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皎皎篇(二)

经年投入了他的怀抱,湖水顷刻灭顶,淡蓝色穹罩的覆盖下,经年仍能呼吸无碍。皎皎蓝色鳞片覆盖的鱼尾显得如梦如幻,轻拍水面,皎皎便灵活地蹿出几米,水流在她们流畅的身影间分开又合上,皎皎带着经年,朝着湖底的一片阴影飞射而去。

沉在湖底的是艘漂亮精致的画舫,雕栏画壁,飞檐琉璃瓦,双层的船舱让空间显得很宽敞。皎皎抱着经年入船,按下了船头的特殊按钮。

能够隔绝水流,供给空气的特殊薄膜,像吹泡泡般从船头尾雕刻的龙头嘴中臌胀起来,顷刻间便包裹住了船身。

皎皎熟练地驾驶着画舫浮向冰面,等所有人都从冰面的窟窿无缝衔接跳入船身,皎皎便调整航向向着大海驶去。

“这是我从家里弄来的,专门接送客人用的游船。”花皎一副“快来夸奖我吧”的表情凑到经年身边,就差没伸出鱼尾谄媚讨好地摆动:“是不是很漂亮!是我特地挑选的花纹最美的一艘哦!”

“谢谢你们照顾哥哥,”花皎轻声说,不远处皎皎正调整着速度,这艘画舫可以自动向鲛人居住地航行,她出神地看了会皎皎的背影,有些欣慰又有些遗憾地对着手指:“毕竟我,已经很久没有见他这么开心了。”

经年一笑,伸手亲昵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画舫行使地飞快,一层之隔的湖底世界被速度拉成光怪陆离的景象,而经年全然没有不舒适感,大抵是因为那层薄膜的奇效,经年好奇地凑近,用手指戳了戳那层透明的薄膜,触感滑腻,薄膜看似脆弱实则坚韧,随着手指的碰按柔软地变换着形状,经年小心翼翼伸出指甲抠了抠,指甲从表面滑落,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好神奇!”

“切,这有什么?”穷奇像看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般的眼神撇着经年:“你那点力气根本构不成攻击。”

他伸出右手,一寸长而锐利的尖刺从食指指尖冒出,经年还没来得及阻止,就眼睁睁看着紫色利刃插入了柔软的薄膜。那层透明的防护罩立刻变了形,裹着细长的柱状物体向外突出,不久就延伸到了极限,勉力支持了会,“噗”地一声被彻底戳破。

傻愣在原地的经年,被涌进的冰水劈头盖脸打了一身。

还好皎皎反应快,迅速修补好了薄膜,没有造成大灾难,全船乘客除了湿漉漉还没反应过来的经年,都确认幸存。

“…穷奇”经年抹了把脸,把贴在额头上的湿发拨到脑后,露出狰狞的表情,然后…毫无形象地打了喷嚏。

“我又不是故意的嘛。”穷奇先是有些做了坏事的歉疚,突然眼珠一转,脸色蓦然转红,一截粉红色的舌尖却从嫣红的双唇里冒出:“那我就勉为其难,帮你舔干好了。”

经年恶狠狠地瞪回去,这丫要是敢真的伸出舌头,她就打成结!

皎皎迅速救场,人形甩干机的称号并非虚得,重新恢复干燥的经年瑟缩抱臂,总算觉得暖和了些,但突然来这么一遭,还是有些冷得发抖。她环顾一周,朝靠在桅杆休息的红羽走去。

红羽被她满是算计的眼神看得神经紧张:“干…干什么?”

靠着指尖火苗跳跃,眉头直跳的红羽,经年搓着手呵着气,总算感觉舒服了许多,她眺望了眼船行驶的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和皎皎聊着天。

“你和妹妹的关系真好。”经年艳羡地说:“本来我也有个弟弟的…”

“然后呢?你和他关系好吗?”皎皎问。

“如果他还在的话,应该不错吧。”经年自嘲一笑:“话说兄弟姐妹间的相处方式,难道不应该是有好东西互相抢,有锅互相推吗?”

“小时候我被人欺负,都是花花挡在我面前。”皎皎美目弯弯:“花花虽然是我父母捡回的弃婴,但我们的关系亲密甚过血缘。我记得小时候,我还曾经想要离家出走,也是她把我找到带回家的。”

“原来如此。”经年说了句什么,皎皎凑过去听,他一愣,眉眼弯弯翘翘。还没等他回答,花皎兴

奋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来。

“到了!”

