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兔吼篇(二)
经年擦干头发出浴室时,龙蟠递给她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
“喝了它,不要感冒了。”冷漠的少年疏离地对她点头示意,做事却意外地体贴细心。
“谢谢。”经年脸微红,挠挠头,呐呐伸手接过,温度透过杯壁传递到手心,镇定人心的力量顺着手臂安抚了因紧张而骤缩的心脏。
“不用谢,”龙算盘淡然地转身离开,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记得欠我人情,以后偿还就行。”
“…”她算是亲身体会到“算盘”这种爱称是怎么来的了。
客厅内,红羽和穷奇一左一右霸着沙发的两端。皎皎在为受伤的少年治疗,蔚蓝色的穹盾光壁流光溢彩。
“我是图逅。”深蓝色连帽衫下,兽毛褪去的少年脸色泛着脆弱的苍白,他右肩上的伤口在皎皎的治疗下逐渐愈合,染着血迹的割裂衣服处露出原本白皙的皮肤。
图逅轻微咳嗽:“是饕餮他们的人,但隐在暗处,我没有看清,只勉强逃了出来。”
“对你来说算是老熟人了。”老板对经年说:“他是你真正意义上的第一个病人,还记得那只踹了你的兔子吗?”
经年震惊地看向端坐在沙发上的图逅,他的短发在灯光下泛着银色,清秀的眉下是精致的双眼,眼角上翘微长,嵌着双红宝石般的瞳孔。鼻挺唇薄,线条美好。经年的目光扫来的时候,他脊背绷直,坐姿挺拔,礼仪无可挑剔,就像家庭背景优渥的世家子弟,有着恰到好处的矜持和高贵。
“对不起,”图逅向经年道歉,目光却始终低垂着避开她:“我受了伤控制不住原型,吓到你了。要不是你很警觉地拦了的士,我怕跟丢你才慌忙拍了车窗。那副样子….大概是弄巧成拙了,好在你走得没多远,我才能循着气味勉强跟上。”
“也就是说,你被经年治好伤后恰巧在附近碰到了混沌,混沌后来起了疑心,去医学院调取学生的记忆寻找经年,却被我们无意间阻止。同时,盯梢宠物院的异兽发现了经年的存在,并且在游乐园制
造意外进行试探。而现在你受到了他们的攻击并被强行提取了记忆,经年的身份和异能到现在为止,算是彻底暴露了。”老板梳理道。
“这件事毕竟是因我而起,”图逅话还没说完,红晕就漫上双颊:“所以我决定…贴身保护经年。”
“我?”经年震惊地指向自己,她的视线中,高岭之花图逅少年双眉紧蹙欲言又止。一副不情愿不乐意,但因为身负责任,还是勉强抗下的模样。经年慌忙摆手拒绝:“不用不用。”
“…你!”图逅咬唇,闻言幽怨地看向经年,又飞快地转开目光,这下连露在外的脖子都未能幸免地染上粉红:“对我做了那种事后,还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吗?”
众人投来的诡异的目光中,经年瞪大眼睛,手足无措:“…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吗?”
“你曾经看过…”图逅显然很紧张,闭了闭眼睛缓缓情绪才说:“虽说医生眼里没有性别,何况事急从权,你不用对我负责。但毕竟雌雄授受不亲,我会,我会报答你的。我不会让别人伤害你。”
四周投来的目光愈发不可言说,经年内心小人泪流满面,抱头痛哭:什么叫做有口说不清,不如跳黄河!而且这种强烈的错乱感是怎么回事?!我们拿反剧本了吧?!
“经年,”老板摸摸下巴,神色怪异:“我倒是真的很好奇,你到底看了他哪里?”
“嗤,”穷奇不满冷哼,率先发难:“就你今天被打回原形这种狼狈样,还想保护别人?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图逅坐的笔直,面对穷奇,他眼神中被慌乱覆盖的犀利重新上线:“尽管我的力量不算强,但也总比你们好。大晚上让经年独自出门,就不怕她遇到危险吗?”
