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跳潜伏期新鲜未到期

第16章 有多高兴(三合一) 「是见到我高兴,……

第16章有多高兴(三合一)「是见到我高兴,……

所以一切都对上号了。

难怪他可以自由出入深坑和舟季大楼。

难怪刘泽民和舟季的管理层人员那么害怕他。

难怪他可以轻轻松松就跟副部级别的人物品茶闲谈。

难怪!

段伏城久居欧洲最近才回国,而俞姐家小陈也恰巧符合这样的人设。

……

原来幕后大Boss在这儿操纵呢。

最可恶的是,俞姐居然还要自己去跟人家相亲???

她一时间都不知道是该说自己在俞姐心里的印象太好,还是她儿子在她心里的分量太轻。

这不是折寿吗???

现在回想起来,自己曾经在牌桌上大肆畅谈离婚男人像二手牌,还说人家的牌技一滩烂泥……

俞姐绝对是想克死她!

这晚宴还怎么去?

保不齐饭碗都要砸手里,不去不去,打死都不能去。

汤倪坐在自家沙发上,脑子里跟过电影儿似的,不停倒放着自己跟段伏城之前一次又一次的命运耦合。

更加绝望。

就在这时,手机突然响起来,吓了汤倪一大跳。

她看也没看地直接滑开,电话那端传来俞姐意气风发的声音:

“宝贝今晚来搓一把啊,我跟你讲哦我最近买了副新麻将,牌运肯定好得不得了的呀,今天晚上就给你们展示展示什么叫紫气东来……”

汤倪把手机开着免提,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臂,始终保持沉默。

俞姐在那边没有得到回音,有些奇怪地喊她:

“宝贝?喂?小汤啊?咋不说话?”

汤倪这才忍不住,登时气冲脑门地一把抓起手机,对着屏幕就开始控诉:

“俞惠芝!我告诉你我今天——”

结果她话刚吐了半截,另外半截便被俞姐出声打断了:

“诶呀老段你做饭快一点,那个汤都要烧干了你加一点水呀!”

而后俞姐又想起这边,接着问道:“啊小汤你说什么,你继续讲。”

她还能讲什么。

其实汤倪一早就知道俞姐的老公姓段,而且俞姐平时跟她们几个也不藏着掖着,有时候话赶话说到哪儿,她也会时不时地聊到她们一家子。

是她自己没上心听,听了也没往心里去而已。

只听俞姐在那头又问了一遍:

“你今天?今天怎么啦?”

汤倪深吸了一口气,憋了半天,最终认命地立下fg:

“我今天……我今天一定要赢得你们捂包痛哭!”

跟俞姐通话结束后,汤倪决定暂时先不去想了,自我安慰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大不了以后见到姓段的就绕道走呗。

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正当她心情稍微变好那么一屑屑之际,手机就收到一条推送提示音。

——来自舟季办公软件的群通知消息。

“今晚交谊宴须全体同僚参与,缺席者由各部长统计上报财务部门,我们将扣除15%年终绩效奖,望周知。”

得。

这下不去是真砸饭碗了。

————————————————

汤倪并非那种畏首畏尾的人。

对于“俞姐家小陈”就是“舟季集团总裁段伏城”这件事上,她是真震惊,也是真窘迫。

但如果要因为这种事就跟钱过不去,那倒也是真不至于。

所以她还是二话没说,开着她的“小白”径直赶往了舟季大楼。

一路轰轰烈烈冲进地下停车场。

根据中控室的系统提示,汤倪准备将车停进右侧第二排的空车位。等她开过去,左右观测好车距,打着盘儿将车头都伸进去半截时——

冷不丁从对面迅疾蹿过来一辆黑色奥迪A8。

对方车速极猛,丝毫不顾及所谓的“先来后到”,旁若无人地驱车直接怼进了原本属于汤倪的空车位,抢停时嚣张的架势,恨不得要剐掉她半平米的金贵车漆似的。

A8车身是斜插着进去的,并且车主也没有修正车位,四个轮胎股分别横跨在车位线上,属于一个人霸占住两个空车位。

轮胎与地坪漆回转摩攃,发出极为尖锐的刺叫声。

让人心烦。

汤倪眼睁睁看着奥迪车主这一番迷之操作:“?”

