在地上，用此生最大的声音，不断祈祷起来。
“仁慈的神啊，感谢、赞美归于您，您使我们在忍耐中生出盼望，在盼望中感谢，您所安排的尽是完美，您让我们的人生，不被环境和现状欺骗……”
“……”.
“等等！特里莎你这是在做什么？现在可不是祷告的时候！”
“你疯了吗特里莎？快起来！你吓到孩子们了！”'
“特里莎……”
眼见着特里莎的异常举动，和那仿佛疯魔的状态，同行的修女们，急忙向她发出提醒，但她却充耳不闻。,
那一刻，她的眼中，她的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天空中的“神迹”。
天空之上，无数如同绿宝石一样翠绿的羽毛，被风卷着，飞向城市的各个角落。/
在天空与城市交界的地方，一道道光芒亮了起来，灿烂，明净，没有任何色彩，仿佛由海量的虚幻事物组成。
紧跟着，有一缕缕金色的丝线，在天空中不断勾勒，逐渐描绘出一只，桂冠环绕的，硕大无比的金色眼睛，四对长度超过几十公里的细长羽翼，如同触手一样，在它的身后展开，投下的阴影几乎覆盖了整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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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亚列尔么？”,
听完特里莎修女对她所看见的天使进行描述，陆以北说出了她心中的猜想。+白￠马`书_院· ?追-最*新^章·节¨
【亚列尔】公司诡异的商标，都已经给她搞出心理阴影了，现在只要一听见“眼睛”相关的怪谈出现在自由之城，她就会忍不住往那方面联想。^
“没错。”特里莎点了点头，避开了亚列尔的名讳道，“正是象征着丰收与财富的天使……”
“在一般的认知当中，那样一尊天使降临在死气沉沉的自由之城，绝对算是好兆头，我本以为那是神明听到了我的呼喊，终于降下了恩赐……回到教堂之后，我兴奋得睡不着觉，大晚上的在外面奔跑。”
“但直到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正是现如今掌控整座城市的那家公司，入驻自由之城的第一天。”
丰收与财富的天使么？陆以北微蹙着眉头，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特里莎修女的话。
联想到那位守护者可疑的行径、那位守护者和【亚列尔】公司间千丝万缕的联系，以及亚列尔的权能，她隐约感觉脑海中有什么东西正在浮现，但却碍于信息不足，无法准确捕捉。
————
从中央大街公园回到教堂后，特里莎便陷入了长期的失眠，有时会控制不住情绪，在深夜无人的公园里奔跑，逢人便说，“我看见了天使”、“伟大的身影已经降临，自由之城将会得到新生”之类的话……
就连平时最喜欢她的那些孩子们，都会被她吓到。
旁人看不见她所见的那些东西，她的奇怪行径，也自然被当成了精神状态不正常的表现。
一段时间以后，她不出意外地被当时教堂的修女嬷嬷给关了禁闭。
不过，禁闭室的日子并不枯燥。
特里莎每天都会倚在禁闭室的窗口前，观察外面的世界。
她每天都能看见翠绿色的羽毛在风中飘荡。
落地时，便像是洒下了种子，落地生根那样，长出虚幻而茂盛的大树。
那是天使的神迹，正让自由之城变得充满活力！至少在禁闭期间，特里莎是这样认为的……
从九月初到十一月底，特里莎整整被关了两个月禁闭，直到临近感恩节，教堂组织的感恩节活动，缺少人手，她才走出了那间压抑的房间。
然而，当她跟随着同伴，去到市中心采购，满心欢喜地想要看看这两个月天使给城市带来的改变时，她却看见了此生最可怕的画面。
她看见城市里的建筑物一座压着一座，布满尘埃，许多建筑物已经崩塌，像是无数的尸体，翠绿的枝干与藤蔓，从废墟中拔地而起，构建出一座巨大的宫殿，将那只金色的，环绕着桂冠和羽翼的眼睛托起。*k?u?x*i-n?g~y!y¨.·c\o+m^
各种各样的汽车停在，交错纵横的枝干与藤蔓之间，有些表面凹陷，有些崩坏有些直接被挤压成了铁饼。
城市的居民们毫无生气，披着褴褛的衣衫，麻木地前行着。
在他们的背上，散发着诡异光线的微型房屋、车辆、婴儿的轮廓、畸形病变的器官、象征着不同工作的工具……各种各样的事物，降下沉重的重量，压弯了他们的脊梁。
房子、车子、孩子、疾病、工作……偶尔有人承受不住那份可怕的重量，将一切都放下，便会遁入阴影，跟那些被畸形血肉覆盖全身，吞云吐雾的瘾君子混在一起，或是突然暴起，如同野兽一样袭击周围所有人。
这些普普通通的城市居民的生活，已经很沉重，很压抑了，但他们却活得并不安全，时时刻刻都被盘踞在那座宫殿，那些藤蔓和枝干间的可怕身影注视着。
那些身影或臃肿肥胖，浑身散发着恶臭，或生着昆虫的细长口器和翅膀，或一副野兽模样，目露凶光，或是吞吐着毒雾，像是捕蝇草那样，诱惑一道道身影靠近……
它们不时便会垂下手臂，毫无规律可循地抓住从它们下方经过的城市居民，将城市居民牢牢的握在手中，不断挤压。
伴随着骨骼断裂的脆响和黏稠液体涌动的声音，不断有璀璨的金币，从城市居民扭曲变形的身体内涌出，直到变成殷红腥臭的血液，和残破的内脏。
最后，在榨干了城市居民所有的金币，和血液之后，那些可怕的身影，便会将他们放进嘴里，伴着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细细的咀嚼。
而在那些可怕的身影，将城市居民吸血吃肉，敲骨吸髓过后，它们也会迎来属于它们的终末。
在一阵阵雷鸣般的轰响声中，更高的地方，云层之上，覆盖着红肉纤维的巨手，从空中抓下，毫无反抗余地的将那些扭曲的身影死死握住。
然后。
“噗嗤！”一声，那些扭曲可怕的身影，便像是被戳破的气球一样，骤然爆裂开来。
顷刻间，目之所及尽染污浊，四面八方挂满了破碎的脏器。
两个月。
仅仅两个月时间，自由之城就从一座倾轧血肉的磨坊，变成了遵循弱肉强食法则的食堂。
不，或许这种改变早就已经开始了，只是之前特里莎看得并没有那么真切，而那位“天使”降临前，这一切也不会明目张胆的出现在太阳之下。
回过神来，特里莎发了疯一样，朝着一道正在抓起一名普通城市居民，塞进嘴里的可怕身影冲去，口中低吟着咒式，酝酿着她最强的一击。
然而，还没等触碰到那道可怕身影，她便被同行的修女们拦了下来。
“特里莎，你干什么？在大街上施展咒式？疯病又犯了吗？”
“圣光在上，嬷嬷就不该放你出来！”
“……”.
