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红羽治愈篇(九)

气氛在瞬间紧绷起来,足远少女率先反应过来,她捂着伤口迅速蹦起,身体伏低,双眼警惕地盯着经年,摆出进攻前的姿势来。

阻止她的却是飞廉:“足远,不要冲动啊。”

“你个笨蛋!”足远转头怒斥飞廉,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这家伙可是想要你的命啊!”

“可是,她也是你的救命恩人啊。”飞廉小心翼翼带着些委屈说:“而且我觉得她身上的气味很舒服,不像是坏人。”

“我事先不知道续魂草的摘取要以守护者的生命为代价。”经年赶忙摆摆手:“真的,我发誓。”

随后她也沉默下来。事情的发展超出了她的预计。原本以为和饕餮那派的冲突便是此行的最大阻碍了,拦路的若是竞争对手,再麻烦再困难,各凭本事便是。可如果天平那头,摆放着是另一条生命呢?

她曾向红羽许过誓言,让他骄傲地重回天空。若是这份允诺必须要以无辜的灵魂为代价,那么即使红羽能重展羽翼,或许也再不能堂堂正正重临属于他的战场。

蔚蓝色的天空啊,最美的是那抹灿烂的火烧云,这份纯粹,而不该被不详自私的血液所玷污。

经年陷入到沉默的纠结中,但瞬间便也释然了。天平倾斜的方向毫无疑问,心里纵有万般遗憾,经年立刻便有了决定。

罢了,她暗暗给自己打气,这次就当来体验野外生活了。红羽的手臂,有大家在的话,总会有办法的!

“你有亲友朋友需要续魂草吗?”飞廉温柔地看着低头不语的经年,视线从她狼狈的面容和脏乱的衣服上拂过:“他对你一定很重要吧。”

千里迢迢赴荒郊野外而来,危险重重依旧挺进,境地困苦不曾言退。想要守护某个人的心,是最坚硬的铠甲,让人伤痕累累犹不觉痛。

这样的人,我看过许多了啊。

“上次续魂草开花的时候,都是我最痛苦的时候。”飞廉轻声说:“我曾继承到我祖先的记忆,每次续魂草的花期降临,身为守护者的我们,要同各路人马斗智斗勇。各种手段层出不穷,防不胜防。但因为飞廉一族的能力和骄傲,总是能同这自由翺翔在风中的利刃般,粉碎掉一个又一个阴谋。”

而对那些怀揣希望的人来说,粉碎掉的便是一盏又一盏的生命明灯。

“得不到草药,又有幸没能在风刃中陨落的人,最终只能跪坐在山口前痛哭流涕,苦苦哀求。”飞廉徐徐道来,那些场面即使是通过最平静的语气表述,也带着难以承担的沉重:“他们咒骂老天的不公平,细数和爱人最甜美的时光。把额头磕到血肉模糊,把眼泪哭到双眸尽瞎。从希望到绝望,从混乱到麻木。”

所爱之人在苦受病痛的折磨和命运的煎熬,日子是死亡的倒数,生命如流水般从掌缝流逝,他们只能坐在这道仿佛永远都越不过的墙这头,憎恨着自己的无能为力,绝望地等待既定的结局。

不如同只没有情感理智的蝼蚁般,被硕大的车轮无情碾压而过。

“我的前辈曾给我留下讯息,飞廉族需要绝情,怜悯和同情都是多余的情感,这世上从不缺更可怜的人。”飞廉的声音微微颤抖起来:“可是这份责任,对我来说,未免太痛苦了。”

“好残忍。”经年哑然:“你不能摆脱吗?”

飞廉摇摇头:“女神句芒有创造生命的能力,她能赋予神力让生物觉醒。续魂草中蕴含着神力,得到它便相当于获得重生的机会。神明还在时候,续魂草是神明的贡品,而我们飞廉一族,则是专门负责守护续魂草的异兽。初代的飞廉许下誓言的时候,将生命力同续魂草进行相连,并自毁肉体附在山石上表明衷心。每当续魂草开花的时候,只有句芒亲自取下,才不会殃及飞廉的性命。”

经年犹豫着说:“那你们一族,不也失去了自由?”