她没有驱车靠边,也没有熄火,当时用力摁下车窗,意图好好跟那司机理论理论:

是什么理由,让他非要做出这种所有司机都痛恨不已的行为。

不等她按响喇叭,便见奥迪车主以一派豪迈姿态开门下车。

眯了眯眼,这时身后再次传来“吱吱——”的刺耳声。

汤倪下意识朝后扭头,发现对面车位双双停进四辆豪车,停车的方式倒是与奥迪车主有师出同门的蛮横和强势。

“诶哟这不是邓总吗,怪不得精气神瞧着都不一样,原来是换了台新车啊!”

“就是,连个恭贺喜提新车的机会都不给我们,今晚可要多罚邓总几杯。”

“你们几个还敢拿邓总开涮,也就是邓总大度,换做别人啊早给你们脸色看了。”

“那是自然,咱们邓总是什么级别的,哪能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并论?”

“……”

四辆豪车的车主一下车,就纷纷朝奥迪中年男围上来溜须拍马,嘴角眼梢里流露的每一丝笑意都渗着谄媚。

舔得明明白白。

邓姓中年男子没有立马做出回应,举止也不如那四位浮夸,反是淡定地关好车门,锁上车。

在转身向那帮人走过去的途中,他从汤倪车前路过。脚步根本一顿未顿,对刚才的失礼没有任何歉意表示。

甚至,不屑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丝波动。

可那瞟过的眼神,分明在她脸上停留了半秒,带着十足轻蔑的意味。

他走过去,不由分说地占据那四个人的中心位置,开口的语气表面谦逊:

“不过是捡了台儿子换下的旧车,哪有那么夸张。倒是你们几个怎么今天都不用司机,自己开车下来了?”

话刚出口,马上便被左手边的男人接住了话茬:

“邓总瞧您这话说的,您这样身份的领导人物都亲自开车,我们哪还有脸找司机啊。”

都是职场里的老油子,谁还不知道谁有几斤几两的尿性。

一听这话,汤倪即刻明白这四个人是故意没让司机开车送到主楼门口,而是专程绕下来碰他一头,拍个马屁。

邓总象征性摆了摆手,指指他们几个,提醒道:

“舟季只有一个段总。你们几个讲话,还是小心避讳些好。”

“您可是当年段老爷子亲选的‘将军’,即便段总在,也是要对您礼让三分的。”

旁边人继续奉承。

这话一出,男人只笑了笑,没有吭声。眼角却积起深层次的皱纹褶缝,那是他对于上一句话所表现出的受用。

表面说“避讳”,实际根本“没避没讳”。

“邓总是要去八楼会场吧,走走走,我们几个送您去。”

说着,一行人边说边笑着朝电梯走去。-_-!

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过一眼后方的汤倪。

汤倪双手环胸,目送着前方渐渐走远的“五人帮”,勾唇挑笑。

如果这样还看不清局势,那她在茂岄这五年就算是白混了。

看来舟季,也并非是表面上那般平和安定。

纤指上推墨镜,单手搭盘精准倒进对面空车位,唇畔难掩兴奋地吹出音调:

“以后……有得玩了。”