同行修女们的话语声，在特里莎的耳边逐渐远去，直到化作刺耳的嗡鸣。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前方。
空荡的街道上，哪里还有什么可怕的身影，有的只是一位衣着光鲜亮丽的男子，而他的身旁，是被他骂得狗血淋头，气色欠佳的助理。
当晚，无论特里莎如何解释，教堂的各位负责人都不肯相信她所看见了一切，只是让她别想太多，好好休息。
然而，或许是身体逐渐适应了【沙利叶之羽】的权能，她看见那些可怕画面的次数越来越频繁，而她控制不住情绪，向那些可怕身影发起进攻的次数，也越来越多，大多数时候都会被同行之人拦下来。
仅在感恩节前的那一周，她便向三个看似毫无关联的人，发动了袭击。
一名企业老板、一名靠好几个男人养活的拜金女人、一名学校校长……
最后，在感恩节的前一天，她终于还是重伤了一个被袭击者。
那是一名长期向高中生兜售违禁药物的毒贩……
虽然对方有犯罪记录，但特里莎故意伤人的罪名也得到了坐实。
被保释出来之后，她不出意外的，再次被关进了禁闭室。
所有人都觉得她已经疯了，甚至还有人认为她是受到了沙利叶接近恶魔种怪谈黑暗面影响，出现了腐化堕落，应该直接审判。
被关进禁闭室的那一晚，她站在禁闭室的窗前，注视着窗外无数不存在于现实世界的枝干与藤蔓，不断思索着，为什么她明明只是想要帮助别人，最后却落得这样的下场。
一夜过后，当窗外传来感恩节的节日音乐时，她抬起了双手，最后一次轻抚过双眼，然后在撕心裂肺的惨叫声中，将手指用力地扣紧了眼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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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点难以想象吧？”特里莎冲着陆以北苦笑了一下，“可是，看见那样的景象，谁能不疯狂呢？”
“我。”陆以北面无表情道。
“啊？”特里莎发出了诧异的声音，但紧跟着她就皱起了眉头。
她确实从陆以北的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这也意味着，陆以北跟她一样，有相似的，能够窥见那些可怕影像的能力。
“我是说，我也看过类似的画面，很多次。”陆以北淡淡道，“但我没有疯……”
顿了顿，她侧了一下身子，压低嗓音，小声地对南岭荛花说道，“看见没有，要不我怎么常跟你说，要放下助人情节，享受缺德人生呢？都像是这位大妈一样，我怕是活不成了……”
“你看人家修女大妈，不都自毁双目了吗？应该就是所谓的，眼不见心不烦吧？”
南岭荛花、系统，“……”
不愧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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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手毁掉自己的双眼之后，再也看不见那些可怕画面过后，特里莎很快就恢复到了旁人认知中的正常状态，又和往日一样，善良、亲切、待人温和。
她不再离开教堂，不再去接触外面的世界。
每天除了吃饭睡觉，她只会出现在祷告室。
她没日没夜的向她知道的所有神明祈祷，希望有一尊神明能仁慈地回应，为降下恩赐，完成她未完成的事情，拯救已经滑到深渊边缘的城市。
然而，她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直到十二月一日，自由之城的第一场雪下过之后。
那天特里莎如同往常一样，来到祷告室，双手捧着《圣光之书》，开始祷告。
然而，祷告只持续了不到一个小时，便被一声刺耳的玻璃碎裂声给打断了。
冷冽的空气，从破碎的玻璃窗灌入祷告室，拍打在身上，特里莎惊恐四顾，只看见一片黑暗。
紧跟着，她的耳畔便响起了一串银铃般的声音。
“你为什么跪着？搞得那么卑微，向这些雕像……呃，或者说是神灵祈祷有用？寄希望于这些鬼东西，还不如拜我，最见不得你们这种卑躬屈膝的模样了！”
“虽然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是在我们那儿，神都是用来驯化的，有用的话可以勉为其难的拜一拜，没用的话……抱歉你谁啊？都不灵验，都不尽心尽力做事儿，凭什么配称神灵啊？搞笑！”
“站起来吧？喂喂！听见我说话了吗？我说，让你站起来，不许跪！”
在女人骤然提高的声音当中，特里莎猛地抬起了头，本能地看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紧跟着，像是出现了幻觉一样，在她眼前的一片黑暗之中，有一道披着红发的金色身影，逐渐浮现。
她昂首而立，双手叉腰，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践踏在那尊神像头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