理亏的穷奇被堵的一时无语,经年感动地连连点头。
“可你来提醒了我们,”坐在沙发另头的红羽忍不住开口:“我们就会更加注意经年的安全问题。你也亲眼看到了,一屋子的全是高阶异兽,你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红羽压抑着他内心隐隐的不快,他全程注视着图逅闪躲间又止不住偷看经年的害羞神情,心头止不住的烦闷,红羽纳闷,难道他对经年的保护欲是可以上瘾的?
大概是种争夺抚养权?或者父亲嫁女儿的那种感觉?红羽满心疑惑。
“如果经年愿意的话,我想带她回我的部落。”图逅瞥了眼闻言望向他的经年,磕磕绊绊地说:“在那里,她会被全部的吼保护的毫发无伤,如果她觉得孤身一人独在异乡,生活不习惯,我们也可以结…结…。”
“图逅,我很感谢你这么为我着想。”经年迅速打断了他接下来可能蹦出的可怕词语:“可我还有自己的生活,不可能这辈子都和你的家族待在一起,寸步不离。而且我相信,我的同伴们都会保护好我的。”
“还有我,”皎皎不甘落后地举手:“即使经年被折磨到濒临死亡,只要还吊着最后一口气,我都能救回她。”
不要做这么可怕的假设啊皎皎,经年捂脸,就不能祝我健康百岁一世无忧嘛?!
“我不得不打断下你们,在你自作主张要留下来?考虑过我的决定没有?”老板眯眼:“不要忘了这里做主的可是我。你留下来,于我又有什么好处?”
“我父亲曾说过,您当年有来我家买黄梨木订做伞柄,那把黑伞上面刻有家族的藤蔓徽章和您名字的首字母缩写,也就是经年今天撑得那把。”图逅略顿,随即说:“家父还说,您当年借订伞之名行盗窃之事,偷砍偷运了几颗珍贵的树木下山,家父让我如果见到您,定要把债务清算要回。”
“哦?有这事?我根本就不记得了。”老板气定神闲地回:“我怎么会行那种鸡鸣狗盗之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我父亲还跟我说了,您一定会赖账,所以,”图逅拉起衣袖,手腕上银晃晃的雕花镯子陡然亮起:“他当年把山上所有珍贵木材都做了标记。”
木质上被标记过的藤蔓状家族徽文,如同符咒般从顶端逐渐延伸,呈现出原有的纠缠复杂的纹路来。仿佛是怕其他的光源稀薄它的存在感,弯曲的藤条发出耀眼亮目的荧光绿。依次从木质地板,连套书柜,立钟的光滑表面上浮起纹理,与靠在门口往下滴水的淡金色伞柄交相呼应,彰显着无可辩驳的主权所有。就连经年手心正搭着的沙发把手,也从指缝中透出这种生机勃发的特别绿光。
“这哪里是偷盗啊,这分明是滥砍滥伐啊!”经年由衷感叹:“老板的战斗力原来这么强悍啊,不知道的还认为是团体作案呢。”
负责放风的老板尴尬微笑,设结界的龙算盘脚步略顿,沙发上的两大劳动力齐齐一愣,穷奇眼神游移,红羽直盯天花板。
震惊于老板的厚脸皮程度,即使早有心理准备,图逅还是禁不住眼角抽搐。
“我和你父亲有多年交情”老板见事态败落,态度立变:“谈钱太伤感情。即使不把这种陈年往事拿出来说,以我的性格品质,也一定会帮助落单无助的后辈。何况是处于这样正义凛然承担责任的绅士精神?”
他眉慈目善,亲昵地伸手拍图逅肩膀。直到把“小辈”拍得身体轻颤连连咳嗽才恋恋不舍地收回爪子:“那你打算待到什么时候?”
“除非我相信,你们能够保护经年。”眉目如画的图逅好青年,神色坚毅地说。