*

「八楼·艺术中心。」

八楼的一整层都被建造为艺术中心。

除去一间2000平的宴会厅、一间可容纳千人以上的多功能会议礼堂之外,还有三间艺术展厅,以及八间私人派对房。

晚宴七点入场,正式开始在七点四十五分。

但七点二十分时,上到高级管理层,下到基层人员就已经全部到齐。

全体职员在现场礼仪小姐的带领下,井然有序地首先入座会议礼堂,着装正式,座无虚席。

礼堂很大,空阔而辽荡,整体结构呈椭圆状。

通体以灰白拼接的模塑混凝土垒砌而成,墙体厚实,砖石坚韧,表皮光滑。

四周墙体采用漏光原理的镂空橱窗,日光折射,渗透千百窗格,光丝残影混沌逆转,溺漫充盈在礼堂内核。

仅仅是一个礼堂的设计,都无声承载出舟季集团的企业意涵。

——控制与感知。

汤倪依照礼仪的领路,找到自己部门划分的区域领地。

位置是根据部门职位从前依次往后排座,所以汤倪坐在第五排相对靠前一点的位置上。

坐下以后,她先跟周围的主管及同事一一低声打过招呼,随后朝自己这排的中间位置瞄一眼,仍旧空缺。

看来她们的部长“莉姐”还没入席。

如果汤倪猜得没错,大概今晚的整场会议加晚宴,应该都是由莉姐主持和把控的。

五分钟后,会议开始了。

周遭三面墙体同时唰落下遮光帷幕,两侧吊顶分别推出四座荧屏,360度投屏配置与立体环绕音设备,科技感从雍容华贵里拔地而起。

如果不是在室内,这排场足够开个中型演唱会了。

主持人上台,整座会场鸦雀无声。

就像所有大型企业集团开集体会一般无趣,舟季也不例外。

无非就是领导发言、各级部门代表发言、各层优秀职员发表致辞等一系列流程,千篇一律。

汤倪本以为轮到自己部门代表发言时,莉姐会上台说几句,所以强撑着多留意几眼。

但当她看到副部长廖子邺走上台前的一瞬间,终于还是忍不住……打起瞌睡来。

最近一段时间忙于应对茂岄和舟季两方难缠鬼,让她的脑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导致睡眠质量急剧下降,又碰到这种环节,那可真是太好睡了。

她往后靠了靠椅背,双手环胸,半阖了下眸子,盯着前面人的后脑勺开始发呆。

周遭雅雀无声,致使台上领导的公式化口吻也在逐渐稀释。

汤倪感觉脑子渐渐变沉,眼前的人头开始幻化重影,成双又成单,直到困倦席卷泛绕。

她借着昏暗的荧屏光线双眸闭阖,细软发丝三两轻垂。

低低耷拉着脑袋,没一会儿便如小鸡啄米般不住地开始点头。

她像是睡着了,又好像没有。

当汤倪

持续徘徊在梦与醒的边缘状态时,恍惚中,总隐隐感觉有一道眸光始终在盯视着自己。

似是有所感应,在最后一次重力点头之后,她猛然清醒了下。

卷翘如鸦羽的长睫上掀,一睁眼,便猝不及防地跌入那双漆黑邃深的眸眼中。

是段伏城。

他坐在第一排,正正中央的位置。

原本只是想确认一下汤倪今晚有没有来,凭借极佳的眼力他很快锁定了目标。

但紧接着段伏城又瞧见那女人脑袋低垂,一晃一晃地,正不停地点头打着瞌睡呢。

这边,被逮了个正着的汤倪内心一片懵忪。

她愣怔怔地凝望着斜前方的男人,下意识地指尖稍动,薄睫轻颤。

明明是领导讲话,却不知道他为什么没在上面发言,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心里觉得全场的一切都无聊至极呢?

灯光荡落,自男人的身后方薄密斜洒下来,弥弥夭夭,悄然消解空泛。

他一身黑色竖纹西装,质感奢昂,不见一丝褶皱,气定神闲地静坐在前方。

长腿优雅交叠,十指交握,脊背挺拔,肩线紧实而宽。男人侧颜轮廓明晰,鼻骨削高,下颌稍敛,脖颈间微微突起的喉结浮出禁欲的维度。

零星摇曳的光深浅晃洒,至上而下地描摹着男人的身形线条,西装硬朗,透过光络折射出几分疏淡的孤高感。

似隔雾窥伺山海的风流,却仍不敌他清贵骄矜的气质,总要差上三分。

两人就这般横跨会场,穿越密密匝匝的人影幢动,四目相对。

汤倪缓缓与他对上视线,男人淡淡侧目,薄唇弧度微翘,好整以暇地远望着她。

这时,突然暴起的掌声将她唤回神志。

“好!副董说得好!!”

