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青鸟篇（十九）
如果说红羽被围观还情有可原的话，经年发现自己好像同样被围观的时候，只觉得背后发凉，毛骨悚然。
大概不是错觉吧，最近各种犯了小毛病就吵着闹着要送到她面前治病的鸟族数量直线上升。雄鸟们看病过程一言不发，只使用掘地三尺的目光挑剔而肆意地搜刮着她，而雌鸟们则躲在窗沿下偷窥，期间恨恨地咬着手帕，神色愤愤。
在穷奇受不了那些雄鸟露骨的视线，暴力大闹医务室后，直往经年面前蹿的鸟族总算消停了些。
怎么了这是，经年悚然，难道她要因为跟红羽住的太近朝夕相处，而成为众矢之的了吗？
红羽和青衣约定的时间很快到了，这天傍晚，红羽签收了大快递盒，打开包装看完内容物后，神色立刻变得微妙起来。
“经年，”他迟疑了会，还是叫住了经过的少女：“有东西要给你，跟我出去躺好吗？”
他带经年到了城市的顶端，百层大厦熟悉的天台。红羽从快递盒里取出一张写满字的卡片，局促地塞进口袋。然后把快递盒打开，慎重地放进了经年臂弯。
“这是什么？”经年好奇地接过来。
“是鸟族的谢礼。”红羽轻轻抖开，那是一件由羽毛织编起的长披风。
纹路各异的羽毛来自不同的鸟族，各色羽毛按照渐变的颜色排好，手掌轻轻一抚，便能看到内里缤纷夺目的色彩。披风是上紧下宽的款式，靠近颈部系扣的位置，是两根火焰般灼灼的赤色羽毛。
“好漂亮！”经年眼里满是惊艳的神色，发自内心地赞叹。
“代吾族长天神木，感谢你的慷慨与善意，经年。”红羽眼里满是揶揄的笑意，英俊英挺的脸部线条因为这种情绪生动起来：“相处这么久，一直欠你一句感谢。”
“怎么突然开始抒情了，”经年调侃他，挥挥手：“你可是走硬汉路线的，别脱离角色性格啊。”
“不过你们鸟族真慷慨啊，”经年爱不释手地抱着羽衣：“这得要多少羽毛啊，不心疼吗？”
红羽无奈地看着经年手上的那件族内的“最高配置”，插在口袋的手攥紧卡片。那张卡片上全是祝福他新婚快乐、百年偕老的贺词。在古老的传统里，族长和族母缔结姻缘，整个鸟族将会献上以各族人羽翼织成的衣袍，来表达对新人的祝福。
红羽有些懊恼地想，他本来想给经年一件自己羽毛织成的羽衣，才跑去问了熟悉礼仪和制作工序的青鸟的，没想到，她送来的居然是象征族母身份的披风。
“红羽大人，大恩无以回报。”尚付露出慈祥的笑容，他用老母亲的心态，在最后感动地落笔结尾：“这是我们为您准备的‘聘礼’，一点心意，希望经年能不嫌弃笑纳。”
也不知道这里的笑纳指的是羽衣还是自家的前族长大人。
摊上了这么群操心他终身大事的族人啊，红羽大窘，要他怎么自然地送出手啊！
红羽抵拳轻咳，若无其事地对经年说：“试一试这件羽衣吧，除了好看它还有重要的效用。”他起身，把披风抖开，绕过经年的后背，然后微微低头，细致温柔地系好搭在锁骨前的红色羽毛。
“还有手臂上的绳子，”红羽示意经年擡起手肘来，经年才发现披风内手臂位置的两侧也有用来固定的红羽：“这是什么设计风格？”
“等会你就知道了。”红羽细心地系好所有的羽毛系扣后。走到了大厦的边缘，双脚站上护栏。手臂缠上火焰的藤苗，红羽灿金的眼眸灼灼燃烧起来，疾风吹起他红色微长的头发，他如王者般俯瞰着大地。
他拨开遮住眼前的发，像拨开良久来遮在心上焦虑不安的黑色雷云。他向经年伸出手，微微一笑：“过来。”
经年因为这个微笑有点目眩神迷，这幕仿佛泰坦尼克号中，杰克站在船头向萝丝伸出手，美丽的夕阳是浪漫的幕景。不过真正诱人的不是景，而是面前人流露出的罕见的美色。
只不过这预兆不太好，因为后来无论是youjup还是ijup，最后他们都jup了。
不过这是能上天入地的红羽啊，是她信任的红羽啊。所以她伸手搭上红羽邀请的掌心，被他一把握
住，轻拽入怀。
经年终究还是有些赧然，言语中不自觉带了些少女的羞涩：“你说的效用是什么？”
随即她觉得揽着他的手臂带着身体一歪，眼前的景色转了一百八十度，失重感迎面扑来。
前一秒难得羞答答经年傻了，真的jup了？！
“张开手。”红羽似乎在她耳边笑说。
经年紧闭着眼尖叫，身体却诚实地听从了指令。她伸直手臂，瞬间听到风被阻拦撕扯的声音，连身体的冲势都缓了下来。她以为是红羽，睁开眼时，红羽正含笑悬空站在她身前。
他火红的羽翼像燃烧的火焰，炙热而炫目。与他羽翼相触碰的，是一双经年从未见过的漂亮翅膀，与这双层次分明花纹多变的绚烂羽翼相接的…是她自己？