“飞廉的荣誉大于自由。”朗朗的男声骄傲地说:“我们遵守承诺直至句芒逝去。”

“飞廉大笨蛋!”足远恨铁不成钢:“神明早就消失了,句芒也死了!”

“不错,我们是不需要继续守护续魂草了。可是即使允诺的对象消失了,合同的效力依然没有消失

,我的性命还是同续魂草息息相关。”飞廉声音低落:“况且没有肉身只有神力的我,离开了这颗镇山石,用不到一天便就消散了。”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续魂草的开花了......这样的痛苦,一次就够了。”飞廉看了眼焦急的足远,下定决心说:“即使我的死能换来其他人的幸福,也是值得的。”

不如早些,终结掉这个,究其一生也只能窝囊在山洞里痛苦翻滚的灵魂吧。

足远倏忽一顿,脸上满是不可思议之色:“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足远,”飞廉的声音中全是痛苦和歉疚:“你听我说,这样你就不用同我一起......必须待在这山洞里了,丛林里的世界,甚至小岛外的世界,都远比这里精彩不是吗?”

“你这个混蛋!你在说什么!你怎么可以这么说?!”足远泪水涟涟:“飞廉你这个笨蛋!想死的话死远点!我再也不要管你了!”

少女从地上径直蹦起来,跑出门外。

“这样的话,”飞廉假装轻松地呼出口气,声音里的失落却怎么也掩饰不住:“足远就能不喜欢我了。”

“我想不是哦。”经年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轻声说:“飞廉,你知道吗?我遇到足远的时候,她被敌人追得跑了大半个岛,却死守秘密决不妥协,她很努力地想要让你能活下去。”

“对于足远来说,你就是她最想要守护的人吧。”经年对飞廉说:“我相信对于你来说也是的。换位思考,如果你历经千辛万苦想要救的人,自己率先放弃了活下去的念头。这比堵在路上的刃墙更可怕,因为从内部开始的坍塌,让人更感无能为力。”

她也…承担着这份痛苦啊。这样的羁绊,是不可能被一句话所斩断的。

“续魂草我不要。”经年突然说:“我相信我的同伴,知道实情后,也不会要的。”

经年突然想起红羽的笑容,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总是皱着眉头冷肃着脸打量着她,仿佛有千般万般不满意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对她毫无防备地展露笑容了,那些露齿开怀的大笑,独有的锋利和锐度,像淬了火般的铁样炙热,被那样目光灼灼地望着,心就像被烫了般。

这样正直骄傲的人,如果知道前因后果,大概也会毫不在意地放弃吧。

“至于饕餮他们,”经年沉吟:“我和我的同伴会尽量帮助你们,我要把消息传出去,你能把我送到外面吗?”

“能。”沉默半晌,飞廉轻声说:“经年,你走之前,能帮我去看看足远吗?我不太放心。”

经年很容易就找到了赌气逃出去的少女,足远坐在突出的石壁上,双腿垂在半空,那些飞刃贴着她的鞋尖刮过,卷起的风呼啦啦掀起她的衣角和头发,伤人的刀锋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她。足远仰着头看着天空,腮帮生气地鼓起,眼泪却不受控制地从两颊滑落。

经年不声不吭地坐到了她身旁。见是经年,足远把头愤怒地扭过去,袖子迅速地擦拭掉满脸的泪水。

“我警告你,”少女语气恶劣:“不要以为飞廉说了那番话你就可以为所欲为了,你要是敢打飞廉的注意,我会先杀了你!”

“我知道了,”经年在她身边叠腿而坐,深深叹气:“你们救了我,我还不是那种恩将仇报的人。”

“狡诈的人类,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足远还在生气:“梦魇说人类是最复杂麻烦的生物,你是不是为了让我们放松警惕才故意这么说的!”