汤倪以十二万分快的速度迅疾瞥开视线,假装不曾与他对视过的样子,然后跟着大部队一起极力鼓起掌来。

……

这场会议的参会人员不仅包含舟季从总部调来的老职员,以及从各个国家分配过来的得力干将,同时还有为了打开亚洲市场,而专门组织起来的一支新人队伍。

其中,汤倪便是这支新人队伍里的典型代表。

一轮严肃而枯燥的领导发言过后,接下来就是各部门派出老员工代表,介绍部门蓝图,顺便致辞欢迎新人加入舟季的团队中。

此时台下已无需保持刚才那般严肃的氛围,新晋年轻职员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好奇激动,纷纷三两作伴的向前排大boss们靠去,即便打个招呼过一声问候的交集,也希望自己能留个好印象。

是客套行径,更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程序。

但汤倪对于这种□□非常无感。

高层领导一年到头也见不到几次,就算现在上去跟人家自我介绍,最多也就是“见过”,还远远达不到“认识”的程度。

而且就算混个脸熟,也不会落得半点好处,最终大家还是要各干各活,各找各妈。

更何况,汤倪丝毫不觉得,自己跟那位“段总”还有什么认识一下的必要。

之前不知道段伏城的身份,她还一心把他当做日后可以并肩作战的好战友。

现在但凡她一回想起自己要跟人家结盟,想在他段伏城的地盘上作威作福,还他妈用两只烧鹅……

算了,她只想给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所以即便大部分主管都已经去打过招呼回来了,即便身边的同事也有在催她快去,

汤倪依旧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纹丝不动,甚至还磨磨蹭蹭地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不紧不慢地喝上几口。

仿佛是在品尝82年的拉菲……

直到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她的视野内。

瞬时将她那份不情不愿、压根不想上前凑热闹的心态,打个稀碎。

前面握手致意的环节已经陆续结束,始终保持礼貌点头动作的段伏城缓缓起身,正欲往礼堂外侧的洗手间走去。

然而刚走几步,便在拐角被半路突然杀出来的邓志挡住了去路。

邓志也不是旁人,正是那位抢了汤倪车位,还一脸妄自尊大的,

——中年奥迪男。

汤倪远瞧那中年人特意整理两下西装领带,脸上挂起十足虚伪的笑容,守着离席的段伏城迎了上去。

这可不就是冤家路窄吗?

目睹着他在段伏城面前又是握手、又是寒暄的那副小人得志、狂刷存在感的样子。

就不能忍!

她又灌下一口水,目光始终凝视在前方,随即翻开今晚参会人员的会议名册,在第二页找到了奥迪中年男的照片。

照片下方,标识着他的职位与姓名:

佘城潽山舟季酒店总经理——邓志。

一旁的小姑娘以为汤倪是害怕领导,拖到现在才去打招呼,还在悄声给她打气:“加油啊!”

指尖在“邓志”两个字上轻敲两下,手上动作未停,长指慢慢拧回瓶盖,放回桌上,最后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子,做好准备,快速向二人所在的方向走去。

汤倪微微张开嘴巴,拿捏出一个惊异而迫切的神情,视线紧紧聚焦在邓志身上,脚下高跟鞋踩起“哒哒”的节奏,奔着那个中年男人而去。

还有五秒抵达战场时,汤倪先将自己夸张的声线送了出去。

“哎呀,哎呀呀~~!”

这边正独自高谈阔论的邓志因为汤倪的出现,而被迫打断了发言。他看见对方还未行至跟前,就已经伸出希冀的右手想要握上来。

“我认得您,前辈!”