这花纹如此熟悉，赫然是刚刚披在她身上的那件披风，经年错愕地发现自己在不自觉中挥扇着这双翅膀，好像天生就知道如何飞行般，行动刻在了本能里。
“这件披风是鸟族秘术特制的，”红羽对她说，想到了这件披风的涵义，他的眼神愈发温柔：“果然…很适合你。”
“我带你熟悉下飞行。”红羽缀在她身边：“随心所欲去感受风吧，不用担心，我会在你身边。”
在天完全暗下来之前，经年有了人生第一次飞行体验。顺着气流的她轻盈地就像一张纸片，逆着气流的她有力挥舞的羽翼劈开云层。从高空俯瞰，城市像缩景模型般规整精巧，她喜欢风，喜欢空气里的湿意，喜欢这种无拘无束的自由感。
“非常棒！”红羽问及她感受的时候，经年眼眸比天边冒出的星子还亮，她还处在兴奋的状态。
手机突然响起了提示音，红羽掏出看了眼，原来是鸟族的群沸腾了起来。
id青鸟殷勤：“红羽大人应该已经收到包裹了吧。”
id小鸟依人：“那可是我们熬夜赶出来的，肥水流去外人田，好气哦。”
id鸟为食亡：“楼上纯属羡慕嫉妒恨，红羽大人别紧张，勇敢上！我们都是你的脑残粉和坚实后盾！”
id精功之鸟：“说什么傻话，红羽大人又不是楼上，我不相信会有人能抵抗得了红羽大人的魅力。”
id倦鸟知还：“楼上的思想很危险，楼上要早点迷途知返，红羽大人可是只喜欢女孩纸的！”
翻消息记录的红羽抽了抽嘴角，摊上群八卦多舌的族人要怎么办？在线等！急！
id倦鸟知还：“红羽大人，人类的生命是很短暂的，您一定要抓紧时机把握住啊。”
id青鸟殷勤：“红羽大人，您把羽衣亲手送给经年了吗？”
红羽突然笑不出了，他盯着这两句话，微微有些错愕。
那件您心知肚明代表着什么的羽翼，您是抱着怎样侥幸而窃喜的心情，默许地、亲手将它，送到经年手上的？
那个您喜欢的人类，您那么喜欢她，以至于时间都不舍得浪费在害羞和犹豫上，只想争分夺秒地陪伴在她身边。
红羽愣了下，霍然擡头，看向不远处正脱下羽衣的经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红羽自嘲一笑，真是，自己还真是迟钝啊，意识到的时候，其实早已被身边的人识破了吗？
那他得…喜欢的多明显啊。
话到嘴边时，没有想象中的滞涩，它来的突兀却也自然，就像酝酿准备了好久，排练了千百遍，才会临到头时，发挥地如此顺畅。
“经年，我喜欢你。”
天台上的风大约是太大了吧，这是经年听到告白后冒出的第一个念头。她把脱下来的羽衣抱在手上，诧异地回过头去。风“呼啦”地掀开她凌乱的长发，不远处，挺拔伟岸的身影背光站着，看不清表情：“你说什么？”
“我说，”红羽迈开腿向她走近：“我喜欢你。”
“啊？”经年愣了瞬，有些意外有些害羞，更多的是疑惑：“怎么这么突然？其实我也很喜欢大家
…”
红羽叹了口气，双手叉腰，斜着头看着她，他微微笑着，刚毅的唇角上扬，目光里夹杂着无奈和认命，细看之下，居然还有些羞赧。
经年被这发现吓了一跳，心突然“砰砰砰”地狂跳起来。
红羽贴近了她，巨大的身高差下，经年像只鹌鹑般缩成小小一只。红羽低着头数着她发里的璇儿，柔软易脆的躯壳里，他知道藏着怎样强大的灵魂。
让他心动的灵魂，这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经年。
经年隐隐有了些预感，她窘迫地不敢擡头。红羽却突然抱住了她的腰，把她举了起来。
“哎哎哎哎！”这是什么开展？
像对待小朋友般，红羽把经年举过头顶轻颠了下才放下。随后他握拳不算温柔地轻撞了下经年的肩窝，就像相识多年的好友般。
“这是一种喜欢。”
类似对稚嫩幼鸟的呵护，对弱小者出于正义的守护，对同伴的扶持和呵护。
“而我对你的喜欢…”
像春天遇到了一只刚长出绒毛的小熊，像雨后邂逅缝隙中倔强昂头的蔷薇。像经过漫长的沉睡后睁眼看到的第一缕阳光，像火燃烧在身边温软安心的感觉。像飞翔时，风扬起羽毛，温柔地抚过全身。
红羽珍惜地吻上她的眼皮，感受到唇下的颤动。心无比地安静平和，似乎连呼吸都柔了下来。他微微离开，趁经年傻愣着，露齿一笑，霸道地吻上了觊觎已久的唇。
和那只容貌小熊在春天的草地上打滚，心中的猛虎在雨雾中轻嗅那只蔷薇。阳光刺眼炫目让人莫名想要流泪，在火中消亡也在火中重生涅槃，他最爱的飞翔，风赋予的自由和。
我对你的喜欢啊…
就像这世上一切美好事物的集合。
“而我对你，是这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