经年立刻被吸引去注意,木船破水而出,水幕落下后,画舫平稳地航行在一条青罗带之上,经年跑到船头,视野一片开阔,两岸皆是万点奇峰,江水从中蜿蜒而过,沿江风光旖旎,百鸟争啼,郁郁葱葱,入目便是一幅绚丽多彩的长卷。

花皎解除了船上的隔水膜,她站在船头,衣袖被风灌满,轻盈地飞舞着。她轻含手指,悠远绵长的清鸣便从口中传出,飘向远方。很快便有水鸟扑扇着翅膀长啸着回应,倏忽而至,收翅停驻在花皎的肩头。

“花花在声音模仿上有超强的天赋哦。”皎皎骄傲地说:“这种水鸟是传递信息的好手。”

船渐渐驶近一方隐蔽的溶洞入口,天然形成的钟乳洞,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最好写照。茂密的树枝和根系遮掩着溶洞入口,平静的水面忽然形成了几个小漩涡,经年还未注目,就听到爽朗的笑声传来:“皎皎!你终于回来了!”

从水面冒出三个手持三叉戟的男性鲛人来,为首的那个裸露着健壮的上半身,亮出八块漂亮的马甲线,蕴藏力量的流畅人鱼线下,是覆盖着蓝色鳞片的鱼尾,此刻在水面上只冒出分叉的鱼尾来。

“焱皎!”皎皎满目惊喜:“好久不见!”

“你还敢说!”焱皎佯怒:"跑出去玩了这么久,怕是要把我都忘了!"

“这是你的朋友?”焱皎友好而好奇的目光扫过船上的人,见到经年时更是“咦”了声:“还有人类?”

“这是我的发小焱皎。”皎皎互相介绍了对方:“焱皎,我能带经年他们直接到决议厅吗?”

“虽说部落来外人,都是要从前门的会客厅进的。”焱皎爽快地说:“但既然是你的朋友,偶尔开开后门也没关系。”

焱皎带着手下潜入了水中,画舫驶进溶洞,洞口的水道狭小,却没有闭塞黑暗感,两边的石壁上间隔着放置着荧荧发亮的夜明珠,照亮了前行的水路。头顶上下垂着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和石笋,目不暇

接。

大概行了百米,视野便霍然开朗,如从走廊拐入厅堂。这方空间长达三十米,高度至少二十米。天然的柱状石笋的高耸,在大厅四周形成顶天立地的梁柱,错落在岩壁间的,是被向内凿好木头筑成的古制房屋,绕着石壁有窄而细的小路。梁柱间是方静水流深的潭,居中是方由钟乳石为原料,精心雕刻而成的宝座。

“这是族人开会的地方,也是我们的决议厅。再往前走,水道分叉,四通八达,能顺着水流到达功能不同的居室和族人们四处分散的家。”花皎在经年身旁解释道:“母亲,也就是族长的起居室便坐落在石壁上方。”

“我先去母亲那告知哥哥回来的消息,”花皎建议:“哥哥先带旅途劳累的客人们去泡泡温泉吧。”

“花花,”皎皎感动地握住了她的手:“一直以来都辛苦你了。”

“哥哥,你这是什么话。”花皎泪眼汪汪已回:“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一声不受控制的喷嚏打断了他们间流淌的兄妹温情,经年歉意地连连招手:“不好意思啊,但我好像有点…阿嚏,头重脚轻的感觉。”

“啊嚏,”经年被层层包裹在毛巾毯中,不受控制连打几个喷嚏,她泪花迷朦,伸手揉了揉鼻子。

“看来真的感冒了。”皎皎一脸担心递上一碗黑不溜秋的药汁:“快把它喝了,这能预防感冒。”

“我觉得身体很健康,”经年紧张地眼瞅着凑上前的药汁,刻意避开那碗不明生物散发的奇异气味:“我真的要喝吗?”

“鲛人不仅以治愈能力出名,我们的草药学也是一流的。”皎皎端碗逼近,眉目含幽:“如果经年刚来我族作客就染上风寒,又是在新年这样的大喜节日里,莫说我鲛人是治愈一族,居然让朋友带病过年,更何况我又要领族长…”

“等等!我突然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经年大义凛然慷慨牺牲地抢过碗,仰头一饮而尽。出乎意料的是药汤口感不差,带着草木的清新和轻微的花香,热度正好的汤水顺着喉管而下,瞬间将暖洋洋

的能量传到四肢百骸。药香蒸腾在她的口腔内,被轻微堵塞的鼻腔立刻被疏通。

皎皎安慰地露出笑意:“等会去泡温泉,我带你过去。”