他不免讶异移眸,看向面前这个横冲直撞的漂亮女子,然后稍加回想,认了出来。

是有印象的:

在地下停车场的时候,他并非没有看见汤倪,只是照旧“不需要”看见而已。

谁横着走的时候,还去管脚下的东西是砂砾还是石子?

此刻见她这般直直奔着自己过来,且全然没有看过对面那位“段总”一眼,始终都在对着自己笑脸相迎的模样。

心里不禁有些暗爽。

邓志知道,这女子一定是在停车场的时候,听到了另外四个人是如何恭维吹捧自己的。

他认为,这女子一定是清楚地了解到,自己在舟季拥有怎样的地位和话语权。

这样的“知道”和“认为”,让他忍不住更加得意起来。

“我的天哪,久仰久仰!”

见那中年男人向自己浅浅颔首,汤倪更加急迫逢迎,最后几步忍不住小跑起来,终于来到他面前时,迎上他颇给面子的右手,如同网恋面基成功一般喜上眉梢地惊呼道:

“这不就是大名鼎鼎的………

段总吗?!”

脚下拐了个大弯,早已伸出准备好的双手,一把握住旁侧目光探究的段伏城的手,热情晃动:

“我说您跟下午那会儿气质都不同了,原来是换了身衣服,您不够意思啊,连恭贺喜换新装的机会都不给我,一会儿可要多罚几杯!”

段伏城没抽[dong]被她死死钳紧的手,垂眼看着不知说些什么鬼话的她,面色保持自若风轻,但心头隐约间有些预感:

这个一向不按常理出牌,不走寻常路的女人,估计又要给他来上一招清奇米幻的操作。

果不其然,汤倪将原本伸手等她来握的邓志晾在一旁,转身时一丝犹豫也没有留,只是目光诚恳的看着段伏城:

“看我这人,还敢拿段总开涮,也就是段总大度,换做别人啊早给我脸色看了!不过咱们段总这级别啊,哪能跟其他乱七八糟的人相提并论呢。”

背对着邓志,她眼神一闪不闪,对刚才的莽撞没有任何歉意表示。

甚至,清丽开怀的表情都没有一丝丝波动。

可那狡黠的眼神,分明带着十足挑衅的意味。

饶是久经职场,见惯大风大浪的邓志,面对汤倪突然来的这么一手,也是实打实地一脸懵逼在原地。

他显然是还没反应过来,甚至都不记得要收手回来,只张了张口正欲说什么——

却被汤倪率先抢走话语权:

“段总这是要去洗手间吧!走走走,我送您去!”Θ本Θ作Θ品Θ由Θ

她模仿着停车场里那些人奉承邓志的话术,唇角笑意渐深,手心收紧,暗自悄然用了些力,而后揽着段伏城转身就走。

似乎在汤倪眼里,段伏城此刻就如同方才被邓志抢走的车位一般,她势必要牢牢抓紧,从他手里再抢回来。

同时,就像邓志在停车场对她那样,在这整个“抢夺”的过程中,汤倪从头到尾,也完全没把邓志放在眼里。

*

“说话大喘气,不怕闪了腰?”

去洗手间的路上,段伏城侧头瞥她一眼,薄唇勾起,没留情面地奚落她一句,顿了顿,接着又鬼使神差地提醒道,

“他是你的直系上属。”

就算他对之前两人的过节毫不知情,但就刚才的情况而言,明显是身旁女人的报复心使然。

女人却只是装蒜:“啊?原来又不小心得罪人啦?”