“我们好歹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经年用手指轻轻戳了戳足远的腰:“生死面前见真章,这点信任还是有的吧。”

足远轻哼一声,却也没有躲开经年的触碰。

刃墙密不透风地笼罩着山谷,下至谷底上达苍穹。经年触目所及,只有风刃划出的银白色虚影,交织成了一张隔绝生命的铁网。被切割的空气席卷着扑向经年的脸庞,经年抚开乱糟糟扑在脸上的头发,觉得皮肤有些生疼。

抱着腿茫然望着地的足远却突然开口了:“我从很小的时候就遇到飞廉了,那时候我失足从山林滚落下来,还以为死定了。醒来却发现被飞廉救了。他从那时候就是个,非常温柔的笨蛋了。”

“我们这一族,擅近身肉搏,防御力强悍。但是因为少一只脚,脚程上有缺陷。”足远更用力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腿:“我跑不快,也跑不远。”

“要是我能更厉害一些就好了。”眼泪滚落,少女又抑制不住地红了眼眶:“要是我能更谨慎些,出谷时不让嚣发现。要是我能更厉害些直接打败嚣。或者逃跑地更快些,能摆脱掉嚣就好了。”

“要是我能找到梦魇,”足远抽抽搭搭地说:“飞廉或许就能得救了。”

看不到星星和月亮的石壁上,足远和经年肩并肩坐着。足远没有埋怨飞廉寻死的态度,没有忙着和经年置气,而是责怪着自己的无能为力,后悔地哭泣着。

经年一声叹气,伸手搂住了少女,哎,说到底,这也是个温柔的笨蛋啊。

草丛里突然响起了一瞬经年没发现,足远却没有忽视的动静。

“是谁?谁在那?”足远突然一跃而起,凶神恶煞地对着他们背后的石壁吼道:“给我出来!”

石壁后的草丛中,黑色的身影猛然一僵,长尾蜷起,带着身体轻巧地滑出一大截。几根银发被风掀起,在月光下反射出盈盈的光。

经年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是你!”

足远轻声低吼,战斗的姿势才摆出来,就见身边的经年迫不及待地扑了上去。

相柳见到来人,暗道不好转身要撤,经年怎么可能让他轻易跑掉,声音比动作更快:“相柳帮我!站住!”

话音刚落,相柳就涨红着脸停下了游动,契约之力发动了,无论相柳如何挪动蛇身,从天地规则降下的高阶力量压倒般地无视了他的意愿,在绝对的凌驾面前,相柳像是只被捏住七寸的蚯蚓小蛇,动弹不得。

经年一把扯住了他的银色长发,相柳吃痛地转过头来,用白眼狠狠瞪视经年。经年笑的就像只偷腥的猫:“老朋友见面别急着走啊,叙叙旧嘛,我们还有账没有清呢。”

足远少女目瞪口呆,她这是看见了一只兔子朝毒蛇不怕死地扑过去结果毒蛇避之不及掉头逃跑还乖乖听兔子的话停下了脚步吗?

“相柳帮我!”经年正色,清了清嗓子:“解除我身上的所有毒。”

即使心不甘情不愿,相柳还是把手搭在了经年的肩膀上,他几近无血色的手背爬上了几道青紫色的纹路,在表皮蠕动着像袖腕里爬去。

“......好了。”他撇撇嘴,满脸懊恼之色。

“你为什么会在这?!”足远表面怒斥道,暗地却惊出了一身冷汗,这家伙什么时候进来的,居然能逃过飞廉的感应。

“相柳帮帮我呗。”经年笑眯眯地,无视相柳瞬间变差的脸色:“我也很想知道呢。”

真相违背主人的意愿,像倒豆子般“咕噜咕噜”从相柳嘶哑的喉咙中滚出。虽然瞿如能因为特殊的能力自由进出刃墙,但要续魂草的成熟需要等待开花期,瞿如只好守在期间。由剩下的异兽尽可能拖住老板一行。

但续魂草连着飞廉的生命力,一旦被碰触或者摘下必定会被感应到。到那时,铺天盖地能毁灭一切的风刃就会嘶吼着吞噬所有,身处其间的偷窃者绝对不能幸免。

这个可望不可即的重要宝物,瞿如只能不分昼夜守在旁边,忌惮其他有可能被吸引来的竞争者。却不能把触手可及的宝物摘取入怀,藏到其他人都到达不了的地方。

瞿如就这么焦躁地在原地转圈,直至异兽们的打斗吸引了她的注意力,直至......经年闯进了她的视线。#####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明天要是状态好就更三章(w)

算了还是不要立fg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