门被轻柔礼貌地扣响,灵秀的鲛人婢女低眉敛衣,飞快又好奇地瞥了眼经年,随后恭敬地对皎皎说:“少爷,家主让我领您过去。”

皎皎秀美微蹙:“不能等一会吗?我现在要照顾我的朋友。”

“放心,你去吧,我真觉得好多了。”经年见状,连忙伸出爪子对皎皎挥挥手:“按照你指过的路走就好了,我能找到的。”

“宝坻泉,”经年仰头看门牌上的字:“就是这间吧。”

感受着门内传来的温暖热气,经年推开门。蒸腾的热气瞬间涌出,扑面而来,舒服地全身毛孔都要展开。朦胧的雾气阻碍着视线,待经年进屋后才稍微看清屋内设施,正中央有方咕噜噜冒泡的温泉水池,池边…池边露出四个闻声望来的脑袋?

经年定睛一看,美男聚众沐浴,很美好很养眼,她还全都认识?!

“对,对不起!”经年慌忙移开视线,转身拔腿就跑:“我进错房间了!”

等到门被拉开一条线,涌进的沁凉的空气安抚了涨烫的脸皮。经年放松地叹气,擡脚就要走出屋内。

“砰!”

属于人类的结实手臂忽然从脖子后窜出,猛然撑在门板上。通向自由的门被大力地按回原位,穷奇少年的声音响起:“经年已经洗完了吗?”

“唔,”玉葱般挺直的鼻子埋在少女裸露在外的颈脖上,喷出的呼吸带上湿漉漉的热气,穷奇嗅了嗅味道,声音轻柔如耳边呢喃,带着泡完温泉后的慵懒散漫:“身上好香,是什么味道?”

全身毛发瞬间绷紧,即使隔了层衣服,经年也能明显感觉到,贴上来的结实胸膛一丝不挂,专属于少年的裸露皮肤,热度和弹性争先恐后地钻进浴袍,全身的感官都被瞬间刺激地调动起来,后背火辣辣地仿佛就要燃烧起来。

身后突然传来“哗啦啦”的水声,随后是赤脚踩在白石地面的声音。红羽窸窸窣窣地围上浴袍,随手捡起一件干净的长浴巾,扔在穷奇身上遮住关键部位。还半拥着黏着经年埋头蹭的少年被他面无表情地粗鲁拖开。

被打扰的穷奇非常不爽:“做什么?臭鸟,要打架吗?”

红羽无视他的炸毛,转头对耳根通红的经年说:“现在没事了。”

经年饱含感激之情地向他投去目光,穷奇正不情不愿地蹂躏着浴巾,蒸腾的湿气中他的黑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发尖抚过修长白皙的脖颈。经年的视线情不自禁地滑下去,窄实的肩膀,整齐却不夸张的六块腹肌。平坦结实的小腹上松垮地系着红羽丢给他的浴巾,一颗沐浴后的水珠,此刻正缓缓地沿着性感的人鱼线滚进男人不可言说的地方。

穷奇少年的气息一向霸道蛮横,极具侵略性,此刻如雾如花的紫色眸子被蒸腾地湿润明亮,竟难得显出几分无辜的柔软来。

刚喝完的草药药效好像突然上来了,身体中血液激动地乱窜,不详的预感一闪而过,经年刚捂住鼻子,手心就传来带着腥味的湿润。

太…太丢脸了!这下掉到黄河也洗不清了!

红羽和穷奇在第一时间就嗅到了血腥味,他们震惊地看向经年。特别是大半身裸露的穷奇,看经年的表情复杂地难以言说,仿佛看到了一个公然觊觎他美色的变态:“我说你啊,是不是欲求不满啊?不会是看了我的身体后,就发情了吧?”

“白,白痴!”被羞恼冲昏了头脑,经年猛然跃起,一拳砸在了穷奇挑眉凑近的额头上。

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开门,跌跌撞撞地冲出去,落荒而逃。

“我说你啊,”冷漠围观的龙算盘转向老板:“穷奇那家伙平时没常识就算了,你真地不打算提醒他什么叫‘男女之妨’?”

“哎呀,”观察全程并捶拳猛笑的老板缓过气来,舒服地伸开双臂靠在池边:“有什么关系,弱智少年加上敏感的青春期少女,碰撞间才能生出火花呀,为年轻干杯!”

穷奇捂着额头良久才回神,被猎物偷袭成功的少年瞬间跳脚。被敲事小,丢脸事大,他咬牙切齿地跺脚:“可恶!给我等着经年,别被我逮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