她偏头与男人对视,眸眼清绝,似浸了水雾般洇透潮润,明艳的亮。

声色刻意放软了几分,温温柔柔地,莫名敷着丝缕弱怜楚楚,盈眸轻眨,尾音浅绕,委屈又无辜。

她说:

“邓前辈之前就是这么招待我的,我还以为这个态度是咱们舟季的企业文化呢~,这不是在您面前弘扬推崇一下嘛。”

「企业文化」这个词,妙啊。

既含蓄婉转地表明了自己对邓志熟视无睹的轻慢,不过是在以牙还牙。

同时又含沙射影地内涵了段伏城,隐晦暗述他管理无能,御下无方,令邓志之流横行猖獗。

话里藏话,弦外有音,妙上加妙。

“……”

段伏城自然也十分透彻地,清晰理解到她的一语双关。

一路,他都在以探究的目光重新审视这个擅于扮猪吃虎的女人,直到两人并排走到了洗手间门口。

分道之际,汤倪看到他倏忽步伐停滞,缓慢地转过身子,眼梢微扬,近似玩味地问她:

“所以你是在骂他,还是在骂我?”

汤倪顿住,紧接着红唇弯起一道漂亮的弧度。

她笑得有些坏,眼波流转间,狡黠浮泛,尽是恣意的刁滑,颇有几分顽劣小魔头的意味。

听懂了啊。

中文进步得挺快嘛。

用力敛收住笑意,回话仍是插诨打科,故作姿态地挥手一撩长发:

“你猜呢?”

下一秒,便脚底抹油般飞溜进女厕所去。

……

只是段伏城没有想到,他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汤倪恰巧也随之一同走了出来。

时间节点,卡得不偏不倚,刚刚好。

按道理,一般女孩子上厕所确实不如男生解决得快,汤倪其实只是进去洗了个手,顺带着补了个妆。

即便特意多磨蹭了一会儿,也还是非常不巧地,再度遇

见那个熟悉的俊美男人。

他将视线撇过去,眸光无意识地在她脸上扫量一眼。

他对女人妆容方面的研究基本为零,但还是看得出来她唇色愈加殷红,冶艳生姿,湿亮盈润,衬得冷白皮的肤色更为细软丰腻。

“更精致了。”

他若有所思,极为绅士地打破沉默道。

倒是让汤倪没愣过神地“啊?”了一声,“什么精致?”

段伏城意有所指地朝她扬扬下颌,惜字如金:

“脸。”

这回汤倪反应过来了,细眉上挑,随后顺着他的话,脸不红心不跳地给他瞎诌胡扯出一句:

“这不是刚排完毒,脸上光泽自然更通透咯。”

噢,她只是拿排毒的时间,多打了几遍底而已。

却不料自己随口瞎掰的一句胡话,竟然真引起了男人的思考。

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从前从没有注意过这些的,只有这次异常认真地想了想,最终顺着她的话下定结论:

“所以要多排毒,对吗?”

“对,多喝热水。”

这是继“相亲”之后,她又再一次没良心地忽悠他。

————————————————

会议结束过后,紧跟着便是今晚最为轻松、也是所有职员们最期待的夜宴酒会了。

不同于会议礼堂的灰白冷色苏式工业风,宴会厅的布置风格是温柔暖色系。

入口采用古铜漆金的金属材质,雕塑为外凸式半圆拱形状,接通会议礼堂。

在入口对立面的另外两角,分别盘踞着蛇身形螺旋双向式步梯,上可直通10层以上办公楼层,下可直达副楼停车场。

整体内部空间装置以白色为主打,配淡金跳色提亮。冷暖双色交融叠合,摒弃肃穆庄重,更显灵动跳脱。

直到汤倪进入宴会厅那一刻起,她才恍然了悟。

原来打开规则之外的定义概念,从会议礼堂到宴会厅,是「消耗与新生」的过渡。

在会议礼堂中「消耗自己」,

在宴会厅里「重获新生」。

所以宴会厅入口,才与会议礼堂有独立通道。

舟季的企业理念,

实在够刁钻,实在够独到。

除去入口位置的其余三个方位,都依次分别交错排列着数百张长条形桌。而在长条形桌围拢出的中心位置,横向交错陈列了六张圆形桌。

酒宴没有像职员会议那般座位分明,不论管理层或是基层人员,可以选择长条桌的任意位置。

也没有硬性规定同部门之间的员工必须要强行坐在一起,若关系融洽,彼此互相串桌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但,六张圆形桌是预留给最高层领导的位置。

即便席上座位有空缺,也不允许其他职员随意填补进来,这是舟季内部的不成文规矩。

很快,酒宴开始没多久,就要进入到管理层人员向圆形桌领导们的敬酒环节了。

经过刚才“洗手间”前后的单独交涉,汤倪觉得自己跟段伏城之前那些,足够葬送自己所有脸面的往事,可以就此一笔勾销了。

没有这一层面的窘迫和尴尬之后,她对于上前给领导敬酒这种事,也不会像在开会时候上前尬聊那么抗拒和抵触。

反倒是秉持着比较积极主动的心态,反正也逃不掉,不如随着大部队早敬早完事儿。

说不准敬完酒就能溜之大吉了。

抛弃吊车尾的想法,汤倪当即端起红酒杯,摇曳生姿地跟着混进一同去敬酒的高峰人群里,试图来个浑水摸鱼。

依照规矩,敬酒要从中心圆桌的最高位敬起。

也就是说,所有人都要最先向段伏城开始敬酒。

汤倪并不将此放在心上,她觉得既然来了,先敬谁后敬谁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她摸了一个敬酒队伍中不前不后的中半段位置,然后单手环胸,耐心排队,安静地观察着每一个人上前敬酒的状态。

有人低头哈腰,有人谄媚连连,有人磕磕绊绊祝酒词都说不利索,更有刚刚上任为小主管的姑娘双手颤唞,连酒杯都拿不稳当,更别提擡头瞄一眼那个男人了。

花样百出,但都可以理解。

毕竟站在自己眼前的男人,是酒店界的中流砥柱,业内翘楚,他的事迹可以被永久选做酒管专业的结业论文题材。

当然,不论敬酒职员是如何地浮夸或失态。

段伏城从始至终,都面色平静,眉宇疏淡,微举手中的香槟杯,象征性地轻碰一下。

甚至就算敬酒人将杯中酒全部喝完,他也仅仅是颔首致意,矜贵自持,连浅抿一口的动作,都懒得施舍。

终于,轮到汤倪了。

她不慌不忙地走到段伏城跟前,一手举杯,一手托底,稍稍放低酒杯的高度,下颚轻垂,浅笑客套:

“段总好,很荣幸能够加入到舟季的团队当中,感谢领导给我这个机会,以后还请多多关照。最后,很高兴能见到您。”

汤倪从不搞特殊。

她将客套话控制得不长不短,站得距离不近不远,举止从容,语气妥当,多一分过捧,少一分显怯。

全程当真如同第一次见到领导的新人一般,仿佛在这之前她从没见过段伏城一般。

亲切但又生疏,表面功夫做到了极致。

就在她满心欢喜地认为已经顺利渡过这一环节,正准备擡手喝掉杯中酒——

“有多高兴?”

男人倏然开口。

汤倪懵住。

整个人傻愣在原地,她甚至以为对方不是在跟她讲话,抑或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但下一瞬,段伏城身体力行地向她证实:

他的确在跟她讲话,并且那不是幻觉,而是比幻觉更加米幻的现实。

他忽然笑了。

继而缓缓倾身,毫无征兆地慢慢凑近她几分,眼梢半眯,薄唇翕阖,饶有兴致地将上一个问题延展开来:

“是见到我高兴,还是胡牌更高兴?”

他声调很沉。

尾音勾挑着上浮,音质喑磁,语速极为平缓,唇齿相触间漶漫着些许低微的哑,惑人至极。

汤倪闻言,就是一滞。

上一秒顾盼生姿的眸光,软媚勾翘的红唇,在“胡牌”两个字砸落过来的刹那,笑容凝固,手上喝酒的动作霎时僵住。

此刻是敬酒高峰期,来往走动的人里三圈外三圈地围个不通。

她不确定的眼神胡乱飘浮几下,发现原本觥筹交错的人们全部停摆,所有人都像是被集体拍下消音键似的投来目光。

气氛一时僵持不下,

在场全体人无一不是安静如鸡。

汤倪完全没有料到这男人会搞这么一出。

她私以为凭借刚才一起上厕所的交情,之前那些不值一提的往事就已经翻篇儿。

她以为段伏城会跟她一般门儿清,大家心照不宣、彼此装作不认识的样子才是“他好我也好”的发展方向啊!

谁成他想竟然在这儿等着她?!

……这么会造坑,你他娘学的是挖掘机专业吧!

汤倪是真的慌了。

这是她入职工作这么多年以来头一次感到慌乱,甚至可以说是不知所措。

“当然是见到您更高兴。”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地脱口而出。

在这种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情况下,汤倪没办法措词出更为妥当的回答,她甚至没有意识到,这是段伏城故意蓄谋下的陷阱。

在他给出的既定选择里,无论挑哪一种回答,都是在变相承认:

她跟舟季集团的总裁,有私交。

“哦?”

段伏城挑眉,清清寡寡地伺她一眼,觉察到女人的神情变化,尾音敷藏着轻笑,幽淡的戏谑自唇边溢出:

“我看你上次胡牌的时候,可比这次笑得开心呢。”

男人优雅拿捏,一招击中汤倪的七寸,轻描淡写地灭了她的锐气。↙

“……”她一时间竟接不住他的招式。

但理智终究回归过来。

她明白了,这男人根本就是在给自己下套儿呢。

太草了,看来是之前过分轻视这个表面温文儒雅的男人了。

狼牙就是狼牙,无论藏起来时多显乖,当它显露出来的那一刻,都得见血要命啊。

而在场众人听到总裁这句话,更加瞪大了眼,纷纷错愕不已,彼此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能让场面就这样尬下去。

回过神的汤倪迅速头脑风暴,以最快的速度反应过来,重新弯起唇角,眸里渐渐淬满笑意,眉柔声细:

“胡您的牌当然高兴~,毕竟少有老板体恤员工,自己输面子也要为咱们谋福利。其实您下次直接加奖金就好,不用故意让我们!”

怎么可能听不出她的假意谦虚,段伏城没说话,只是极轻浅地笑了一声。

似乎是打算好心放过她。

他修长指尖勾着香槟杯,往前移了三分,停留在与汤倪手中酒杯水平一致的高度上,砰了一下。

杯壁相撞,发出“当啷”一声响儿,清脆颤曳,是上好的玻璃杯质才能烁跃出的伶仃音符。

段伏城喝尽了杯中酒。

这是今晚的第一次。

站在两人包围圈队伍里的所有职员,个个震惊又疑惑。他们闹不懂眼前这是什么情况,但他们也不敢出声,更不敢让宴会环节往下进行。

这样众所瞩目的场面,让汤倪心如擂鼓,举着酒杯的手心间都在悄然腻出汗意。

她不敢怠慢,强装镇定地陪着笑脸,目光游移不定,最终还是将杯中红酒尽数送入喉间。

这是真正价格不菲的红酒。

然而汤倪却品不出丝毫口感,甚至不如会议桌上的那瓶矿泉水。

她打算逃走。

片刻都不想再多停留的那种。

汤倪眸眼含笑,礼节周到地示意一下空杯,“谢谢段总。”

说完匆忙想要转身从席间撤身而出。

男人却不允许。

“这就走了?”

阒静之下,段伏城略微挑高音色,将手中酒杯轻磕在圆盘桌上,要笑不笑地抛出问句:

“不是说,要多罚几杯?”

他特意咬重“罚”字,替她回忆起一小时之前,她在邓志面前,表现得有多天不怕地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